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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為“反封鎖”300天:中國手機用戶救了它,但市場已到天花板

文 李曙光 秦曉鵬

編輯 成靜衛

距離華為在2019年5月16日被美國列入貿易管制“實體清單”過去了320天。 期間經歷被切斷谷歌服務,高通、英特爾等美國廠商斷供,華為亦進行了反擊。很多人都在看風雪之下的華為最終會表現如何。 2020年3月的最後一天,華為披露了2019年年報。 華為輪值董事長徐直軍說:“2019年對華為來說是極其挑戰的一年,但取得了基本符合預期的經營結果。至少無需發布極具挑戰的年報。” 如果從財報數字看,華為的影響有限,但懸在華為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依舊沒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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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不亮東方亮

華為2019年營業收入為8588.33億元,增幅為19.1%,淨利潤627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5.6%。 對於收入幾千億的公司來說,近20%的收入增長無異於大象起舞,更何況華為連續多年高增長,在成長性上,比蘋果和三星更勝一籌。

但從整體收入規模來看,三星的1.4兆元和蘋果的1.8兆,都是華為望塵莫及的。 在追趕前輩的道路上,2019年的華為尤為艱難。 2019年5月16日,華為被美國列入貿易管制實體清單,谷歌因此暫停對華為的安卓技術支持,海外用戶重度依賴的谷歌地圖、YouTube、Gmail谷歌“全家桶”無法被安裝,這相當於宣告旗艦機型mate30系列放棄了海外市場。 這對於消費者終端業務佔比越來越重的華為來說,無疑是一記重擊。

▵ 2019年華為業務板塊構成

華為的業務分三大部分,最為人們熟悉的是消費者終端板塊,也就是做手機、平板、筆電等電子產品。 2019年,消費者終端業務的收入佔比達到了54.4%,這是消費者終端業務首次佔比過半,相較於2018年增加了6個百分點。這部分業務的增長可以說完全來自中國地區。2019年,華為(含榮耀)智能手機發貨量超過2.4億台,同比增長超過16%。其中在中國地區的銷量為1.42億台,同比增長35%,這讓華為以38.5%的市場份額坐穩了國內智能手機市場的頭把交椅。

▵ 華為輪值董事長 徐直軍

徐直軍在年度報告發布會上表示,谷歌GMS的缺失使得5月16日前後華為的海外銷量變化非常明顯,對華為消費者業務的海外收入影響至少在100億美元左右。第二個板塊是全球運營商業務,也是華為的起家之本。運營商業務主要是向各個國家通訊行業的運營商,比如中國移動、中國聯通,銷售通信設備、搭建基地台。 2018年年報顯示,截至2019年2月,華為已經和全球182家運營商簽定了30多個5G商用合約,4萬多個5G基地台已發往世界各地。

▵ 5G芯片

在這個領域,華為是全球第一。 高處不勝寒。2019年年初,當時的輪值董事長胡厚崑做出估計,得益於行業對於5G布局的逐步清晰,華為的運營商業務會在2019年實現兩位數的增長。 但被寄予厚望的運營商業務取得的成績不如人意。2019年該項業務的收入為2966.9億元,僅增長了3.8%,佔收入的比重為34.5%。 華為的業績說明會道出了運營商業務收入幾乎停滯的部分原因。首先,2019年全球5G仍屬於啟動期,還未得到規模發展;其次,一些曾經在4G、3G乃至2G時代就合作的運營商客戶在5G時代拒絕了華為。 比如澳大利亞就曾經以所謂的“安全原因”不允許華為為該國推出的5G網絡部署提供設備。再先進的技術再低廉的成本,一旦涉及到政治,客戶的開發與維護也變得不再市場化。企業業務是華為的第三項業務,面向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升級和智能平台的搭建,幫助企業提升通信、辦公和生產系統的效率。主要表現在雲計算、大數據、 數據中心、物聯網等領域。全球已有700多個城市、世界500強企業中的228家,選擇華為作為其數字化轉型的供應商。 這份年報也透露出華為對國內市場的依賴。2019年,華為中國區收入為5067.3億元,佔比59%,上升了7.4個百分點。

中國市場固然保住了華為的高增長,可華為終究是全球性企業。為此,被製裁、失去GMS的華為只能自力更生,花更多的錢在研發上。2019年,華為的研發費用支出再上一個新台階,突破1300億元,佔收入的比例也從2018年的14.1%提升至15.3%。

02

還沒到華為松口氣的時候

2019年的華為是中國用戶救回來的。

根據canalys的數據,在小米、OV、蘋果的市場份額都跌了兩位數的情況下,華為全年逆勢大漲35%,關鍵是中國手機市場全年出貨量還跌了7%,蛋糕還縮小了,華為所有的增長全都是從另外幾家嘴裡摳出來的肉。2019年底,華為在中國手機市場的份額已經到了38.5%,逼近當年諾基亞巔峰時期40%的中國市場市佔率。達到這個水準意味著華為基本已經觸碰到市場份額的天花板,除非另外幾家突然有哪一家垮了或者有致命性失誤,否則2020年華為很難在中國有大的市場份額突破。 近期多方媒體報導,華為預計2020年自家手機的出貨量會減少20%。若屬實,近些年華為業績增長的主引擎將漸漸熄火。 去年華為在中國市場逆勢大漲大體有三重因素。第一,美國對華為的製裁激起了國貨情懷,華為一躍成為國貨之光,享受了巨大的“愛國紅利”。 這裡有一個值得思考的地方。小米、OV、中興每一家都會標榜自己是國貨,想要成為國貨之光,但偏偏只有華為徹底成為國貨的代名詞。 不僅僅是因為美國製裁引起的用戶情緒的反彈。更重要的原因是,從芯片到攝影頭再到系統,華為有很多自己的技術。無論是小米、OV、還是中興,雖然近幾年在研發上發力,但在國人的印象中還沒有擺脫組裝廠的形象。華為更符合國人對於國貨的期待。 助長華為逆勢大漲的第二個因素是華為自己的技術壁壘。多年高研發投入形成的技術壁壘能夠承載國人對於精品手機國貨的心理預期,順勢承接紅利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最後是華為和榮耀的雙品牌戰略的大獲成功。雙品牌全機型的覆蓋讓華為有實力承接這麽多的市場份額。就與當年諾基亞的機海戰術一樣,雖然專一更能打造精品,但是機海必然是搶佔市場份額的選擇。強如蘋果2019年在中國也只有7.5%的市場份額,用戶永遠是多樣性的,對於價位、功能、賣點有不同且複雜的感知。 總的來看,華為2019年靠著中國市場的奮力拯救,在整體業績上緩衝了海外失利的衝擊。但是在2020年面對的問題是,因為市場規律的限制,華為不可能一直能從別人嘴裡搶到蛋糕。40%已經是一個成熟手機市場接近天花板的市佔率。世界上沒有比中國更成熟的手機市場了。 2019年華為靠中國用戶拯救,2020年要麽自救要麽吞下失利的苦果,關鍵是能在海外市場守住多少領土。 丟失谷歌服務,是華為海外市場失守的最重要因素。 2019年5月,應川普政府的命令,谷歌切斷了對華為在多種安卓硬體和軟體上的支持,涉及最新版安卓手機作業系統以及谷歌地圖、Gmail、Google Play商店等熱門應用;英特爾和高通也對華為斷供。

後者不是致命的,華為能用麒麟芯片替代,谷歌的軟體服務卻是難以替代的。谷歌全家桶雖然被詬病,但是海外用戶離不開。 解決方案有兩個,鴻蒙OS和華為的HMS(華為終端雲服務),用以代替谷歌服務。 GMS的核心GMS Core是一個可以提供账號、定位、分享、支付、統一推送、郵箱等功能的收費版谷歌移動服務。 目前華為的HMS Core基本可以代替這些功能。但是在這些基礎功能之外,谷歌地圖、谷歌账號、谷歌搜索、Google Pay、YouTube、Chrome這些谷歌全家桶的不能用對於用戶才是使用的最大障礙。 這些應用必須在谷歌服務中才能正常使用,想象一下把你的支付寶、優愛騰、百度地圖、高德地圖和微信統統刪除了是什麽感覺。在谷歌切斷華為手機服務的同時,很多歐洲用戶直接就把華為手機換了。華為能解決海外手機的基礎服務問題,但是解決不了谷歌的軟體生態問題。因此要撒錢給開發者,為鼓勵開發者加入HMS生態,華為已面向全球全面開放HMS Core和HMS Capability,開放24個核心功能,初期投入10億美元,設立“耀星計劃”。 說實話,華為很難真的靠一己之力在軟體生態上乾翻谷歌。安卓系統都是谷歌研發的,谷歌生態在歐美也根深蒂固。 但成與不成,谷歌都要小心思考華為HMS可能帶來的改變。 安卓是一個松散聯盟,中國手機市場的小米、OV、華為和其他零散廠商加起來,佔據了世界手機市場份額的半壁江山,如果情況極端,他們達成某種默契,形成第三極。拋棄谷歌就不會不可能發生,畢竟今天是華為,明天誰知道是不是小米、OV。

因此谷歌在不停地遊說國會希望恢復對華為的服務。 華為在2019年靠著自身的技術準備和中國市場的支持,緩和了衝擊,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但是還沒有在根本性的問題上突出重圍。 可以預見的是,2020年華為解決了谷歌服務問題就是突飛猛進,繼續超越蘋果和三星的態勢,解決不了只能收縮戰線,盡量在5G籌碼中佔領更多用戶心智。 華為的2019年是一場自救與它救的過程,落後就要挨打的例子活生生的在我們面前。但全球化是人類進步的趨勢,技術日新月異,不可能將所有的東西都全面國產化,在效率和安全面前做好平衡,既不把脖子一直放在別人手裡,又能夠揚長避短,避免重複勞動,是一門平衡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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