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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裁員的人都經歷了什麽

【獵雲網(微信:ilieyun)北京】5月21日報導(作者/糧食大豐收)

獵雲網記者採訪了50名從2018年至今在互聯網、金融、計算機與通訊、汽車傳媒,電子商務領域經歷裁員的網友,他們平均從業8年。以下關鍵詞是裁員給他們的感受:

受訪者中互聯網行業從業人員佔56%,金融20%,計算機與通訊8%,汽車6%,電子商務6%,傳媒4%。他們找到新工作所需時長短則一月,長則半年,其中不乏選擇先休養生息再重入職場的“有積蓄”者。

然而給“家庭生活因被裁員受到的影響” 按嚴重程度從1到5分打分時,50名受訪者中47均選擇了5分。人到中年,職場失意,作為家庭的中流砥柱,需要承受什麽?

“這就是職場,這就是現實。公司不需要我,家人需要我。我還是家裡的頂梁柱,必須冷靜,趕快投入到新工作中去。”

“儘管拿到了裁員補償,但房貸要還,孩子要養,得趕緊找到下家才安心。”

“還好另一半收入穩定,能讓我有緩衝的余地,好好規劃接下來的工作。”

“年紀大了不能996,高不成低不就,處境尷尬,面了好多家都不行。”

“找的新工作面臨和家人兩地分居,上有老下有小不能讓愛人一個人照顧,可是沒有更合適的工作了,很矛盾。”

“年輕的時候一定做好時間管理,多學東西,要有危機感,天知道你什麽時候會轉行。”

“以前公司人人打了雞血一樣,自從開始走下坡路,精簡開支,福利全都取消了,無所不用其極,把員工都一個一個逼走。希望下家坦率一點吧。”

“所謂穩定的工作都是扯淡。不過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如釋重負。哦,還要養家。”

“做最好的準備和最壞的打算,艱苦奮鬥,自力更生。”

“近期的計劃就是好好休息一下,陪陪娃,充充電,為找下一個工作做準備。”

“比起被裁時身心俱疲,更難過的是恐慌,互聯網的行業危機降臨在自己身上了,我不知道能否繼續在這個行業找到新工作。”

“很懵,失望難過,開始了解賠償金額的情況,慢慢接受,調整心態,重新出發。”

“被裁後自我反省了許多,找工作更加看中公司的前景,更加在意個人能力的提升,在意自己的工作年限和工作能力是否匹配。”

“在糾結該跳槽還是該跟老闆提漲薪的時候,我被裁了,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還好有些積蓄,修整了一個月,也是挺難得的機會好好陪家人。”

“求生欲有用嗎?兩口子還不是都失業了。多學點東西自己乾吧。”

“井底之蛙終於被逼著跳出舒適圈,某種意義上也是好事。”

以下幾位授權獵雲網分享寶貴經歷:

行業:互聯網

離職後:轉行

豆瓣id溫有道

在深圳互聯網的八年,我被裁五次。

從小喜歡玩遊戲,畢業的時候沒有選華為、沒有選回老家進銀行電網,毅然選擇從事遊戲行業,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個“哈批”。09年我和女友一起來到深圳,進入到一家做網頁遊戲的創業型公司,然而團隊實力太差,一年後由於產品質量不佳,再加上同類產品已經太多,失去了競爭力。投資人撤資了,我們項目組被解散了,所有人遣散回家,沒有賠償金,當時傻沒有爭取。

幾個月後我進入了一家規模較大的遊戲公司,本以為比創業公司強,進去後才發現都是混子,公司多年虧損都靠上面的公司頂著才沒有倒閉,項目雖多,沒一個能成事的,簡直太敗家了。我們的總監總是提出讓我反感的要求,然後我會私下在小群裡很自我的批判他。然而總監知道了,約談我,跟我說好聚好散,我沒有留戀,拿了一個月工資走人。那是14年。離職後的幾個月我比較頹廢,和女友結束了七年的感情。

之後我又找了一家遊戲公司,那時候流行做手遊了,公司有個遊戲運營不錯,交給我繼續優化,結果我做的並不理想,數據沒有什麽提升,一年後公司跟我說不會和我續約,我又被裁了。15年我進了一家創業公司,起初和CEO很談得來,但在我入職七八個月的時候和他的關係迅速惡化。CEO在辦公室裡罵我,說我做的是一坨屎,接連幾天不斷為難我,讓我改文檔到12點。後來醒悟,他是想逼我辭職。幾天后他說賠我半個月薪水讓我自己走人,我總是那麽的驕傲又那麽的哈批,就走了。這是我第四次被裁。

最後一家也是遊戲公司。我遇到了很好的合作夥伴,產品也是我職業生涯做的最好的。但是這個行業實在難做,一年後產品數據並不理想,合作夥伴跟我談,要我讓位給他請來改進產品的人,我答應了。我就離開了那家公司。沒錯我待過的五家公司全讓我滾蛋了,我想我是糟糕透了。

離職後的那幾天我看到了一篇文章是講張小龍和姚曉光的,他們說十二點前從來沒有回過家,我突然覺得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即使我成為他們我也不會開心,我不喜歡互聯網,我不再喜歡遊戲,我要轉行。我想每天能回到家陪老婆孩子,能在父母身邊孝順,所以在2017年33歲的我回到了西北老家。在老家找工作並不順利,機會少。今年我找到了一家央企省公司,福利待遇不錯,穩定離家近,每天回到家都有媳婦做好飯等我,每個月都能回去看看父母,不用再害怕失業,不用再害怕搬家,不用再為高房價苦惱,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天堂。感謝公司讓我在35歲的時候搭上了末班車。

行業:互聯網

離職後:未知

豆瓣id水煮肉丸兒

明天和意外,我確實不知道哪個會先來。今天,我被裁員了,沒有告知原因,只是說公司戰略調整,會裁掉一定比例的人員。後來得知,我正在做的2個項目被砍掉了,全員被裁。公司按照勞動法給了相應的賠償,但是要求立馬走人,馬上交還電腦,光速離職。工作以來,我經歷過2次裁員,這是最讓人措手不及的一次。

很後悔,沒有提前把電腦裡的資料備份出來,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拿回來,裡面有很多個人的資料和對於找工作很有用的稿子。

中午,團隊吃了散夥飯,氣氛有點凝重,大家吃的都不多。在酒精作用下,領導似乎很傷感,我不確定是否有表演的成分,畢竟在我看來,裁掉組裡的4個人,對她對留下的人來說都是最優的選擇。

我在這個公司第四年了,年會上還領了老員工的紀念品,我以為我至少會在這個公司待滿第二個三年,裁員讓我措手不及。而今年,我即將滿33歲了,在互聯網行業,33歲,是退休的年齡。我沒能做到管理崗位,處理人際關係不是我擅長的事情,所以我一直是那個兢兢業業的螺絲釘。5年前,我趕上了互聯網創業大潮,進入這個處處充滿朝氣和可能性的行業,也享受到了還不錯的薪水。5年後,眼看著這個行業冷卻下來,我也成為了那個要退下來的棋子。

在一個公司待久了,尤其是在一個發展的還不錯的公司,會產生一種錯覺,這些都是我應得的,可是當自己離開這個平台,看看這些年自己的成長,會有種說不出來的迷茫,這些年我都做了些什麽?又成長了多少呢?也許,這是個看清自己的機會。

在這個到處販賣焦慮的時代,互聯網行業仿佛成了焦慮中心,在這個大部分人的職業生涯只有10年左右的行業裡,到處都是有關年齡的焦慮。也許正是如此,拚命加班、拚命做產品、拚命去上市,成了幾乎所有互聯網創業公司的常態模式。

這個行業裡很難看到40歲以上的人,連四十多歲的高管都不多見。那些中年人都哪去了呢?回想起這些年自己的同事們,有創業的,大部分人卻並沒有成功,也有回到傳統行業的,更多的,我不知道他們都去了哪裡。

在33歲這一年,我失業了,也許即將告別這個充滿誘惑和焦慮的行業,開始新的征程,我希望,自己可以不那麽焦慮。

行業:互聯網

離職後:已找到新職場

豆瓣id船仔

我經歷過的裁員是整個部門被裁,上至VP,下至我這樣的IC(Individual Contributor)全部被裁。還記得那一周是我on call,早上7點組裡Skype meeting時一切還是風平浪靜。9點我一進公司就發現跟往常不一樣,大家三五成群在嘰嘰喳喳不知道討論什麽。我一臉懵逼來到座位,坐旁邊的老闆說,“Did you hear the news? All of us get laid off. Your last day is May 15th, you need to find another job before that and transfer your H1b.” 原來早上8點的時候總部突然開會宣布了裁員的消息,不準錄音,沒讓提問,宣布完立馬掛了電話——我們整個辦公室被裁。

接下去就是仿佛“泰坦尼克號”一樣的劇情上演。巨輪沉沒的時候毫無準備的人們總是手足無措。有員工一家三口都在這裡上班,有員工一人養全家,有員工說自己可能early retirement,大部分跟我一樣用工作簽證留下來的員工必須在失業60天內找到新工作,不然要回到自己原來的國家(relocation fee $500, seriously!)。震驚,慌亂,擔憂,無助,所有情緒都被克制在一張張強作平靜的表情之下。辦公室大老闆仿佛船長一樣,即使在輪船沉沒的最後時刻仍然盡力維持著秩序。一個個組聊過來安撫大家情緒,也表示自己會盡全力幫助大家登上“新的船隻”。我想最難過的應該是他吧,自己被裁同時也失去了所有手下的人。被圍住的小老闆們也在回答著各種問題,安撫,鼓勵。緊接著,大家建了slack channel互幫互助找工作,中國同事的微信群也改名成了career networking。接下來的幾天就是在知道我們輪船沉沒後,附近的船隻紛紛趕來“撈人”,舉辦info session,hiring event等等。再接著,就是大家口口相傳的誰誰誰拿到了哪兒哪兒哪兒的offer。當然也有本來就在準備跳槽內心淡定自若甚至有點小興奮但又不敢過於表現的同事,這部分人還是幸運的。

其實早在幾個月前CEO就給全公司發過郵件,計劃要裁員數千人。所以消息真的來的時候我也並沒有很驚訝。想起之前某個周五的晚上12點,我和一個同事加班,他說最近他和兒子都在生病,兒子今年又是senior要申請大學,很關鍵的一年自己很想多花點時間陪他,但是工作壓力又很大,自己年紀大了很危險,但真的不能失去這份工作。他坦白,也直白,那份無助和惶恐也直擊我心。

還好裁員並非真正的泰坦尼克沉沒。海難失去的是生命,裁員只是丟了工作而已。況且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船會一帆風順,學會游泳才能帶來安全感。這件事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其實大部分人據我所知都已經拿到新的offer,而還沒有登上新船或不打算登船的朋友可能也會因此收獲不一樣的風景吧!

行業:汽車

離職後:已找到新職場

知乎網友匿名

整個公司開始上線一個新系統,讓員工互相匿名評價對方,每個月根據這些”內部“評價進行考核,末尾淘汰。發內部郵件,強製規定下班時間為19:30(很多員工都自覺加班到21點,有的甚至23點),強製要求周六上班。新部門經理新招很多研發人員,勸退開除至少9名原有員工,直到最終將原來的部門經理也開除。創業時期為了給投資人看而大量招人,導致招了很多不合適的人進蔚來汽車的這個“錯誤”,現在慢慢“糾正”過來,只不過犧牲這些墊腳石而已。

自從新部門經理開動員大會時說:“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的,技不如人只能被淘汰。”於是上級叫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明知是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們組也絞盡腦汁想辦法做出結果,天天加班,周末也加班,還要每天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就怕自己被辭退。為什麽會這樣?因為我的組長私下找我聊天,問我:“你不能再努力點嗎?你以為新部門經理說弱肉強食是嚇嚇你的?不是開玩笑的。”“我也保不了你,你以為別人在乎你的死活嗎?”我被精神折磨的只能對他說:“再逼我我只能從公司樓上跳下去了。”

直到有一天,忽然被部門HR和小組長叫去會議室,給我一張我的工作表現評估表及離職信,以威脅的口氣強迫我簽字,否則就要叫保安將我趕出去,還說給你放寬一個月的時間找工作,這是公司的好意。我當時害怕極了,於是妥協簽字。第二天我通過和朋友交流,才知道他們這麽做是不合法的,於是我列印了一份“申明書”,以說明之前我簽訂的任何文件是在被迫的情況的下發生的,並非本人的意願,因此宣稱之前簽訂的評估表和離職申請作廢。這時,HR惱羞成怒,disable我的工卡,強迫我上交電腦,逼我離開公司。

之後提起訴訟由於沒請律師,證據不足,只好答應公司賠償我月工資80%的妥協條件。要不是因為我簽了離職申請,肯定不會這麽輕易放棄,而會堅持到底的。大家以後在工作中遇到這種情況,千萬不要妥協,也千萬不要在任何文件上簽字。一旦簽字,法律上就很被動。一旦公司有風吹草動,一定要留下證據,郵件,錄音。事先多研究勞動法。

最後分享一篇“裁人”方的經歷。

豆瓣id:飛翔的小神勇

分享一點“裁人”方(非HR)的經歷吧~ 我所在的行業裁員主要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每年年終績效打分後,每個部門有10%左右的裁員比例,可以理解為末位淘汰,末位的人數跟部門總人數相關;另一種是因為業務調整或公司縮減成本,在非常規時間點砍掉HC,導致部分員工被裁或某些團隊整體解散。

現在在創業型公司,裁員的頻率變高,既有工作低產出、時間久了讓其他同事產生不公平感的員工,也有因為縮減成本不得不裁的情況。

所有的“不得不”時刻都非常艱難,畢竟他們不是一個個被劃掉的名字,而是和自己朝夕相處的一張張有血有肉的面孔,有各自在一線城市生存的真實困境。但是當算出公司收支平衡所必須達到的成本後,看到那個數字,必須要面對的問題首先是如何讓公司和更多的小夥伴活下去。

沒能讓公司收入與成本打平,是管理者的責任,而在這個時候做出大的調整(包括業務方向和成本等多方面)、讓一部分小夥伴承擔了後果,是管理者必須背負的第二重責任。這時所能做的,就是保證他們應有的補償,並盡力幫忙推薦到其他公司。

非常幸運的是,這10年的工作期間,每次面臨這種情景,要走的同事總能很善良地給予理解,當然這是我個人的幸運,對被裁的同事來說,一定是職業生涯裡計劃外的突發變化,心裡肯定會別扭一陣。儘管心裡別扭,有的夥伴臨走前還在祝福團隊/公司,把自己未實現的工作想法或規劃毫無保留地分享出來,大氣得令人欽佩。

最後想對正在或可能即將經歷被裁的年輕友鄰們說,最最沒有必要的就是把裁員當成損傷面子的事,其中原因可能非常複雜,don't take it personal,如果公司不給補償一定去走仲裁,別怕仲裁後會在你的離職證明裡留上一筆。另外平和的心態和優秀的專業能力永遠是對抗大環境風險的最好武器。對於裁掉你的老闆,該罵就罵,發泄也是必要的,然後繼續努力加油,別讓自己變成做1分還能心安理得吹成10分的人。

參考資料:

https://www.douban.com/note/708289330/

https://www.douban.com/note/714046649/?start=0#59182341

https://www.douban.com/people/194861210/status/2489147423/

https://www.douban.com/people/44714470/status/2470299755/?dt_platform=com.douban.activity.wechat_friends&dt_dapp=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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