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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拉底到底說了什麽,我替你分析了一下

很多同學喜歡哲學,但沒有基礎,於是想從(看起來)比較簡單易懂的圖書入手,了解一下這門高深的學科。想了半天,覺得柏拉圖名氣最大,拿起他的書(《理想國》概率比較大)一翻,喲吼??都是對話,看起來很簡單,闊以,慶幸自己似乎找的了進入哲學之門的鑰匙。

你是這麽想的嗎?

那你就上當咯。

柏拉圖的書,看起來好讀,其實很難理解! 單說那些個人的名字,就非常奇怪,你根本記不全,比如《理想國》:

“玻勒馬霍斯說完蘇格拉底說,蘇格拉底說完克法洛斯說,克法洛斯說完索福克羅斯說,索福克羅斯說完沙拉敘馬霍斯說......”

別說了別說了.....

每個人話還特別多,看了10幾頁,你有點受不了了,“說的這是啥玩意兒啊....” 忍住看完頭一章,不行了不行了,腦子都是叨叨叨叨叨叨的聲音。“人們都是閱讀是一段清靜的時光,看來有點誤解,合上書比較清靜一點。” 於是你拿出了蓄謀已久的手機。

作為過來人,必須要和你說句掏心話,柏拉圖,真的不好讀,他的著作最好有專業人士領著讀,拆解各種典故,在紛繁複雜的對話中幫你捋清邏輯。

例如今天我企圖向你推薦的這本新書,作者是美國北卡萊羅納(這個詞一次性念對的幾率不大)大學的哲學教授,C. D. C. 裡夫。作為西方思想史上最重要的人物,蘇格拉底一生不著一字,流傳於世的都是弟子對其言論的記載。蘇格拉底的生平很神秘,他的死更神秘。在西方歷史上,蘇格拉底的死乃標誌性事件,這也讓《申辯篇》歷來受到思想家關注。

一個堅稱自己僅僅知道自己一無所知的人,如何可能是世間有過的最偉大的老師?一個被描繪成最偉大的反諷家的人,如何可能是侍奉阿波羅的仆人?

來自主導西方柏拉圖研究的G. 弗拉斯托斯流派的解讀,揭開蘇格拉底的真實面孔及死亡之謎

· 正· 文· 來· 啦·

本書的第一個目的是:對柏拉圖的《申辯篇》給出細致的解釋,以饗具有不同背景和興趣的讀者——他們面對並試圖解決由這個簡潔卻具迷惑性的文本所激發的、既有分析性又有歷史性的諸多問題。隨之而來的第二個目的是:按照《申辯篇》中的樣子理解蘇格拉底本人。

雖無必要過度強調,但理應簡潔地闡明第一個目的。就像《新約》,《申辯篇》也是我們日常文化的一部分。就像《新約》,《申辯篇》承受著(suffers)——如果這個詞恰當的話—— 一個幾乎人人都有所感念的世界歷史人物作為主角。就像《新約》,《申辯篇》是一個更大整體(柏拉圖的蘇格拉底式對話)的一部分,不可避免地在這種關係中看待它、理解它。就像《新約》,《申辯篇》是跨學科的文本研究對象,古典學者、哲學家、歷史學家、文學家,以及法律、政治和宗教的研究者以其特有方式進行研究。結果,就《申辯篇》進行寫作之人,必然陷入與《申辯篇》本身、蘇格拉底式對話以及多種多樣的解讀者的複雜對話之中。

為了把這篇對話保持在可控範圍內,我竭力把《申辯篇》當作獨立的著作。為了證明某個解釋、充實某個理論細節或非此無法解決的某個難題等次要目的,我也參閱與蘇格拉底有關的其他對話和古代著作,否則就難以達到這些目的。展開自己的論證時,我必然遇到各種有力解釋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個。但我從未試圖縱覽與蘇格拉底或《申辯篇》有關的、為數眾多卻又令人失望的二手文獻。我相信,若這樣做,寫出的書會更厚,但絕非更好、更有用。

現在談談我的第二個目的。

長期以來,研習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的人就六個問題爭辯不休:詰問法問題(蘇格拉底用於詢問和辯駁的獨有方法),蘇格拉底的無知問題(或蘇格拉底的知識),蘇格拉底的美德(aretē)問題,蘇格拉底的教育問題,蘇格拉底的政治學問題,以及蘇格拉底的反諷問題。對蘇格拉 底的闡釋,通常被歸結為這六個問題及相關的解決方式。

《申辯篇》中,蘇格拉底將自己展現為這種人:他就美德質問他人,若他人給出不恰當的回答,他會利用詰問來省察或駁斥這些回答。然而,他還將自己展現為阿波羅的仆人,其神聖使命不止於駁斥人們,還要使人們關注美德和靈魂甚於其他一切。問題在於執行使命的方式是否適應使命本身:蘇格拉底為何認為證明了一個人面對詰問無力捍衛自己對美德的看法,就能使這個人關心自己的靈魂?

除了將自己展現為運用詰問法的阿波羅的仆人,蘇格拉底不作任何斷言,正像俗語所刻畫的“蘇格拉底僅僅知道自己一無所知”。然而,他所作出的其他具體判斷強烈表明,他必定確切地知道他所說的不知道的東西。其中最明顯的——其他的蘇格拉底式對話遠比《申辯篇》更為明顯——就是蘇格拉底倫理學中並不招人喜歡的悖論:美德即知識;意志薄弱(akrasia)是不可能的;無人有意作惡。那麽,“蘇格拉底一無所知”究竟何意?“蘇格拉底確實知道”又是何意?這就是蘇格拉底的無知這個雙面問題。

蘇格拉底悖論使得蘇格拉底的無知問題更加尖銳。因為如果蘇格拉 底真誠地否認知識,而知識又是美德的必要條件,那麽蘇格拉底必定既無知識又無美德。但是,他看起來有美德,也將自己展現得有美德。這就是蘇格拉底的美德問題。

蘇格拉底通常被描繪為世間曾有過的最偉大的教師。然而他否認自己是一個教師,針對敗壞青年的控告所作的辯護就是這種否認。隨之而來的難題即蘇格拉底式教育問題。

如果使某人經得住詰問省察的那類知識是美德的必要條件,那麽,看起來只有少數人才能有美德。如果只有具備美德之人才能良好地統治、管理,那麽,看起來政府應該掌握在有知識的少數人而非無知的多數人手中。這看起來是反民主製的。但應該看到,只有當這種知識真的有可能為人們所擁有時,對蘇格拉底而言,當他本人既擁有又傳授這種知識時,上述觀點才是真正的反民主製。因此,蘇格拉底的知識問題、美德問題、教育問題,是蘇格拉底政治學的核心。蘇格拉底針對美勒托的控告所做的辯護,也以這些問題為核心;因為許多人相信控告源自人們的疑慮——蘇格拉底是阿爾基比亞德和克裡底亞的老師,而這兩人是 雅典民主製的臭名昭著的敵人。

環繞蘇格拉底的一系列問題中,最後一個是蘇格拉底式反諷。許多人論證過,如果蘇格拉底既否認知識、否認教育他人,又擁有他所否認的知識、用詰問教育他人,那麽,他的這種否認必定是反諷。這是要在蘇格拉底詰問式的、提升靈魂的使命中,發現反諷的合理作用。這已經很難了,但困難不止於此:蘇格拉底的這些否認並不局限於詰問的情境中,還是他針對美勒托所作辯護的關鍵部分。如果我們訴諸反諷以求解決蘇格拉底式無知和教育問題,那麽,我們必須合理地解釋反諷在辯護中的作用。

《申辯篇》提出了上述所有問題,以及其他許多問題。但是,由於它的獨特本性,它也提供了有益於處理這些問題乃至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也許我會證明這一點。

在其他蘇格拉底式對話中,蘇格拉底的對話者被詰問法的強光纏住。對話者的觀念,尤其是倫理觀念受到細究;他們對倫理觀念的理解程度、他們的自我認識受到探查,而蘇格拉底本人及其看法卻幾乎失聲了。

與它們相比,《申辯篇》中的蘇格拉底試圖描繪自己,解釋其獨有智慧的獨特本性,並為自己的做法(modus operandi)辯護。這就是他對自己及自身行為的理解。這就是他的自我認識——我們所擁有的最豐滿的、唯一的蘇格拉底自畫像。《申辯篇》將蘇格拉底置於特定的社會 和歷史背景下,對此背景,我們有相當多的相互獨立的知識。而且這種知識,無論是關於雅典法律、德爾斐神諭、希臘宗教,還是關於公元前399年的雅典政治狀況,為我們把握蘇格拉底提供了某種切入點;若非如此,我們將缺少這種切入點。細致入微的自畫像與歷史背景的有力結合,使得《申辯篇》成為深刻理解蘇格拉底的豐富的原材料。

讓我簡要地指出我們將揭示的內容——詰問省察的目的在於勸勉人關心美德勝過財富或其他傳統的善:只要能表明人們已然相信美德比其 他那些事物更有價值,就能達到這個目的。即使事實上美德並非更有價值,詰問省察也能夠提升人們的靈魂,使受到無盡省察之人,從自以為擁有關於美德的專門技藝 - 知識(craft-knowledge)的自大(hubris)—— “最可恥的無知”——中解脫出來。詰問省察就是侍奉阿波羅,因為剝除了人們的自大,就帶來了阿波羅最為珍視的東西——使人認識到自身的局限性。

蘇格拉底知道或聲稱知道許多事物,例如,哪些事物與美德有關以及美德是什麽,而他自稱知道的這些事物是以詰問省察的方式構建起來的。但是,他的無知僅僅適用於關於美德的專門技藝 - 知識,這種知識等同於政治技藝,他真的缺少這種知識。實際上,他認為除了神,任何人都不可能獲得這種知識。

蘇格拉底認為這種專門知識等同於美德,由此可以推出蘇格拉底並沒有美德。但是,蘇格拉底從未說過自己有美德。與此相反,竭力避免不知自以為知這種最可恥的無知之後,蘇格拉底說,他並非有意地(或 應受懲罰地)行惡。自大泛濫成災,蘇格拉底自然而然地成為眾人中最有美德(或者最接近有美德)之人。

蘇格拉底在詰問省察中提煉出來的是對話者的信念。這些信念早已經(潛在地)存在了。蘇格拉底並未透露自己的信念。正因如此,他否認自己在教別人的說法才是可信的。再者,他提煉出的並非技術上或智力上超常的東西,而是被廣泛接受的東西。實際上,正是由於這個原因,蘇格拉底才向所有人而非僅僅智力超常的少數人發問;正是由於這個原因,經過省察的生活適合於所有人。因而在更重要的意義上,蘇格拉底對雅典的詰問使命、他的詰問式哲學,從根本上講是民主的。

由於蘇格拉底真的在否認知識,由於他的美德(即從未有意行惡)與他並不擁有的、作為美德的必要知識相兼容,由於否認教別人的說法是可信的,所以,蘇格拉底的否認本性上並非反諷。儘管有傳統上所認為的智慧,但大多數時候,蘇格拉底的真意就在於他所說的字面意思中。

這些問題中的蘇格拉底是真實的,為自身生命辯護時的蘇格拉底同樣是真實的。他的辯護基調是合理的、積極的、非逃避的,並且是嚴肅的、非反諷的。面對正式控告,他證明了自己的無辜。當辯護者把自己刻畫為侍奉阿波羅的哲學家,把自己刻畫為(不是利用毫不質疑的宗教信仰,而是使用詰問省察和人類智慧)獻身於神靈的人,那麽這種辯護就是合適的。

本文選自《中的蘇格拉底》,C. D. C. 裡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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