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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渤、杜鵑、廖凡演繹《夢·鏡》:互換人生,你即是我

「REFLECTION」

夢·鏡

Photography平面攝影: 劉頌 LIU SONG

Styling 造型: 李穎賢 CANDY LEE

Text 撰文: 張靜 MIA ZHANG

黃渤:白色上衣、藍色麂皮夾克、黑色長褲、皮鞋 均為Prada

杜鵑:印花上衣、皮質上衣、藍色短裙、綁帶鞋、手包 均為Prada

廖凡:黃色上衣、牛仔褲、棕色風衣、黑色皮鞋 均為Prada

廖凡:黑色針織上衣、西服套裝、口袋巾、皮鞋 均為Prada

杜鵑:亮片連衣裙、刺繡外套 均為Prada

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

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

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莊子·齊物論》

感覺自己站在人生巔峰,一覽眾山小。

金錢、名望,盡握在手。

同一個時刻,同一個地方,

覺得風景無比絢爛,無限趨近孤獨。

隔著一層透明玻璃的花藝師,

哼著小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很快樂。

WILLIAM BLAKE 寫:

“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

徐志摩譯:

“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他看不到,所以他好奇,

“ 你眼中的世界是怎樣的? ”

可以是花藝師,也可以是服務生,路人甲乙丙丁,微小的粒子。

是你我他。

不會被注意,甚至,不會被發覺。

普通人的快樂有一個名字,叫做“ 小確幸”。

安於此,樂於此,棲身於溫暖與平順。

偶爾,也好奇著另一個世界的燦爛與華彩。

薄暮之時,我們在夢的隧道中擦身而過。

你我相遇,卻看不清彼此。

誰為彼方?

黃渤:黑色針織上衣、西服套裝、口袋巾、皮鞋 均為Prada

廖凡:白色上衣、針織上衣 均為Prada

漸覺身非我, 都迷蝶與周。

時間時而聚攏,時而回旋,時而扭轉。

睜開眼,世界煥然一新,仿佛與某人交換了人生,

身體是我,靈魂不全是我。

是我,又非我。

如果一切是唯心的,

那包圍我的鎂光燈、記者、華服、美人,

是不是泡沫?

如果一切是夢幻,那我的興奮與快樂,卻是真的。

哪怕只是夢境,

我也渴望陽光、鮮花、天空帶來的這絲寧靜。

我的人生AB面,曾經是A面,

現在,不過是轉過了一個方向和角度而已。

只是,太久沒有轉過來,真讓人深深感念。

你是昨日的我,我是未來的你。

你是我內心的寧靜花園,我是你未來的榮耀之光。

我們共享億萬人的卑微與偉大,

為得到命運的垂青而與生活的亂流搏鬥,

在無數個命運的路口,面對的是夢境般的困惑。

現實是令人惶恐的迷宮。

那些擁有與失去、高飛與隕落,

最後都會化為天空的星塵,消散在宇宙的深淵。

別擔心迷路,

帶著那份初心,

走下去。

選角:張靜 Mia Zhang

製片:陳藝清 Yiqing Chen、王雪潔 Xuejie Wang

執行製片:王芸 Yun Wang

黃渤 化妝、髮型 :張巍

廖凡 化妝、髮型:高輝

杜鵑 化妝 :吳旭輝Seven Wu(ON TIME) 髮型:瀟天 Xiao Tian 美甲:龍慶雙

場地提供:EQUIS、北京四季酒店 Four Seasons Hotel Beijing

造型助理:趙慧 Michelle Zhao

服裝組助理: 薛雨 Sac Xue,華梓佑Yolia Hua,肖瑤Claire Xiao

隱秘而好奇

撰文:閆夏YAN XIA

片場燈光柔暗。杜鵑坐在廖凡身邊,連衣裙上的亮片把光斑投影向沙發,黃渤從兩人身後入鏡,畫面安靜又克制,隱藏在暗處的導演張末喊了聲“cut”,在下一個“開始”之前,鏡頭還停留在杜鵑身上,她輕輕活動脖頸,將纖細的手臂高高抬起。透過監視器螢幕,她一人練習遞出手包的動作,練習回頭看的眼神。在兵荒馬亂的拍攝現場,這個角落始終在獨立運轉。表情和姿態沒有斷崖式的變化,單看鏡中影像,你也會分不清入戲和真實。溢出一絲神秘感的故事暫告一段落,杜鵑披上外套走向露台透氣,聽Vogue Film的同事說接下來要做採訪,她說“:哦,好,我聽你安排。”

銀河之夢

“你什麽時候來的?看了一會兒我們拍戲嗎?”竟然是杜鵑首先提問。她舒舒服服靠在休息間的沙發裡,一邊說一邊利索地攏一攏頭髮。杜鵑去年完成的未上映的新電影還在保密中,這次採訪的目的性就弱了很多,那就從她剛剛走出的“夢境”開始吧。“知性、神秘、自信”,杜鵑用這三個詞形容她在短電影中被設定為“女明星”的角色。雖然“夢境”是貫穿短片始終的氣質,她卻是一位溫柔的監視者,“我們每個人都會有在現實跟夢境中不同的自我吧,都會有很多不同的面,會夢想過一份和本職完全不相關的工作”,比如在芭蕾舞者、模特和演員之外,杜鵑說,自己也曾有過開花店和咖啡店的一念。似乎和幻境、夢境有緣,杜鵑上一次為Vogue Film拍攝的短片《一刻邂逅》也和她剛才所描述的概念有關。或許是因為在個人生活中極為低調,模特職業造就的印象又太鮮明,冷和疏離成了人們看到她時自動跳出的關聯詞,《一刻邂逅》的導演夏永康(Wing Shya)和杜鵑很熟悉,便迫切想要將她優雅冰涼的美剝去,呈現出一種“輕佻”和熱烈。“那我想他也看到了我的另外一面吧”,杜鵑笑著說。她遠不如外界看到的那麽拒人於千里,“也希望在表演上做各種各樣的嘗試”,但別人看到的,自己認為的,潛意識裡隱匿的,人總免不了要在這三種“我”間周遊。

杜鵑的銀河之夢開始於2012年和王家衛、張震合作的短片《心靈之境》,“其實在做模特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可以有一天去嘗試演員的工作,可以在電影院的大銀幕上看到我自己,去演一部電影。我覺得很重要的是因為我第一次拍電影的經歷,跟王家衛導演跟張震”,杜鵑這樣說,並不因初次嘗試就有華麗陣容為自己背書,而是王家衛導演“非常地會調教演員,能給演員滿滿的自信”。做模特多年,她整天和鏡頭打交道,在眾人注視中平和、自然已經成為本能,最後只剩幾句台詞需要單獨收音。“當時的環境是比較冷的,然後王導演就專門叫人泡了一壺熱茶,讓我拿著那杯子暖著手,整個房間裡只有兩個錄音師,我和導演四個人,然後他就靠著我很近坐著,”杜鵑說著抬起手,將一個慈愛的王導模擬在身邊,“他就這樣一句一句教導我們要用一個怎麽樣的一個狀態和聲調講話。”於是當第一次杜鵑看到自己在影像中和印度一處絕美,“你自己去那邊玩都不太會跑到的地方”發生了聯繫,第一次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她在心裡說:“啊,原來我還可以這樣子。”

杜鵑接受採訪的頻率很低,一些工作裡的深刻瞬間不會被反覆提及複盤,反而得以被好好收存,保有光彩。杜鵑能夠非常清晰回憶起的是《紐約紐約》裡的阮玉鵑讓她開始感覺到“做演員的快感”。令人享受的過程其實從開拍前,杜鵑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圍讀劇本就已經開始。見我對她的喜悅無法共情,杜鵑說:“就好像你挑了一堆衣服在試衣間試的那個過程,然後最後又挑中了心滿意足的最合適你的那件。”聽起來,確實令人激動。因為一直都在和好團隊合作,杜鵑說自己每次殺青離開劇組都依依不捨,但她不想把這樣的際遇膚淺歸因為“幸運”,“都是水到渠成”。機會來了,也能接得住,演戲的所有觸動都值得珍惜,“有的可能大一些,有的可能小一些,但是這個都會在我腦子裡。”杜鵑這樣說。 她一直在期待一個“更完整”的角色,比如更有轉折,更有變化,比如可以在愛情這個事上更完美或者圓滿一些,因為之前的角色都多少都有些遺憾缺失,“但是不是小妞電影,我演不了小妞”,她特意補充。

在嘗試演員的工作後,杜鵑就盡量在縮減自己模特的工作。“模特的工作我做了這麽多年,”她說,“去到了很多地方,也跟這個行業最棒的人在一起工作。但它是比較有規律的那種重複,我覺得模特這個工作該做的我都做到了。除非是比較特別的一些秀,或者是拍攝好玩的東西,才會去做。”但對杜鵑來說,這也並不意味著她將把所有時間投入電影,或者有意要出演一個和上個角色不同的角色。跳舞、演戲、做模特都是赤誠地發自於喜歡,“演戲也是一件非常喜歡的事”,喜歡的事能做得久一點就久一點,但非得向誰證明什麽是不必要的。“這幾年做演員也拒絕掉很多,我還是很節製地在做這件事,因為我覺得任何事情最終目的都是為了要開心,這是一個理想的狀態。”在《擺渡人》中出演何木子之前,劇組幫助杜鵑拜了三位調酒師做師父,學了很久的調酒,但這樣的鏡頭最終被剪掉了。問杜鵑是否覺得可惜,杜鵑說,這件事對她的幫助仍然非常大,因為懂得調酒讓她在鏡頭前有自信,“不然作為王牌調酒師站在那裡不心虛嗎?”她在意心裡有底這件事,身上珍貴卻不帶攻擊性的,也是真實的自信。“我覺得這件事跟學芭蕾舞有關係吧,因為這門藝術你看都是公主王子,是不是?”她開起了玩笑。

杜鵑花?馬蹄蓮?

上午的拍攝結束,正好也趕上轉場。杜鵑穿著她的波點外套,踩上平底鞋,沒忘記帶走為今天拍攝提供花藝的工作室專門送給她的一大捧花。畢竟也是有過開花店夢想的人,說起喜歡的花,剛走進電梯的杜鵑說:“你是不是以為我要說杜鵑花?”事實上,她最喜歡馬蹄蓮,深紫色或黃色的迷你的那種。關於杜鵑這個名字的故事也順勢展開,“我爸爸和我說,他有一天夢到他和我媽媽去公園,一隻杜鵑鳥跟著他們回來了。”

杜鵑沒有任何社交媒體账號,她和《Vogue服飾與美容》編輯總監AC(Angelica Cheung)認識很久了,在微博剛開始成為公眾人物社交陣地的時候,AC就曾經建議杜鵑開個账號至少。杜鵑想了想,還是沒這樣做。“我還是希望可以給自己多一些空間,我比較安靜自在一點,反正我不喜歡我的生活被打擾。我的工作就是工作,生活就是生活,所以也不太想告訴大家我今天吃了什麽,去了哪兒,乾嗎了什麽的。”或許正是因為早有保護“自己”的決心,杜鵑很難進入所謂的訪談狀態,她總說“我不是一個特別會講故事的人,不是一個特別好採訪的人”,但更像是交談。她想不明白的地方會反問,最珍稀的,儘管是工作的一部分,她對人始終抱有善意的好奇心,這不正是藝術創作者不可失去的特質嗎?她走到窗邊和熟悉的髮型師聊天,內容涵蓋地下車庫和地鐵通到了哪一站;和編輯聊天,她問人家最近瑜伽練得怎麽樣;與我交談,她會問:“你住在哪裡啊,一個人還是和家人?”氣象好的時候,杜鵑也會想要去外面走走玩玩,她很早就搬到北京,覺得北京的秋天挺美的。採訪的時候,北京剛經歷第一波秋季降溫,國慶假期剛開了頭。杜鵑說:“我在想著再過可能兩個星期,就可以去香山或者哪裡去爬山了吧?但國慶節人又太多,所以就節後,嗯,對。”和每一個普通人一樣,她也樸素地觀察季節,熟知周遭最美的時候。

在很多雜誌裡,杜鵑都雙手背後靜靜出現在照片中,看她在片場也偶爾雙手背後走來走去,才知道這原來真的是她的習慣。在《心靈之境》短片的評論裡,有人說杜鵑像位“民國名伶”。她散發出來的氣息獨立安靜,只有真的接觸過才曉得那並不是冷淡。如果不是因為長得有點高,杜鵑會成為一位舞蹈演員。“你知道在舞台上的感受是什麽嗎?”說起她平淡的性格,不知道怎麽就又聊回了跳舞的時候,“舞台下面是黑乎乎的,一片漆黑,特別是只有一束追光的時候。”專注舞蹈,接收觀眾的回饋,但在二者之間的時間裡她從小就沒有學到分心。“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和自己的對話,但是很喜歡那種感覺。”演員需要察覺人性,在情感裡經歷各種豐盈,杜鵑的朋友不多,日常生活簡單,問她要如何去探測更多人性,她說:“在這條線外面看,是不是反而會看得更真實更真切呢?”

請杜鵑老師

一切準備妥當,片場傳出一聲: “請杜鵑老師!”

杜鵑老師隨即站起來,小聲念了念這個稱呼。在導演喊出“3、2、1”前,她“噓……”地提醒大家安靜,然後說了聲“謝謝”,調整呼吸,再次展開了自己的工作。

接下來的這個鏡頭成為這部短電影裡她“突然有點感覺”的點。“其實動作很簡單,只是在走廊裡面這樣走過,但是你給自己設定了一個情緒、目的和理由之後,我覺得還蠻有意思的!”劇本裡這條走廊通向“男明星”(廖凡飾)的休息室。試裝的時候杜鵑問導演張末:“為什麽這個女明星可以去到男明星的休息室?他們其實是一種什麽關係?”討論了一番,張末說:“就當做夫妻這樣一個設定去處理吧,所以你可以去到他的休息室,沒想到他睡著了。”

所以走廊這一路的幾步,突然讓杜鵑覺得好安靜。在她設定的狀態裡,“女明星”會在想他是不是在休息,於是腳步變得很小心。她找到他,他在睡著,夢境裡的神秘感又出現了。

黃渤:逆流而上

撰文:呂彥妮

一個在巨浪面前還能嘻嘻笑出來的人,和海水的亂流與漩渦搏鬥過,活下來了,明天繼續去出海。只有“有可能發生的失敗”可以誘惑他,一切“得心應手”都令人惶恐。他非要啟航不可,因為另外一個世界,只可能在最深的水面之下。

小島“哥倫布”

《一出好戲》落幕後不到兩個月,黃渤又回去了電影的拍攝地——太平洋上的那個小小島,重見島上那些在工作中協助過他和同伴們的當地人,他心裡一陣陣暖意往上泛。他專門去拜訪了當時為他補牙的老牙醫和他的太太,還有拍攝時對工作人員照顧得無微不至的管家奶奶。他還記得拍攝間隙他牙病犯了,去求醫,牙醫老爺子給他補完牙之後遞給他一袋子東西,打開一看,裡面有牙膏牙刷和清潔牙齒的物什,交錢的時候人家說,這袋東西不要錢。“他知道你是過來拍電影的,就一直說,我們這兒很美,但是很少有人來拍,就拜託你,希望把這兒拍得美一點。”一個人這麽愛自己的家,愛了一輩子, “這事兒太動人了。”

黃渤對那座島嶼也有自己的愛,他說起如何探險一般開發了幾個主場景的故事時,至今依舊眼中有光。“坐船在河道裡繞啊繞,突然開天辟地甩根繩子下去突然就發現了那棵標誌性的大樹,然後瀑布洞裡那些,都是我們自己發掘的。”

他說他覺得自己就像這小島上的“哥倫布”,“這些地方之前就存在著,好像是它終於等到我了,又並不是我想象的那麽溫存。挺有意思的。”誰也無法預估,這一生會和什麽東西發生怎樣的關聯,一座小島,一場雨,一個人,或者一次刻骨銘心的創造的過程,都會將你們彼此雕琢。

這一出電影處女作帶來的風潮此刻似乎已趨平靜了,但黃渤還沒有完全歇息下來, 六集荒島狂想輕喜劇《好戲一出》剛剛在影片網站上上新,是他根據同時拍攝的素材重新剪輯和製作出來的,保留了曾經在電影中因為時長限制不得不忍痛刪掉的很多鏡頭,故事由此可以講得更加完整了,人物飽滿了,線索也豐富了。拍攝Vogue Film的前一天,黃渤還在調整短劇的配樂。

終歸,此刻,關於《一出好戲》的熱議算是稍稍過去一些了,黃渤可以有時間更加冷靜地好好回看自己這一次創作。

電影公映後引起的所有議論,觀眾自覺自動生發的種種解說和開的“腦洞”,都讓黃渤欣慰,“有人看完了感觸很深,也有很多人覺得了了,還好,爭議對我來說還挺珍貴的。這不是我的狡黠,這就是創作和觀看之間產生的化學作用,是樂趣,我就是怕大家看完了說行嗎?還行吧——這是我最不想要的結果。”

他唯一覺得自己沒有做到那麽“遊刃有余”的,就是在哲思和趣味之間把握的尺度。在嘻嘻哈哈的打鬧和嚴肅認真地講述一些真理之間,黃渤承認,自己有搖擺和猶疑,造成的結果就是《一出好戲》裡的很多處理讓觀眾有些分辨不明。

黃渤說電影裡很多看起來匪夷所思的、戲謔的、荒誕的情節,他大多數都做到了有科學出處和邏輯根據,包括大家質疑的“天上掉魚”、“泛舟在海上遇到北極熊”等等,他都做過嚴謹的推算。

你當然可以說,他想要的太“多”了,但這就是黃渤,就是他在這個當下做出的選擇。為什麽就不能輕輕鬆松拍一個好玩的作品便罷了呢?

“如果再早個七、八年拍,我可能會拍一個實的故事,幽默的,我最擅長的那種。但現在,我怕不滿足吧。找一個你心裡特別有數的故事,一個喜劇,我信手拈來,已經什麽都想清楚了,我還要做這個事兒乾嗎?”現在能讓黃渤感到有意義的,是一個“征服”的過程,“有可能會失敗——這個點對我是有誘惑力的。”

尋求“逆境”

“是的,有可能會失敗……”黃渤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他一臉沉靜,音調也不高,兩隻手一直緊緊握著垂在兩膝之間。他這麽說,我就忽然想起《一出好戲》裡,他飾演的馬進帶著自己的弟弟曾經有過一次離島“出海”,他們駕著一個自己做的粗糙的小木筏子企圖回到大陸,大約當時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他們不會成功的。

“對。”黃渤承認,那是某一個面向的他自己意志的體現。早幾年他出演孟京輝執導的話劇《活著》就是同理。所有人都說你多麽多麽會演,全是誇讚,但他最怕的偏偏就是“大差不差,出不了錯,一看就知道怎麽演”。

“順境時間長了,當然是一個極其無聊的事。”黃渤內心裡反而對“逆境”有一種特別的尋求。

很多年前和管虎導演拍《殺生》的時候,他們就討論過電影是否可以商業性和藝術性之間找到所謂“平衡”這個話題。相比於用“藝術性”這個詞,黃渤更願意用“表達性”取而代之。

“我當時就和管虎說,為什麽不能讓一個表達得有意思的片子讓觀眾更好接受一些?商業性跟作者的表達不應該是針鋒相對的東西,我覺得它應該能夠融合起來。”果然,這便是他在《一出好戲》裡在追求的了。

他很理智,知道要達到這種“融合”勢必需要很多的“前提”,若要將商業和表達兼顧,那麽他就必須選擇一個主題寬度和深度“巨大”的故事,只有這樣的故事才能有足夠的包容性。黃渤按照這個思路把劇本打磨出來了,他描述那個過程就是“每天都在給自己挖坑,每天都在經歷絕境”,頂過來了,開拍,遺憾和反思還是沒能避免。“最終在實際拍攝的時候,我並沒有在一個點上挖得足夠深,基本上都是點到即止,把空間留給大家了。”究其原因,他分析:“一個原因是,沒想給大家留一個明確的結果;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每一個話題一旦深入進去,切到現實以後,故事可能會走到非常黑的地方去,但是我就不想那麽皺著眉頭講這個事。”

他原本還寫了另外一版結局,島上的故事結束了,鏡頭切回公司裡,還是這群人,在辦公室裡正常上班。“做咖啡的做咖啡,複印材料的複印材料……突然有一個人說,你看這挺牛的,大家就都聚過去了,螢幕上是一個大鴨子船是擱淺在島上,當然那個鴨子是個藍色的。然後新聞標題上寫的是,海嘯致使失蹤的那些人找到了,船上大概三四十人,島上有他們生活了好幾個月的痕跡,但是無一生還。這些人是怎麽死的?怎麽回事?大家圍在一起各種猜測,老闆走過來說,你們的活乾完了嗎?給你們安排少了是吧?……大家就回去了該乾嗎乾嗎去了,老闆一回頭,把螢幕關了……”

《一出好戲》是一個可以任意選擇最終走向的故事,“說實在,我不甘心讓他走到純黑純冷的地步,因為人還是要往前走的。”黃渤自問:“我拍這個電影的意義在哪兒?要告訴大家這個世界很灰很暗嗎?”他不要。“我們能夠想象的未來世界,如果要發展得更好的話,可以憑製約、憑抗衡、憑實力,但到最後,我覺得真正有可能讓世界好好走下去,最有力量的,只有愛。”

黃渤還會再繼續做導演,拍下去嗎?想來一定是一個很多人都問過的問題。

“是,估計會拍,但是不會一部連著一部了,我估計就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真是覺得有意思、值得弄的東西,再去弄。”

群體和精英,你現在把自己擺在哪一個陣營裡?

黃渤:(思量許久)這個東西,有一個區分是,要自己看自己,還是別人看自己。別人看我,可能覺得我是精英了吧?但你自己看自己,可能未必。針對表演來說,慢慢慢慢我對它覺得陌生,這個陌生就像一開始一樣,一直問自己,你能演好嗎?能演肯定能演,能演好嗎?以前你覺得好,現在你未必覺得好。你對自己的認識越來越多,認定跟評判也會重新轉換角度。到不了自卑,但是也並沒有覺得自己有多麽“精英”。這個時代有多少人認為自己有精英感的?覺得自己存在感特別強的?你覺得你自己是不是?我今天看了一句話,說人不是獨立存在的,是群體存在的。

《一出好戲》裡,你說如果把馬進放在大陸上,他肯定不是個精英,但他被放在孤島上之後,情況就變了。

黃渤:對,他到最後可不就是精英啊,都成帶頭兒的了。這和我們的現實有些相似啊,(對於有的人來說)如何走到成功或者精英的位置,方式方法和過程都不重要,似乎就是最終的結果特別重要。

你對成功學是什麽態度?

黃渤:有的時候覺得挺喜劇的,我也不知道寫那些成功學書的人,他們的結果都是怎麽樣,到底有多成功,我的電影裡面對這種現象的嘲諷已經很多了。

但是沒有欲望,怎麽能成為頂尖的人呢?

黃渤:欲望無好壞,欲望使人類進步,欲望使社會發展。但是有一個“度”的問題,過度的欲望是什麽東西?我們的痛苦本身也不來自於此嗎?欲望大的時候,帶來的毀滅性就越大。

你對人類抱有希望嗎?

黃渤:我抱希望的。我就屬於那種平時別人說這人不怎麽樣,我說不會吧,挺好的。慢慢慢慢時間長了,再加上自己的社會經歷相對豐富點,其實知道現實是怎麽樣了,但我會下意識屏蔽掉那些壞的東西,我寧可相信什麽是好的,但這不代表我不知道那些壞的東西存在。

做電影這麽多年,你對它的熱情與愛有變化嗎?

黃渤:有,小一點的時候就喜歡果斷一點爽一點脆一點爆一點純喜劇一點的作品,慢慢成長了,對世界、生活的認識都變了。對於表演也是一樣。我曾經跟一個非常成熟成功的演員一起吃飯聊天,他就唉聲歎氣的,說過兩天要進組拍戲了……我當時都詫異,多麽有意思一職業,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我曾經覺得我的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的,誰知道如期而至。我就是一直在抗爭,不願意讓這份職業對我來說只是一個“乾活兒”的感覺。就讓自己慢下來一點,尋找樂趣。

很多演員都會說,總是拍不到喜歡的作品、喜歡的角色,你有這種困擾嗎?

黃渤:當然有,怎麽可能世界是給你準備好的呢?

廖凡:能去哪兒呢?都在江湖

撰文:呂彥妮

一直在角色裡遊走於社會邊緣和人性邊界中的他,未少思量自己多年來做出這些選擇的必然性,這是多年來他沒有拋棄掉自我表達的一種體現。他不需要一個多麽大的江湖,出逃和回來,有時候是同一件事情。

失落與荒誕

“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你這些問題。”

依舊是這樣的開場白,來自演員廖凡先生。但他說這話的時候,氣氛卻一點都不別扭。他悠閑地從酒壺上旋下來兩個小杯子,又轉動了一下壺蓋,倒出些金色的液體,是10年的拉弗格威士忌,他的隨身摯友。

正是秋日的午後時分,Vogue Film拍攝間隙,廖凡提議坐在戶外,周圍有樹亭亭如蓋,空氣中有風,吹動樹葉刷刷響動。此刻,一切如願,他顯得很舒適。

前幾日剛剛結束了新電影的拍攝,廖凡形容自己的心境是“有點失落”。因為拍完了, “沒事兒幹了,無所事事”。他說自己的“身體機制”沒有那麽好,“不是開關,說關就能關得上。”過去一年 ,他拍了四部戲,比以往的工作頻率高得多。因為“確實有好的合作,風格不一樣,去試一試,感覺會截然不同吧。”

廖凡所言的這些極具個人風格的導演中包括薑文、賈樟柯。今年已經公映的《邪不壓正》和《江湖兒女》便是他去年接續拍攝的兩個作品。

“和老薑的合作方式完全是戲劇性的。全場能量很集中,拍攝很密集,拍攝量非常大,每天電光火石。”

到了《江湖兒女》,則一下子變慢了,變得比自己的生活節奏似乎還要慢一些,四個月拍攝周期裡,停停走走,順著人物的成長線索,從過去到現在,廖凡抬起腳再放下,扎馬步一般投入到其中。

“做一個演員,做一個好的演員,是要適應能力很強的,理論上應該是吧。”他啜了一小口酒。

《邪不壓正》是明喻和隱喻互相交織的,偶有誇張、戲謔,廖凡飾演的朱潛龍是一個“背叛者”,他那張扭曲著下巴貼靠朱元璋的照片,因為與畫中人太過神似而被全網瘋傳。

當我說“朱潛龍是一個那麽壞的人”的時候,廖凡的反應是把頭幾乎歪了45度反問道:“壞嗎?”一臉的疑。但當我再說:“我覺得他是醜陋”的時候,他又把頭正了過來:“是的,是這樣的。”

“(朱潛龍)那樣的人在那個時候挺窩囊的,窩囊到癲狂了,瘋了這人。《邪不壓正》這裡邊這些人,薑文都把他們送到極致裡去了,每個人都會把自己逼到一個死角去,不會給自己留余地的。”

廖凡第一次看《邪不壓正》的完整成片,是在古北水鎮的首映禮上。大銀幕背後是綿延了數千年的萬裡長城。他說看到最後一場戲,李天然站在空蕩蕩的房頂,大聲喊著那個名字,沒有回應只有回響,只有灰色的瓦片和天空時,他覺得怪難過的,怪憂鬱的,怪失落的。

你在生活裡老失落嗎?

“有失落挺好的。就到失落就行了,對吧?就別再往上了。再往上是悲傷。別再往上了。”

《邪不壓正》是幻象幻到一定程度成了真,《江湖兒女》則是因為專注描摹現實而使現實入了荒誕的境地。這一次,廖凡成了斌哥——一個常看賈樟柯電影的人都會覺得很熟悉的名字,這個名字在《任逍遙》《三峽好人》裡都有出現。有人問,這是把過去故事裡斌哥的人生拚圖又補上了一塊缺角嗎?廖凡不置可否。他認為,這一切就像一部電影、一個角色、一種人生的AB面之別吧,曾經是A面,現在,轉過了一個方向和角度而已。

“荒誕嘛……”他話音落下之後還有一串不可見卻分明存在的省略號,等了一會兒,他沒再說下去,就也沒再追問,他頭頂的棗樹枝椏被果實墜著搖晃了幾下,藤椅上的落葉也在風的作用下微微抖了抖。允許廖凡不解釋。

割裂與時間

“我已經不是江湖上的人了。”

這是廖凡在《江湖兒女》中一句關鍵的台詞,說給他的女主角巧巧,是一句拒絕。彼時他們各自都已經走過了一段長路,一個為自己活,一個為另一個人活,難以評判誰對誰錯。

所以可以這麽說嗎,電影的前半段,你在江湖裡,之後你就不在了?

這個問題顯然給廖凡帶來了困擾,他又露出了那種為難的神色,直到他說出自己的回答,我們才知道,為難他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某種誰也逃脫不掉的規律和真相——“都在江湖,能去哪兒?都在江湖……”

所以就算斌哥說了那樣一句話,也在心理上把這個深愛他的女人推到了身外,看似把當下的自己和過去的自己一刀劈開了,但他能夠離開的,無非是過去的某一部分的自己罷了。

“他擺脫了以前,和過去做了一個割裂,他和他的小江湖已經徹底的分清楚了,他要重頭開始。可是,其實不管你在哪兒,都是一個江湖。人在時間面前,在一個時代或者一個社會面前,你不可能擺脫掉一些東西。你以為你和以前的那個小江湖割裂了,實際上你還身處其中。就算你想要割裂,那‘割裂’這個詞本身,就是你跟這個江湖之間的一個新的關係了。”

廖凡不怎麽相信“時間”這個概念。準確來說,他不認為一個人可以孤立地感受到時間的存在。

“你只有看到別人的變化,你才能感覺到時間過去了。但它早晚都會過去的,所以在它過去之前,還是好好的,別想這個問題,好好地利用好這點時間就行了。”

他自認“不是一個那麽上進和積極的人”。

那,你好爭鬥嗎?

“應該會吧,不知道,分什麽事兒。”

看著他一副幹什麽都不怎麽使拙力的樣子,你如非要死乞白賴從他手裡拿走什麽東西,他好似也會撒手就給你的樣子。

因為他有他自己要尋的道。若說這世上唯一可以不被別人搶走的,恐怕就是你的困惑與哀傷了吧。

廖凡的思慮關乎創作題材的選取。“為什麽長期以來,從最開始的《綠帽子》到《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再到《江湖兒女》,我好像總在選擇飾演不同時代不同時期的各種……行走在邊緣的人,或者在邊界徘徊的人……”這是他的無意識,直到這些無意識累積起來,堆在那裡,成了後來人們描述廖凡時的一種指征。

“這可能就是我沒有拋棄掉自我的一部分。”他亦將這種選擇的過程和結果當作認識自我的那簇燭火。“我覺得這樣的人可能會更有意思,或者更有生命力,或者是對觀眾來說,衝擊力會更強烈一些。”

廖凡愛看梅爾維爾的電影。“你不喜歡看梅爾維爾的電影?你不喜歡看黑色電影?這個你得看看,特好玩,特經典。”他語氣裡有一絲不可思議,之後又滑到輕描淡寫去了。

《第二次呼吸》《殺手獨行》,他都看了好多遍。“當中的犯罪過程總是非常漫長,沒對白的,可能有10分鐘、20分鐘,全部用鏡頭來表達……”他的推薦詞具體、簡練。這些在“犯罪”、“逃脫”、“逃亡”、“被捕 ”一系列行動中穿行的人,讓廖凡感到“有意思”。

“其實那個人在選擇的一刻,站在命運的路口,那個決定性的瞬間,他要往那邊走,很多時候都是完全偶然形成的。”犯罪感就好像在暴風裡的一根麥秸稈,搖搖擺擺不可自支,最後將其壓倒的那陣風什麽時候會來,會讓它以怎樣的姿勢傾覆,不到最後那一刻,誰也不知道。

廖凡愛的,就是這種“不知道”背後的複雜和不測。

有過不想再演那些“邊緣人物”了的念頭嗎?

廖凡:那得有更好、更有意思的出現才行。其實那個“邊緣人物”也還是一個標簽吧,說的還是人的多樣性。

這些類型的角色可以給觀眾帶來什麽呢?

廖凡:對自己的認識、對世界的認識。你對於人情世故了解多少決定了你會演什麽樣的電影。你對人了解得深刻,才可能會去駕馭不同的面孔。

電影對你來講寶貴的、無法割捨的、讓你上癮的東西是什麽?

廖凡:肯定還是電影讓你和別人發生了一些關係吧。和觀眾之間發生了一些關係,或者是你可能去扮演一個人,讓他們有了一些想象,甚至於有一些共鳴或者是認同。起碼有些人物,還是我非常喜歡,願意去表達的,然後觀眾看了,他們會感同身受,或者比你想得更豐富,還是很滿足的。

你想成為一個讓大家都喜歡的人嗎?

廖凡:這得對自己多苛刻,才能成為大家都喜歡的人?這得放棄自己多少東西才行?而且,不一定被大家都喜歡就是一個好事兒。

你的江湖在哪兒?

廖凡:江湖在哪兒?我的江湖很小,偶爾可以出去轉轉,也還是回到了我的江湖——麗都,我是麗都之光。(笑)

和薑文工作的時候,需要那麽多的能量撞擊,那個過程裡你會緊張和壓力大嗎?你的心態是鬆弛的嗎?

廖凡:是啊,為什麽要緊呢?

你的職業理想是什麽?

廖凡:聊這麽遙遠的,職業理想……太遙遠了。

在電影中,成為另一個自己

撰文:張末

攝影:黎曉亮Alexi Li

能為譽為世界的Fashion Bible的Vogue雜誌拍攝短片我很高興。

電影是一門綜合的藝術,匯集著各種不同的藝術色彩,時尚元素也是電影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故事創意出處為莊周夢蝶。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活軌跡上忙碌著。但或許他們在內心某個角落會藏著一個另外的自己。人在辛苦的打拚生活中,出於各種原因,很難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去成為自己設計中的那個角色。影片中的男明星(廖凡飾)與花卉師(黃渤飾)在某種情境下是可以相互交換人生的,在女明星(杜鵑飾)的指引安排下,他們相互在夢境中體驗了各自的人生,他們一個向往被人關注,懷揣夢想而努力;一個向往簡單快樂,懷念平凡普通的人生。這種對自己另外一個世界的渴望最終化為動力,讓他們彼此在現實生活中做回更好的自己。

拍攝過程很愉快。廖凡將男明星的知性沉穩,追求完美,生活工作中難以放鬆,對自己要求嚴格,通過表演細致展現。黃渤扮演的花卉師凸顯了聰明幹練,輕鬆快樂的狀態。在拍攝籌備期,黃渤與我多次溝通,一起尋找最佳人物定位,揣摩更細致真切的人物性格。杜鵑飾演的女明星神秘知性,善於觀察,在現場全力配合下,在細節處將此展現得淋漓盡致。

我很熱愛電影創作的過程,在電影創作的各個環節,我希望通過電影語言表達手法傳達自己對人生及世界的感悟。在參與了《山楂樹之戀》《金陵十三釵》《歸來》等多部作品的剪輯工作後,我導演了第一部電影《28歲未成年》。全片用女性視角展示奇幻愛情故事,教會觀眾如何活出自我,愛自己。在2018年8月國內首檔音樂創演秀《幻樂之城》節目中,在我的綜藝首秀音樂短片《這一碗面》創作中我努力用自己敏感的觸覺、質樸的鏡頭語言講述平凡而感人的愛情故事。我們對生活要充滿熱愛,洞察生活中的細節,同時又要敢於挑戰自我,有獨特的個性,用國際化的視野去傳達細膩的情感。

每個人都充滿著對未知世界的探索與渴望。生命短暫,一輩子也許並不能選擇那麽多種人生。我們要找尋自己,實現自己。做自己,追求夢想中的生活並不容易。成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堅持去做,去向著自己想要的方向改變的這個過程。領悟找自己的路上發自心底的欣喜,心行合一,以及真正的快樂。每個人都應該找到自己人生的立足點,認清自己,找到簡簡單單做自己的單純與美好。

編輯:張靜Mia 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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