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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與宇宙,科技與宗教的連結

阿彌

到上海當代藝術館(簡稱MoCA)觀看展覽“眾妙之門”,注定是一次不同尋常的體驗。

不像其他藝術館那麽醒目地坐落在大路旁,MoCA位於上海市人民公園內。這個無論在內容還是在形式上都非常現代的藝術館,將位置設在一個風景傳統的大眾休閑之處,本就形成了一種對比鮮明的並置。不過,這還不算什麽。當你從人民公園的正門進入,入口處人滿為患的相親盛會(人民公園的一大特色)才會讓這種反差極化。年邁的父母們拿著孩子們的資料,擺攤般地,等待感興趣的人上前詢問。你會驚訝於此地老朽的思想,仿佛時光倒退了幾十年。但是,別急,當你走出一百多米,走進MoCA,開始欣賞展覽“眾妙之門”時,你又會驚訝於展覽超前的觀念,又好似置身於未來。

展覽海報

在MoCA的入口處,落地豎立著此次展覽的海報。一隻形影相吊的貓,如同人的象徵般,面對著浩瀚的宇宙星空,整個世界為它打開。星空之中,浮現的是此次展覽的中英文名稱“Mind Temple”與“眾妙之門”。

需要說明的是,“Mind Temple”與“眾妙之門”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對應關係。“Mind Temple”可以直譯為“心靈殿堂”,可以容納人類的任何奇思妙想。而“Temple——殿堂”也被稱之為“廟”,策展人特意取其諧音,將之鏈接到了《道德經》的名句:“玄之又玄,眾妙之門。”此門“妙”在哪裡?它通向的,是一扇不同藝術、宗教、哲學與科學互聯的門。

展覽現場

展覽現場的機器人講解員

在進入展覽現場的那一刻,這扇門就打開了。

在一層展廳的中心處,是韓國藝術家李二男(Lee Lee Nam)的《重生光》。初看去,米開朗基羅的名作《聖母憐子》只剩下哀坐的聖母,她懷中的基督已經消失不見。不過,當你向上望去時,就會發現,基督已經飛升到空中。藝術家將《聖經》中的常見題材“聖母憐子”和“基督復活”,以一種“篡改”名作的方式(這也是當代藝術中很流行的創作方法,其中最“臭名昭著”的藝術家為理查德·普林斯),結合在了一起。基督復活後,人類的信仰也將復活。隻不過,在空中還未甦醒的基督,看上去同人類一樣無助。

李二男,《重生光》 

在聖母的身後,是表現另一宗教——佛教精神的大型作品《紅太陽》。藏族藝術家噶德將各種材質和色澤均不相同的佛珠、鈴鐺、銅錢等縫製在黑色的手工犛牛絨布上,組成一個能夠看出太陽黑子和周圍光芒的紅太陽。除了宗教意味外,這幅與紅色歌曲同名的作品同樣有著意識形態的考量。噶德曾以相似的思路創作了裝置作品《經筒》。在這件作品中,紅色的木架上安放著四個藏傳佛教經筒,上面分別刻著毛澤東、鄧小平等長官人的經典口號。轉經筒是藏人日常的修行行為,而意識形態也成為了藏人生活的“日常經”。宗教和意識形態,是藏人生活不可分割的兩個方面。

噶德,《紅太陽》

《紅太陽》局部

轉過頭來,觀眾將面向一個由三個螢幕分割而成的宇宙。這是由藝術家組合“231”(由影像藝術家李元素、陽陽和音樂家程俏俏組成)創作的互動影像裝置《棲居:在世界與世界之外》,宇宙星河和上海的夜空交織於此。當觀眾觀看畫面時,螢幕中出現的坐標正代表著此時此地的位置。伴隨著影像的,是程俏俏在田野調查時錄製的自然聲響和民間音樂。作品類似於三聯畫的形式、浩瀚的宇宙景象和環繞四周的自然聲響,將宗教、科學和人類社會緊密地結合在了一起。

231,《棲居:在世界與世界之外》  

再往前走,你會看到李磊的大型裝置作品《三千大千骷髏》。在一堆“殘垣斷壁”中,木質的骷髏頭散落了一地。它們的狀貌並不恐怖,反而有一種萬聖節南瓜面具的戲謔感。這件以數量和規模為特色的作品很難不讓人想到人類史上的眾多屠殺行為。屠殺對於人類來說,是否僅僅是一種遊戲?這不禁讓我想起馬麗娜·阿布拉莫維奇的行為藝術表演《巴爾乾的巴洛克》(Balkan Baroque,1997,威尼斯雙年展),一件同樣控訴戰爭的作品。藝術家坐在一堆用帶血牛骨堆砌的小山中間,一邊歌唱自己兒時的歌曲,一邊不斷擦拭著這些骨頭。而這裡的骷髏,對於李磊來說,則是連接人生與宇宙的門廊。

李磊的《三千大千骷髏》延伸到展廳的整個長度  

沿著回轉的坡梯上到二層,首先看到的是石志瑩的作品《圓光》。這個由幾何圖形和透明扁球體組成的作品既像是一盤巨大的棋局,又像是沿著中心天體旋轉的宇宙景象。每一個扁球體上,映照的都是角度微微不同的整個藝術館的景觀。而《圓光》又有兩個靈感來源:一是敦煌壁畫中佛和菩薩頭上的圓光,另一個是唐卡中的曼荼羅圖案。而《圓光》對應著的,正是飛升在空中的基督。

石志瑩,《圓光》

樓梯的前方,是日本藝術家長谷川愛的《我想生一隻海豚》。在藝術家本人看來,世界上的人類已經夠多了,生養人類小孩也會使得女性心力交瘁,不如生一些瀕危動物。而這也並非不可實施。在一個影像作品中,她在水中生育了一隻海豚,並與海豚開心地嬉戲。旁邊的雕塑表現了海豚在人類肚子中的體態。在創作這件作品之前,她還創作過《我想生一隻鯊魚》。但是,也不要將這件事想得太過唯美,畢竟,藝術家創作的初衷是為了解決食物短缺。也就是說,這些被她生育出來的“兒女”,最後要被她吃掉——從自己的身體開始,從自己的身體結束,藝術家認為這樣的安排還不錯。

長谷川愛,《我想生一隻海豚》

長谷川愛,《我想生一隻海豚》

圖片:藝術家官網

長谷川愛,《我想生一隻海豚》

圖片:藝術家官網

當然,展覽的重頭戲非美國著名影像藝術家比爾·維奧拉的《歸來》莫屬。在筆者看來,“歸來——The return”恰應該被譯為“歸去”,因影像表現的是一位女子從虛無中走來,最終回歸虛無的場景。沒有台詞,無需解釋,只靠高精度的畫面和演員出色的表現力,人來世上走一遭所經受的風雨和痛苦,便展現得淋漓盡致了。而最後消失的那一幕,好像正應了中國的那句古語:“不如歸去”。《歸來》來自比爾·維奧拉的“變形”系列,該系列旨在反映個人內心隨著時間推移所發生的變化。

比爾·維奧拉,《歸來》,靜幀

比爾·維奧拉,《歸來》,靜幀

展覽的盡頭,是費雲飛的裝置作品《無岸之河》。三支印第安獨木舟朝天空飛升而去,上面數百個燈泡將整個黑暗的角落點亮。這件作品作為展覽的結尾非常合適,它仿佛是《聖經》中預示著人類未來的“諾亞方舟”,經歷了人生的磨難、宗教的洗禮、科技的顛覆,人類將走向何處?此岸是彼岸嗎?

費雲飛,《無岸之河》

總體來說,由於參展作品的規模大多較大,多媒體作品較多,現場體驗還是非常不錯的。但是,儘管以“眾妙之門”這個開放性的名稱為主題,幾件立意和表現方式都相對傳統的作品,與整個場館的氛圍還是有很強的疏離之感。不過,這一點,大概可以由活躍在現場的機器人講解員的“辛勤勞動”來彌補吧。

文中未注明出處圖片皆來自本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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