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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青年一鍬下去挖出個新石器時代文化遺址!

文:新原創-蘇湲(讀史特約考古專家)

莪溝北崗遺址,位於新密市南約7.5公里的莪溝村北部的崗頂上。這條群山環抱的崗嶺在綏水與洧河交匯處形成一塊三角形地帶,而這裡土地肥沃,水草豐茂,正是古人類居住的最佳環境。它南距洧河約500米,高出現在的河床約70米,面積約8000平方米。

遺址所處的崗頂平緩而寬闊,土質鬆軟而豐厚,至今仍然是農業生產的良田沃土。現在因崗地高深,無水灌溉,所以成為靠天收成之地,故當地人稱其為“火龍崗”。但是在遠古時代,由於氣候溫和,雨水充沛,這裡始終是理想的居住之地。

莪溝北崗常年不見雨水,十年九旱,連年減產。為了改造火龍崗,使其成為旱澇保收的良田沃土,1977年10月,超化公社莪溝大隊社員,在大隊幹部的帶領下,在土崗之上展開了一場平整土地的攻堅戰。他們一方面在北崗崗脊大面積取土,要將崗脊推平,改為大塊良田,一方面在崗地最高處自西向東修築一條水渠,引河水灌溉土地。就在社員們取土過程中,挖出大量的陶片、石鏟、石鐮等文物,扔得滿地皆是。

一天,一名女青年在挖土時,一鍬下去挖出一個褐色的人頭一樣的東西,咕咕嚕嚕滾向一旁。她被嚇得大叫一聲,扔下鐵鍬就跑,還以為遇上了什麽鬼怪。這時聞聲圍攏一群看熱鬧的人,他們翻來覆去地查看後,發現原來是一個人頭骨。

有人說,這裡可能是座墓。有人說,裡邊可能還埋有寶物。於是他們七手八腳把這片地翻了個底朝天,果然,他們除了挖出一些陶壺、陶罐外,還挖出了一套石磨盤。

由於當時農民的文物意識較差,這些破破爛爛的東西根本沒有引起他們的興趣。很快一切歸於平靜,大家又開始歡天喜地地乾起活來,把發生的一切都忘在腦後。

工程指揮部就設在崗上,恰好這時縣委副書記陳萬順來工地檢查工作,他看到出土文物,於是立即通知縣文化館前來調查處理。密縣文化館文物專乾魏殿臣恰巧正在舉辦亦工亦農考古培訓班,共有7名學員,這正是實地訓練的好機會,便停課帶領他們來到工地。他們仔細查看了出土文物的地方,確定這裡是一座古墓,而且出土的遺物與新鄭裴李崗遺址出土物一樣,也有石磨盤、石磨棒。

他們沿崗地周圍進行了勘察,遺址已經被平整土地挖去了西半部,遍地都是碎陶片,唾手可得,最初的堆積情況已無從考證。他們又向當地群眾進行了詢問,有人告訴他們說,挖土的時候經常可以挖出有石鐮、石斧和鞋底狀的石磨盤等物,但都被破壞了。

情況急迫,如不立即加以製止,整個遺址很快就會毀於一旦。魏殿臣心急如焚,他馬上找到村幹部,要求他們立即停工,對遺址加以保護,並同時向縣文化館領導匯報了情況。縣文化館又將情況匯報到開封地區文化局,但是文物科負責人崔耕出差不在開封。於是縣文化館派魏殿臣連夜趕往鄭州,向河南省文物隊和河南省博物館進行匯報。文物工作隊領導聽完匯報後,認為情況比較重要,便派郭天鎖、丁清賢與魏殿臣一同於當天趕往密縣調查處理。

第二天上午,他們趕到莪溝北崗,崗上的西北風格外凜冽,站在崗脊向周圍眺望,周遭群山聳立,投下陰森森的、幽靈一般的鬼影。他們沒有休息,為了了解遺址的性質,他們首先清理了那座殘墓。收獲甚微,剩餘的東西已經寥寥無幾,只有一些被打碎的破陶片和一些殘碎的人肢骨。

隨後他們在崗頂周圍進行認真的調查,根據收集到的資料,他們初步確定這裡是一處新石器時代的文化遺址。

他們發現遺址地面遺物雖然很少,但是時代卻很古老,遺憾的是已經被挖去了四分之一。這時雖然裴李崗遺址已經進行過試掘,但是資料還沒有公布,對於它的性質還沒有更深刻的認識,不過他們認定這是一個重要發現。郭天鎖、丁清賢在魏殿臣的引導下,找到地方政府,向他們講明了遺址的重要性。地方政府領導十分重視,立即下令停工,將勞動大軍調往遺址外的地段去了。

這時郭天鎖接到河南省文物隊的通知,讓他們進行試掘。正是嚴寒季節,荒山野嶺間一派蒼涼,除了狂風席卷著滿地黃葉外,一點生機都沒有。他們忍受著嚴寒的侵襲,全力以赴投入到發掘工作中。然而這時又下起了小雪,細碎的雪花零零落落地飄向廣袤的荒野間,打在他們臉上、手上,時不時鑽進他們的領窩中,使人感到陣陣寒戰。冒著嚴寒,他們對已暴露的遺跡進行了試掘,面積達546平方米,清理20余座墓葬和灰坑,發現了一批罕見的文物。

1978年3月初,河南省文物工作隊,派楊肇清為領隊,由李紹連、郭天鎖、丁清賢、趙世綱和密縣文化館的魏殿臣,以及培訓班的學員組成的考古隊正式進入莪溝遺址。這次發掘前考古隊曾作了充分的物資準備,因此比起第一次發掘,無論是生活方面,還是發掘技術方面有了較大的改進。

經過全面的鑽探,考古隊在遺址西部和西北部找到了氏族墓地。它們排列有序,墓向一致,顯然是經過統一的規劃。然而這些墓清理起來卻不容易,就連發現它們也十分困難。因為這些墓葬多數位於遺址的最底部,而且是在生土中營造墓穴。放進遺體後,又將挖出的土回填進去,夯築結實,與正常的地面幾乎沒有兩樣,所以不具有一定的經驗和技術,就很難辨認出墓礦的邊緣。一次,楊肇清在探方底部發現土層有異常,經過仔細辨認,確定是一個長2.82米、寬1米的墓口,編號為M34。

當清理向下40厘米深後,還是不見遺物。楊肇清開始感到有些忐忑不安,怕是自己判斷失誤,因為這裡的墓一般深不會超過40厘米。他仔細辨別墓邊的填土,隻感覺填土較嚴實,與自然土相接的邊緣隱約有脫離,於是他繼續向下清理,這時他心中已經逐漸有了把握。

當他清理到50厘米深時,在墓室西壁他的手鏟刮探時碰到了堅硬的東西,他有些緊張,並連續刮了幾下,這時一個斜靠在墓壁上的石磨盤的邊緣露出頭來。楊肇清為自己的成功而感到興奮,不知不覺加快了速度,他很想知道這座墓中究竟有什麽東西,是不是有更新的發現,這是每一個考古工作者所追求的目標。

他繼續向下清理,約到60厘米的時候,發現一具人骨架。人骨保存完好,在墓主身體的周圍放置著密密匝匝的陶器,有陶罐、陶壺、陶盆、陶鼎……而且器形碩大,保存完整,在整個墓地是罕見的。後經鑒定,墓主為成年女性。由此可見,當時女性的社會地位顯赫,顯然高於男性。

就在同時,李紹連在墓地北側也發現一座墓,編號M61。墓口長2.72米,寬1.3米,深0.3米,是整個墓地中最大的一座墓。他也在墓室的西壁首先發現石磨盤、石磨棒,當他繼續向下發掘時,在墓底發現兩具人骨架,顯然是一座二人合葬墓。他們周圍還隨葬有各種陶器,均為生活用具。可惜這兩具人骨架已經腐朽過甚,無法鑒定其性別,據推測應該是夫婦合葬墓。這些為研究原始形態的喪葬制度、生產狀況、社會性質、男女社會分工等提供了彌足珍貴的實物資料。

考古工作者在莪溝墓葬中發現的遺物,具有明顯標誌的應該是石磨盤和石磨棒,它們是識別裴李崗文化最顯著的特徵之一。目前為止,這類文化遺存在其他任何文化類型中都不曾有過。

在莪溝遺址的發掘中,幾乎天天都有新發現,令人興奮不已。一天傍晚,丁清賢在探方T80中清理遺物時,發現有兩個相互打破的灰坑,而誰打破誰,一時卻難以辨認,於是就請大家幫助他來確認一下,因為這很重要,後期的灰坑一定會打破早期的灰坑,那麽後挖的灰坑時代就應該晚於早期的灰坑。

大家在一起相互探討,並根據土質的顏色和軟硬、疏密情況的變化,準確地判斷出了它們之間的打破關係。丁清賢便根據嚴格規定進行清理,即先清理晚期的,依次清理到時代最早的。當他清理完第一個灰坑,準備清理第二個灰坑時,他的手鏟碰掉一大塊灰土,但是灰土落地後卻沒有散開,而是很結實地團結在一起。

丁清賢覺得十分奇怪,就將土塊拾了起來,用竹簽一層層剔剝去上面的泥土,好奇心吸引著他。這也是考古工作者的職業習慣,他們不會放過任何細小的疑竇。灰土一點點被剝去,一個奇跡出現在眼前,灰土包裹的竟然是一個陶塑人頭像。這個灰褐色的老人頭像,雖然塑工稚拙,燒製的火候也不均勻,但是卻有一種遠古、樸拙、粗獷的震撼力。這是曾經數千年風雨剝蝕的雕像,他的面部保留著那個時代的顯著特徵。

丁清賢激動萬分地喊了一聲,招呼他的幾位同事過來觀看。這件陶塑人頭像扁頭平頂,前額陡直,兩眉粗壯,寬鼻深目,下顎前突,造型極為逼真和富於感染力。幾個人你傳我,我傳你,默默地欣賞著,不覺肅然起敬。這是一件具有悠久歷史的藝術傑作,老人雙目緊鎖,飽經憂患,似乎對未來充滿著期盼和憧憬。這件原始陶塑是目前中原地區發現最早的人頭雕像,是一件距今已有8000年歷史遺物,它使我們看到了雕塑藝術發展時期的雛形,應該具有無可估量的價值。

而更可喜的是,考古隊在莪溝人居住的生活區,發現了遠古時期的房屋基址。莪溝遺址發掘時,裴李崗遺址曾經過兩次較大規模的發掘,發掘的主要目的是想找到裴李崗人居住過的房屋基址,能再現當時的生活場景,更清楚地看到當時人們的生存條件和居住環境。但是他們費盡周折也沒有如願,因此發掘者們深感遺憾。而莪溝遺址卻意外地發現了房屋基址,因此不能不使發掘者們興奮不已。

那是4月初的一天上午,楊肇清和李紹連分別在自己的探方內各發現一座房基,這一重要發現使全體隊員驚歎不已,紛紛圍過來觀看,這是發掘工地上自發掘以來最活躍一天。他們細心地清理著房基周圍的土層,用手鏟一層層挖去廢墟中的積土。這時大塊土坯上面,木材、竹篾、藤條等框架結構的印痕清晰可辨,它們是牆體、房頂坍塌後的堆積物。

經過三四天的緊張工作,漸漸地一座殘垣斷壁的房址呈現出來。這是一座半地穴式的不規則圓形房基,房基直徑2.21米至2.8米,說明當時的人們還不懂得找圓心的道理。殘牆雖然隻保留有0.2米至0.4米高,但這畢竟是8000年前先民居住過的房屋呀,能保留如此完整的面貌,也不能不是一件奇跡。

這些房屋門均朝南,為斜坡式或台階式門道,寬0.55 米至0.75米。一般房子中央都築有灶火,而且火門和煙道設施已相當完備。室內地面用黃土和細沙夯築而成,表面十分平整、光潔。在牆壁周圍有稀疏的柱洞,直徑在11厘米至20厘米之間,深6厘米至16厘米,由於柱洞小而淺,所以推測房屋不太高大,頂部重量較輕,可能為圓錐形。房子結構比較簡單,每間房屋的面積也不大,大約可以容納五六人,可能是一個氏族小家庭的住所。

莪溝遺址房基的發現,是考古工作者第一次找到新石器早期人類的居址,雖然沒有一座完整的建築可供考古工作者去研究,但是從殘留部分來考察,還是能夠準確了解到它們當初的全貌的。

發掘隊在這次發掘過程中,還采集到大量的動植物標本,經專家鑒定,有果皮、果核、果殼、骨頭等遺物。這些隨便扔到住地周圍、廢棄的窖穴中,或者低窪地裡的垃圾,經過日積月累,將村落的地面越堆越厚,從而形成了遺址的文化層。

考古工作者正是追尋著這些遺棄的廢物,進行不斷的研究,用以弄清當時人們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和來源,以及生態環境的優劣。碳—14測定了兩個年代數據,一個數據為距今7265±16年;另一個數據為距今7240±80年。基本上可以說這一時期的文化距今在8000年左右,它的早期要距今在8000年以上。

通過對墓地的發掘,考古工作者基本弄清了當時的社會性質和社會狀況,特別是對裴李崗文化社會性質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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