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車裁員始於去年 合夥人製背後是資金短缺

全國關站，強製裁員，沒有補償。

第一財經記者獨家獲悉，人人車裁員實際早從去年下半年即發生，同時將全國範圍近百座服務城市直接關停至30多座。對此信息，人人車多名被裁員工表示肯定。

“2月17日之前，我對人人車毫無負面情緒；17日通知公司轉型，18日通知員工強製離職，關閉公司系統，這讓我們很不滿。”一位人人車西安區被裁員工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去年下半年就發生過人人車裁員，但當時大家都拿到賠償，好聚好散。”

2019年2月，二手車交易平台人人車深陷暴力裁員風波。該公司官方發布的聲明稱是公司轉型，戰略調整，對第一財經回應稱去年裁員的說法不屬實，是在轉型升級當中，可能存在一些溝通不到位，員工不理解的問題，目前一直在溝通處理當中。

不論何種因由，此次變動發生的背後原因，涉及二手車電商行業發展的迅猛，燒錢補貼的虧空，業務調整冒進等多方面原因。

強製離職

一位人人車被裁員工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事情發生得很突然”。

分布在包括成都、廣州、深圳等地的員工對關站一事表示確認，上述西安區人人車員工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2月17日之前，從未發生過拖欠工資、克扣薪水的情況，“不管人人車這次裁員做得如何，但之前他們對員工的態度，我還是要說一聲讚的。”該員工稱。

沒想到的是，事情轉瞬發生變化。

2月17日，人人車西安區負責人突然將員工召集，通知公司即將轉型：試點城市推廣合夥人計劃，目的是要調動公司內部員工的工作積極性，落地新零售門市，促使公司整體業務的推進。

但需要注意的是，該合夥人計劃含有一前提，員工需先期繳納1萬元押金，同時購買價值3萬元線索包——即二手車賣家信息資料。上述員工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大家都是內部員工，熟知行情，細算一下，這種合夥人模式只能保證不虧損，但賺不了大錢，”但他補充稱，當時也有員工表示了支持意願，他們的主要考量是，合夥人計劃使得員工自己給自己打工，乾勁兒有可能更大。

然而，次日事情再次發生轉變，西安區負責人宣告，所有員工全部強製離職，沒有賠償，同時關閉員工電腦後台系統。城市合夥人機制的附加條件也隨之變為：一，購買四萬元資源包；二，強製離職。“當時負責人態度很硬，大體意思就是要做合夥人就做，不做拉倒，但必須離職”“我們當時情緒的確產生很大起伏”。

隨後，該負責人再也沒有在公司出現過，而西安區員工苦無出路，自發組建維權群。全國範圍維權群分為五百人滿群的一群，以及300多人的二群；西安區組建全員加入的八十多人小群。

針對於強製裁員與購買四萬元資源包的情況，人人車方面對第一財經記者回應稱，合夥人製在人人車全平台推進，未來取消平台自有銷售、評估環節。目前合夥人製對公司離職員工、行業人士開放，但對車商會有限制。合夥人機制實施後，人人車平台將轉型為交易+服務平台，合夥人費會成為平台主要收入。

持續裁員

人人車被裁員工對記者確認：人人車裁員實際早從去年下半年即發生，同時將全國範圍近百座服務城市直接關停至30多座。

一位范姓被裁員工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去年10月至12月之間，人人車已發生裁員事件，從全國範圍80多座城市，直接縮減至20多座，但他特別強調的是，與此次裁撤事件不同，他在公司內部朋友被裁後，並沒有負面情緒。

該人士稱，當時人人車直接對員工告知因為公司業務調整等員工，需要裁員，但全部按照法律規定，給予N+1賠償，“HR跟被裁員工溝通協商，大家好聚好散，甚至有人是滿意而歸。”因為沒人因不滿而鬧事，當時的裁員事件也未被曝光。

此次，人人車裁員顯然鬧得厲害。

2月18日，關於“人人車破產”的消息出現於網絡，當日下午，人人車官微回應稱，該信息為假消息，存在人為故意傳播。然而，官微回應下方，多位自稱人人車全國各城市的員工表示自己被關閉公司系統、強製裁員，有自媒體將其稱為“大型翻車現場”。

當日，人人車創始人兼CEO李健宣布公司戰略升級，向合夥人模式轉型，實際就是放棄過去的門市模式，轉而向員工售賣4萬元250條賣家信息的資源包，轉型“輕資產模式”。

2月19日，裁員事件進一步發酵，全國各地人人車員工開始大規模上門維權，成都包賣業務運營中心人去樓空，牆上被貼上“黑心人人車、還我血汗錢”的紅色橫幅。

戰略失誤

為什麽人人車會突然爆發如此大規模強製裁員？

被裁員工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他們內部分析，認為資金短缺是主要原因，而多次戰略失誤則直接導致虧空。

一位業內人士稱，由於數次錯誤性選擇跟進同業競品，人人車在尚未實現盈利的情況下，擴大廣告投放力度，擴張投放城市數量與員工規模，直接導致成本飆升。

上文所述范姓員工對此表示肯定，他稱，2017年人人車完成滴滴輪融資後，換了一批高管——有直接從滴滴派來入駐的，也有從競品公司挖來的。但他表示，令老員工氣憤的是，被挖來的高管直接取代原區域創始團隊，層級與薪資均直接拔高，例如某競品員工原本任城市經理，挖來之後直接擔任區域經理，薪資也提高很多。

其次，人員發生冗余，單條業務線高管從一人增加到數人，後來這條工作線因績效差被關停了，“但人員成本跟時間成本都支付出去了。”

管理混亂之外，業務的貿然跟進也是原因之一。

2018年初，人人車跟進競品推出“十天包賣”服務，賣家可將車源全權委託給人人車以協議價出售，人人車方面承諾，憑借在交易規模和交易效率等方面的優勢，車源將在十天內售出，未能出售將按協議價支付給用戶。業內人士對第一財經記者分析稱，包賣業務是一項非常“吃成本”的重模式，人人車缺乏算法定價技術吃撐，通過人力定價，易出紕漏。

范姓被裁員工業對第一財經記者證實稱，人人車後來還是選擇算法定價的模式，但一方面由於技術不成熟，同時公司給包賣業務定出很重的KPI目標，導致很多員工保量不保質，競價、驗車等環節不完善，最終收益並不好。

其次，廣告投放的擴張跟進也是一方面，人人車員工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高峰時期，人人車全國範圍每月需花費至少一個億的成本。而2017年，人人車獲得滴滴出行的2億美元戰略投資；2018年，獲得高盛集團領投的3億美元融資。

實際上，滴滴的投資的確給人人車帶來過各方面加持，如人人車獲得滴滴出行APP全國範圍接入人人車“二手車”頻道入口，10月後，人人車平台每日新上架車源量環比9月實現翻倍。2018年初，李健宣稱， “滴滴計劃未來三年從人人車直采至少一百萬輛二手車和新車”，但之後由於滴滴網約車事件等原因，這項計劃並未成行。

可以看出，整個2018年，人人車由於戰略失誤、外部環境等原因，耗費成本，使資金儲備壓力頗大。

出路在哪兒

人人車與被強製裁員的人人車員工們，出路分別在哪裡？

被裁員工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目前大家谘詢律師得出的結論是，在尚未簽署離職報告的前提下，先照常上班，看1月工資發放情況。人人車公司每月薪資是在下一個月的月底發放，到時如果未能按時發放，再提出申訴、走仲裁程序。

北京京師律師事務所主任張凌霄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根據《勞動合約法》第四十一條相關規定，公司裁員人員二十人以上或者裁減不足二十人但佔企業職工總數百分之十以上的，用人部門需要提前三十日向工會或者全體職工說明情況，聽取工會或者職工的意見後，裁減人員方案經向勞動行政部門報告，方可裁員，且應當需要在特定條件下、例如經濟嚴重困難等。

人人車陝西分公司要求數十名員主動辭職，如果確實因為經營嚴重困難，那麽應當履行上述的裁員程序，否則不能被認定為經濟性裁員，如果不存在其他法定解約事由的話，屬於違法解約。

此外，若辭退員工符合上述經濟性裁員全部條件，部門需要支付員工N+1個月工資作為補償金。如果違法辭退，則部門需要支付2N個月的經濟賠償金。

如果人人車陝西分公司員工簽訂了主動辭職的申請，在勞動仲裁或訴訟過程中就不屬於上述應該獲得經濟補償或賠償的情況了，企業這種做法是嚴重損害勞動者權益的行為，是變相的違法解約。但是員工需要記錄企業提出上述要求的證據，並且員工千萬不要簽署此類申請，否則在後續勞動仲裁或訴訟中很難舉證證明員工是在企業強迫下簽署的相關文書。

網經社-電子商務研究中心主任曹磊表示，此次事件後，人人車關停可能性不是很大，個別裁撤調整實屬正常。在當下二手車電商行業競爭激烈背景下，平台均未盈利甚至處於虧損狀態。加之當下正遭遇資本寒冬、融資困難，在這樣的背景下肯定要降低內控成本。

同時對於人人車向“合夥人”制度轉型，曹磊認為，“合夥人”制度是公司創辦初期的一種集資形式，也是某些公司發展勢頭強勁時給留住人才的一種方式，但在公司遇到巨虧後再改合夥人制度，目前尚無成功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