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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林:桃林深處

駱林(廣漢)

昨夜一場春雨,將眼前這片桃林澆得濕漉漉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植物和泥土的氣味,鮮豔的花瓣掛著晶瑩的雨露,陽光下似淚光點點。

我徑直來到熟悉的那棵樹前,輕聲道:久等了!

忽地,一隻孤鳥斜刺裡飛將出去,歇落到不遠的高枝頭,衝我呢喃不已。樹下,長眠著我的亡妻。

輕柔的口哨聲悄然響起,順著山坡越過樹梢,飄向桃林深處。這是上山前特意為她錄製我吹奏的《泉水叮咚響》歌曲和《情天恨海》主題曲,這些都是她平時喜歡聽的。

39年前,我戍邊昆侖山。在一個風雪肆虐、極度寒冷的夜晚,渾身燥熱地生平第一次仿製出了“印刷品”(歌單),如訂情物般寄給初識不久、遠在千里之外的她。

她是某醫院的白衣天使,我替她感到驕傲自豪。她不僅是讚譽度較高的醫務工作者,還是為部門獲得不少榮譽的甜歌少女。她的歌聲甜美細膩、音準度極高,當然,我的口哨也令她叫好連連。

2002年,非典發生,她義無反顧地加入抗擊非典的行列中。其時,何嘗不是一場撕心裂肺的生離死別。

2008年,震驚世界的特大地震發生,她責無旁貸地與同事迅速組成救死扶傷隊伍。在那漫長的日日夜夜,渴了,就著幾口冷水;餓了,只有因搶救傷者而早已冰涼的便當;累得實在撐不住了,就伏在桌上打會兒盹。

我幾番心疼地叮囑她要注意身體,她仍像平時那樣臉上掛著天使般的笑容,向著我啍起輕快的歌謠作調皮狀。此情此景,雖事隔多年,我仍歷歷在目,難以忘懷。

接著,我又給她播放最新影片:大孫玩上架子鼓,敲得一本正經、煞有介事;與她尚未謀面的兩歲小孫樂感不錯,時不時地在旁邊哼哼作聲,竟幾番作勢搶奪哥哥手中物件。

我擱置二胡,操起剛添置的薩克斯,結結巴巴、斷斷續續地“嗚咽”一陣子,算是匯報演出並計劃明年為她獻上我們都喜歡的《化蝶》。

不知什麽時候,那隻鳥兒已了無蹤跡。

再見!我默然地輕撫著身前的花枝,任由那高處的雨露經手中滑落——濕了眼晴濕了衣衫。

果然起風了。

我釋然地下到山腳。不,不完全是釋然,只是心裡和腳下輕鬆些許,我無法清晰準確地描述出轉身離去那一刻複雜的感受,唯有覺得這份痛將成為久遠的思念。

風更大了,望著車窗外搖曳的樹梢,不禁又牽掛起那片落英繽紛、繁花銜泥的桃林。

【“浣花溪”欄目征稿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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