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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反英雄與現實主義:淺談《OVERLORD》

   一個傳奇故事的開場,無外乎以下兩種情況。

  其一,主角是個一無所知的普通人,以純粹的萌新狀態闖入陌生的領域,面對遍地的強者和層出不窮的挑戰,一邊瑟瑟發抖,一邊成長。其二,主角是個天上地下數一數二的強者,大多數事情只要一揮手或者一拳就能搞定,嗯,還很有可能是個光頭。如果,有人把這兩種套路強行結合起來了呢?

  於是,我們就得到了《OVERLORD》。

  提起《OVERLORD》,儘管它的動畫已經出了兩季,無論中日都是人氣爆棚,再過段時間,就能看到期待值爆棚的第三季;原作輕小說也賣出去了幾百萬冊,順便登頂《這本輕小說真厲害 2017》; 可筆者對這部作品最深的印象,依舊是作品剛開始時,還沒有獲得安茲·烏爾·恭這個名字的飛鼠,孤身一人坐在空蕩蕩的公會大廳中,像個垂暮的老人般巡視著過往的榮光,堅守在即將停服的遊戲中,祈禱著有誰還能上來看一看。

モホテヌソユ

  就算在這個大型端遊已經徹底凋零的時代,這種現代社會特有的孤寂感,依舊能滲入讀者的骨髓,令人異常憂鬱。

  遊戲中的公會,網絡上的論壇,曾經熱鬧的QQ群,雖說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可是隨著網絡這個載體的出現,我們發現一場場快樂的宴席,散的也未免太過迅速。網絡帶給我們前所未有的交流體驗,端坐家中,就能和幾百,幾千公里以外的同好談天論地。網絡也帶給我們前所未有的脆弱羈絆,人和人的關係,被寄托在一個軟體,一部遊戲或是一根網線上,這不像你每天見面能點頭打個招呼的鄰居,也不像共同生活過幾年,多年不聯繫後還能舉辦聯誼的同學。網絡上的羈絆,如果某天斷掉了,那就真的是斷掉了。就算有緣再見,或許你熟悉的那個人,早已換上了一副新的ID和面具,縱使相逢,亦是不識。

  得益於網絡連載的自由,丸山くがね的《OVERLORD》還是蠻放飛自我的,比如在作品的開頭,他絮絮叨叨地寫了很多和主線看似無關的懷念和日常。在筆者看來,這些不經意間的真情流露,才是他撰寫這部作品的最初動機。

  生活中的丸山くがね是一位中層主管,有著豐富的基層崗位工作經驗,平時喜歡玩玩TRPG。隨著生活的日漸繁忙,咕咕咕成了TRPG活動的常態,由此,他才想動筆寫一篇小說,納薩力克大墳墓裡的那些NPC,顯然就是TRPG參與者製作的人物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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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解了作品蘊含的這種孤寂,我們才能更清晰和客觀地認識作者安排劇情的邏輯。對於主角飛鼠——安茲·烏爾·恭(以下簡稱安茲)來說,比起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和他一起在遊戲中冒險,建立了納薩力克大墳墓的同伴才是重要的,或者說,他對這些同伴的回憶才是重要的。否則,他就不會在眾人紛紛棄坑之際,還獨立維持公會的運轉長達兩年之久。其間也不和其他玩家有過多的接觸,只是淡定的打怪,賺錢,然後把錢花在修建同伴的塑像和支付公會維持費上。

  在納薩力克的41位成員中,安茲的技術不是最強的,運氣不是最好的,氪金也不是最多的,卻是對公會最執著的。故而穿越之後,以前同伴創建的公會是重要的,NPC也是重要的,就算這些角色充滿了惡趣味和高二病(作者訪談原話),大多還是無惡不作的反派設定,可對於安茲來說,在這具自動抑製情緒波動的骨頭身體裡,能讓他回憶起溫暖的老時光的東西,比整個世界都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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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自動抑製情緒波動”的設定,又何嘗不是作者延伸“孤寂”的一種手法。作為輕小說,不點綴一些女性角色是不行的,可丸山くがね顯然沒有在這方面花費過多筆墨的計劃

  (一般也沒有人在TRPG裡和角色卡談戀愛),雅兒貝德和夏提雅的爭風吃醋,只是調劑作品氣氛的道具。無論是被雅兒貝德誘惑,還是想起了過去的同伴而開心,抑製情緒的效果都會讓安茲迅速回到冷靜狀態,和納薩力克的其他人保持著長官者與下仆的界限。所以,別說他下面是骨頭,就算不是骨頭,這作品怕是也不會有啥主角的感情戲。

  在這個抑製情緒的效果下,安茲成為一個與眾不同的 “反英雄”。在我們熟悉的藝術作品中,反英雄一般以暴製暴,同時擁有能讓觀眾同情、移情的緣由。比如《絕命毒師》的老白,生活中太老實被人輕視,查出身患絕症,家中就他一個經濟支柱,無奈之下走上製毒路線。又比如阿蘭·摩爾的《守望者》,作品裡超級英雄被政府宣布為非法,羅夏,曼哈頓博士這些角色,在他們令人扼腕的命運中,誰也說不清正義和邪惡的邊界到底在哪。

  安茲則與他們都不同,他的確以暴製暴(單方面碾壓),卻沒有一個能讓觀眾移情的緣由,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讓納薩力克更加強大,不能讓同伴的心血毀在自己手裡。

  所以,他對於納薩力克之外的生靈是無感的,有用則利用之,無用則視而不見,或者嫌麻煩順便踩死。

  在小說的第2卷裡,安茲用偽裝的身份——冒險者飛飛,在人類世界中收集情報和提升聲望。從情感上說,他對漆黑之劍這個小隊還蠻欣賞,相處的也不錯。可是在漆黑之劍被克萊門汀全滅後,安茲並沒有復活他們(要是換成桐人,復活短杖,真復活術什麽的肯定不惜成本地用上了),核心理由和卡恩村不復活村民一樣——“這麽做沒有好處”。

  不是對安茲本人沒有好處,而是對納薩力克和他的大計沒有好處。從他虐殺克萊門汀和給予尼亞的姐姐超格待遇就能看出,漆黑之劍對他的觸動還是很大的。但復活卡恩村的村民或漆黑之劍,不僅要消耗復活道具,還會讓“起死回生”的情報外流,對這個世界是否有復活法術所知不多的安茲,為了求穩,不給納薩力克和大計招來麻煩,選擇了放棄。

  和漆黑之劍的交情對於安茲來說,大概還沒有當年同伴的一根頭髮重要。

  類似的事情也發生在動畫第二季,也就是小說的4-6卷劇情。在這段故事中,納薩力克進攻蜥蜴人部落,最大的目的是安茲想要鍛煉科塞特斯,觀察屬下的成長可能性。攻打“八指”是因為不爽這幫人侵犯了安茲·烏爾·恭的名譽(雖然當事人並不知道)。為了掠奪資源、人口和提升名聲,安茲也可以順應迪米烏哥斯的計劃,踏著數千生命上演一出虛偽的戲劇,把王都一乾人等玩弄在股掌之中,其仁慈的表現……大概就是賜予沒有冒犯過安茲·烏爾·恭的人“無痛的死亡”。再向後,第三季開頭的四謀士隊的劇情,恐怕會讓不少觀眾對納薩力克心懷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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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可以簡單粗暴地把安茲和納薩力克的行為稱為“殘忍”,但是,筆者更喜歡用“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句話來形容他們的行為。

  因為《OVERLORD》的每一處劇情,都有著強大的“現實邏輯”作為支撐。說安茲殘酷殘忍很容易,站在安茲的立場,我們卻很難給出更好的解決方案。

  首先是作品中的實力對比,就算按照現在的小說進度,納薩力克外部最強的敵人也就是60、70級以上的意思,對納薩力克構不成任何威脅,安茲的種種小心,的確頗具“與空氣鬥智鬥勇”的浪費感。

  但納薩力克內部就不同了。論腦子,他比不上迪米烏哥斯,論1V1的戰鬥力,他拿著一堆神裝還差點被女武神形態的夏提雅拿下人頭,就算論心狠手辣和堅定程度,恐怕也比不過能夠面無表情下狠手的馬雷。安茲作為一個現實世界裡的普通人,啪的一下掉進這個惡魔巢穴,再小心謹慎也不為過。

  其次是獲得了自由意志的NPC們,雖說從設定上看,他們都會對納薩力克忠誠,可是安茲畢竟不完全等於納薩力克,如果還有其他公會成員的存在,這些NPC會忠誠與誰根本不好說。別忘了納薩力克裡的角色,正義值基本都是負的。如果設定失效,安茲表現的過於仁慈軟弱,那麽一旦被推翻,靈魂還不得被折磨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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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而,作為一個惡魔頭子,於情於理安茲都不可能表現的太過良善。況且,他也的確不是特別在意與自己沒啥緣分的人類和亞人的死活。

  更令人絕望的是,如果我們仔細觀察作品的設計,我們會發現相比這個時代的人類與亞人,論群體的正義值還真不一定比納薩力克更高。

  卡恩村之戰,襲擊村落屠殺村民的是斯連教國,相比之下,安茲只是圈養了剩餘的村民,並且提供了安全的環境。

  知拉農事件,想要召喚亡靈大軍毀滅城市的是卡吉特,以殺人為樂的是克萊門汀。安茲反而拯救了城市。

  王都之戰,八指販賣人口,官員殘虐殺人,公主黑化賣國。迪米烏哥斯和安茲雖然也掠走幾千人,砸爛部分城區……總的來說還是半斤八兩,兩邊的行為基本一樣的糟糕。區別在於,納薩力克雖然行事殘酷,卻完全從“切實的好處和利益”出發。不會像斯連教國那樣故意挑起別國戰爭,也不會以單純殺人為樂(狂化夏提雅除外),在征服的過程中,還能給被征服者帶來點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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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非要類比一下,那麽這個世界人類和亞人的水準大概是中世紀歐洲的道德水準,納薩力克則是大航海時代的道德水準。哪個更慘一些還真不好說。

  這種設定並不是作者為了給納薩力克洗地而故意拉低人類和亞人的社會發展水準,而是歷史上的人類本就如此,從把人燒死的異端審判,到十字軍和薩拉丁對聖地的爭奪;從屢見不鮮的屠城到殘虐為樂的吉爾·德·萊斯和伊麗莎白·巴托裡,從販賣黑奴的三角貿易到美洲大陸上對印第安人的屠殺。人類的歷史,的確就是建立在屍體上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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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過反英雄的角色設計和用現實邏輯建立起的殘酷世界觀,《OVERLORD》得以在如今聖母和黑深殘遍地的ACG作品中走出一條特立獨行的路線。按照丸山くがね的自述,《OVERLORD》寫20卷完結是暫時的計劃,實際上寫到50卷也不成問題。在這個每百年就會有玩家穿越過來搞事的世界,無論是六大神、八欲王還是十三英雄,都沒有成功建立起理想的國度,世界獲得了魔法技術,卻戰亂依舊。那麽,安茲從世界的反面出發,或許卻能達成前人都沒達成的目的。

  納薩力克與世界的未來是什麽,值得我們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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