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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完《大江大河》不過癮?於細節處看藝術中的80年代

近來熱播的《大江大河》第一部已經完結,它一度在全國範圍內引起廣泛熱議與關注。故事講述了1978年改革開放之後十年間的社會變遷,勾起父母一代的回憶與共鳴。除劇情外,其服裝、道具等美術設計更將經典的80年代完美再現於熒屏上,而這些風格與物件也深深影響著中國當代藝術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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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看80年代審美經典」

要說近期最火的是哪部劇,還當屬這部改革開放40周年獻禮劇《大江大河》。其第一部雖已完結,但目前仍有許多人在持續跟追,而默默期待第二部的觀眾更是不在少數。該劇通過描寫三位不同社會背景的主人公在時代變遷中的人生沉浮,講述了一代人在變革浪潮中不斷探索和突圍的故事,再現了發生在1978年之後十年間的過往歲月。

《大江大河》海報

該劇之所以廣受好評,不僅僅因為精彩的劇本和演員們精湛的演技,還離不開美術組在作品各個細節中打造的極致程度,高度還原了上世紀80年代最經典的服裝變遷、家庭陳設更迭、城市街道面貌等等變化。也正由於這般嚴謹而精良的製作,造就了豆瓣鋼彈8.9分的驕人成績。

《大江大河》劇照,楊爍飾演雷東寶。

《大江大河》劇照,王凱飾演宋運輝。

《大江大河》劇照,董子健飾演楊巡。

透過雷東寶、宋運輝和小楊巡三位主人公不同的人生經歷,《大江大河》展現出豐富的時代全貌。那些發生在小雷家村、金州化工廠和電器市場的故事,淋漓盡致地再現了那個無比純真又充滿變革的歲月年華。可以說,這並不僅僅是三位主人公的人生寫照,更是我們身邊大部分人的故事,喚起了所有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們記憶深處的回憶。

說到回憶,劇中那些充滿年代感的道具與陳設,無疑激起了最廣泛的共鳴,它們也成為了這部劇貫穿終始的重大看點。例如,出鏡率頗高的鋁便當、搪瓷茶缸、暖水壺、收音機、藤編座椅,還有最拉風的二八自行車等……每一樣都曾在我們的生活中扮演過重要角色。今天再看,真是既複古又新潮。

這些曾經的物件就像是在人生中不小心走散了,今日難得再聚,情誼甚是濃厚。雖然每一件都看似簡單,卻是幾代人對於親情、友情和愛情的重要承載。可以說,中國人的“家”就是由這些不起眼的物件一點點構建起來的。所以,《大江大河》堪稱是一次大型回憶殺現場,光是欣賞劇中不斷更迭的服裝和道具,就想頻頻點讚,忍不住要給美術組加雞腿。

回看40年前,那時沒有今天這般橫飛的物欲,也沒有過大的貧富差距,每個家庭擁有的東西都像是複刻版,仿佛一場集體的行為藝術。不高的工資、不多的商品,卻絲毫沒有影響那個年代充滿溫度的幸福感。

只能說那時的東西每一件都更有分量,例如那輛幾乎承載了幾代中國人的二八自行車,假如按照當時的工資與今日收入的比例折算的話,在今天買一輛相當於要花費4萬多元的高價。

《大江大河》除了道具十分出彩以外,家居設計方面也可圈可點。最搶眼的就是當時獨具風格的牆面設計,對此想必大家都不會陌生。“上白下綠”的牆壁在那個年代極其流行,也是父母一代共同的兒時回憶。

聽上一輩人說,這種塗法是為了防止牆面被弄髒,所以在經常摩擦到的底部區域刷上一層油漆。雖說年代感十足,但不要以為它在今天徹底銷聲匿跡了。近幾年,這種“衛生牆”又重新出現在家居裝飾的流行名單中,顏色也更為豐富。它甚至有了英文名——“two-toned wall”,也被稱為“半牆主義”,成為如今許多前沿家居設計師的座上賓。

而細心的觀眾不難發現,《大江大河》美術組實際上在歷史原型的基礎上做了許多藝術改良。劇中不同的空間色調呈現出更為微妙的灰度色彩,例如灰綠色、藍灰色以及裸色系等耐人尋味的顏色。縱觀整部劇,其視覺藝術感受極為舒適,每個老物件都在劇組的精心安排下散發著獨特的質感,共同烘托出時代的氣息。

如今,我們所處的時代早已不再是幾個物件或是一種風格就能概括的,取而代之的是洪水般的資訊、各式各樣的風格和琳琅滿目的商品……時代變了,老物件丟了,但實際上它們卻一直被藝術家們視若珍寶。他們不僅沒有丟棄,還將80年代的經典回憶珍藏於自己的作品中,為中國當代藝術注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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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綠牆的大家庭」

張曉剛《綠牆:書房一號》,不鏽鋼板、絲網印刷、油彩、銀色簽字筆,2009年

放眼今天中國當代藝術中已經穩坐一線陣營的那些藝術家,其作品中不乏有著許多七八十年代的影子。青春,總是人生中最難以忘懷的記憶,而他們的青春正值改革開放的時代,所以那時的故事、人物和物件就自然而然地被藝術家們描繪在作品中。其中,最典型也最具畫面感的,當屬張曉剛的作品。

張曉剛《綠牆-長椅》,布面油畫,2008年

張曉剛的作品帶有一種敘事文學的氣質,他非常擅於用七八十年代的元素構建畫面,表達內心。其中,“隻刷下半面的綠牆”在他多年來不斷深入的創作探索中,逐漸成為了能夠代表其美學特徵的藝術符號之一。除此之外,人們還能在張曉剛的作品中尋找出諸多屬於七八十年代的印記,這些物件也成為貫穿其一生的藝術線索。

張曉剛曾說他的父母當年很頑固,家中半面綠色的牆壁一直不肯改。由此,張曉剛在2008年畫了《綠牆》,這一系列畫作便是以其父母的房間為靈感而創作的。這些作品將藝術家自我內心的探索與中國集體記憶中的獨特“綠色”結合在一起。這也是距離張曉剛“大家庭”風格確立20年之後,在創作上開啟的更深層探索。

張曉剛《我的母親》,布面油畫,140×220cm,2012年

張曉剛《我的父親》,布面油畫,140×220cm,2012年

1994年,張曉剛創作了讓他聲名鶴起的《大家庭》系列,他筆下描繪的七八十年代典型中國全家福式畫像不僅記錄下幾代人的精神面貌,還一度影響了西方世界對於中國式家庭的想象。該系列其中一幅在2006年紐約蘇富比拍賣場上,一舉拍得近100萬美元的高價。當時,得知此消息的張曉剛就仿佛得知榮獲諾貝爾文學獎的阿爾貝·加繆(Albert Camus)一樣惶恐至極。

張曉剛《血緣—大家庭12號》,布上油畫,180×230cm,1995年

“我惶恐的是忽然發現我的藝術和我沒關係了,它變成了一個數字。這是什麽感覺?很虛幻。”而這種虛幻實際上從1978年以後一直持續伴隨著許多人的命運,它不僅僅是某位藝術家個人的感受,也是一代人甚至整個時代的虛幻與不可思議。

張曉剛《血緣:大家庭3號》,布面油畫,1995年

後來,張曉剛的作品繼續在市場上屢創新高,於1995年創作的油畫作品《血緣:大家庭3號》,在2014年香港蘇富比春拍中以9420萬港元的高價成交,創下迄今為止個人作品的最高拍賣紀錄。這也是中國當代藝術在國際視野中從無到有的側面影射,改革開放後的中國,再一次以全新的姿態出現在了世界的舞台。

張曉剛個展,佩斯畫廊,紐約曼哈頓切爾西區空間展覽現場,2018年 ? 張曉剛工作室,佩斯畫廊

張曉剛《大家庭-兄妹》

在張曉剛看來,那個年代是一個黃金時代,是一個現在看來沒有辦法複製的時代。“那會兒人和人的關係都和現在不一樣,沒有那麽多現實的東西,大家都是以一種純精神性的感覺去交朋友。”他曾這樣回憶道。

張曉剛自認為自己是個往回看的人,但他不是單純的回憶,而是通過回憶的方式去表達感受。他希望透過作品和自己的經歷,去感受並描繪這個時代和這個國家帶給人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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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常物三部曲」

宋冬《同床異夢3》,綜合材料裝置,2018年

同樣,也對過往的七八十年代戀戀不忘的還有藝術家宋冬。2005年,他的作品《物盡其用》正是由許許多多的老物件組合而成的藝術裝置。該作品奠定了其在中國當代藝術史上的地位,也讓他從一個藝術圈多年來的活躍者成為了知名藝術家。

之後,這件作品在德國杜塞爾多夫美術館巡展時,館方特意強調,這件作品在西方引起了廣泛關注,它不僅向人們展示了藝術家的家族史,更是對中國特定年代的文化歷史的重要記錄。

《物盡其用》展覽現場

《物盡其用》的創作思考來源於宋冬母親的生活。2005年,他為了讓母親能從父親突然離世的陰影中走出來而創作了這系列作品。該作展示的物件,是母親50多年裡積攢下來的一萬多件日常用品。宋冬希望用這些物品充滿母親內心的空間,以彌補父親離開後的“空”。當這些過往的老物件被置於美術館的空間中,屬於幾代人的共同回憶也被一並點燃,引起廣泛關注。

宋冬《物盡其用》

在宋冬看來,生活中每一件看似不起眼的東西都帶著人成長中的記憶和情感,而《物盡其用》這件作品在探討的不僅是他與母親,更是人與人、人與物,甚至物與物之間的多重關係。

在當時的展覽上,許多人和他說:“這不是你們家,這簡直就是我們家,我們使用的肥皂、鍋碗瓢盆、櫃子、床等等都一模一樣。”實際上,宋冬與這些東西生活了這麽多年,從沒覺得那會是藝術。對於母親多年來的“收藏”,他一直覺得很沒用,從前曾偷偷背著她扔過很多。但通過創作再次了解母親,重新理解這些物品時,才深知這其中對於自己、親人,乃至整個時代的意義。

宋冬《坐井觀天》(外部),綜合材料裝置,2015年 ?佩斯北京

宋冬《坐井觀天》(內部),綜合材料裝置,2015年 ?佩斯北京

以宋冬父母為例的一代人,在物質貧乏、生活動蕩年代裡長大,他們早已養成了省吃儉用的習慣,這種生活方式根深蒂固。改革開放後,他們雖說看著孩子們的生活變得吃穿不愁,卻依然改變不了收集所有零碎物件以備後患的習慣。

宋冬作品中成堆的肥皂、布匹和瓷器,還有各式各樣的電視機、花盆、餐盒和熱水壺數不勝數。當藝術家將這些“不起眼”的物件共同陳列在美術館空間中時,那種幾代中國人內心所傳遞出的震撼與感動,是難以用言語傳達的。這些落灰的物件雖然早已失去了使用價值,卻被藝術家激活了屬於它們的時代意義。

宋冬個展現場,佩斯北京

在此之後,宋冬進一步明確了接下來的創作方向。他延續《物盡其用》中對物的探索,又在其後呈現了《窮人的智慧》和《剩餘價值》,完成了他經典的“日常物”三部曲。後來,他還創作了例如《無用之用》《無為之為》等系列作品,以當代藝術的手段完成了對日常物品價值的重新確認。

那一代中國藝術家們都是正處於兩種時代交替時期的人,他們失去了某種安全感,要不斷面對驟變的局面與人生。他們的命運仿佛就是懷疑人生,將人生是否還有意義這個問題作為個人的痛苦和劫數加以體驗。

也正如赫爾曼·黑塞(Hermann Hesse)的《荒原狼》中,主人公哈勒爾所說的:“歷史上有這樣的時期,整整一代人陷入截然不同的兩個時代、兩種生活方式之中。對他們來說,任何天然之理、任何道德、任何安全感都會喪失殆盡。”

宋冬《同床異夢3》,綜合材料裝置,2018年

在今天看來,改革開放後的時代變遷對當今的藝術有著深刻的意義。藝術家們不僅在過往的時代中找到了自我表達的線索,還成就了個人藝術生涯以及中國當代藝術的傳奇。

《大江大河》的作者阿耐寫過這樣一句話:“我不想辜負這個時代。”前輩們面對時代的重大變革都不曾辜負;而我們對於所擁有的這個時代,更不應辜負。

[編輯、文/張婧雅][文獻參考/《Harper's BAZAAR ART》2016年5月刊、《血緣的歷史:1996年之前的張曉剛》呂澎著]

[本文由《時尚芭莎》藝術部原創,未經許可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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