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42公里長路跑不盡的人間煙火

資料圖。

　　古人讚美一座城市，極致的說法用在蘇杭，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後人還意猶未盡的詮釋說，杭州有西湖，蘇州有山塘。武漢從來不是什麽堪比天堂的城市，崔顥寫黃鶴樓，開篇就是“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於黃鶴樓”，把盛唐時的江漢勝景落在悠悠白雲間的一個“空”字上。對岸的漢口，更是“此地從來無土著，九分商賈一分民”道盡了漢口鎮草草幾十年就從一片澤國到天下四聚的前世今生。

　　武漢，歷來沒有雅致的小橋流水，既沒有小橋，也沒有流水。從江上第一座橋起，就是橫空出世的“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所謂流水，是長江和長江最長的支流，無一不是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武漢當不起天堂的美譽，武漢是世俗的城市，是大江大湖，是過早宵夜，是吉慶街的鴨脖子、萬松園的油燜大蝦，是嘗不完的江湖味道，跑不盡的人間煙火。

　　◗ ◗ ◗

　　體驗野蠻的驕傲

　　我很難描述武漢的城市氣質，寫杭州時，我寫杭州收藏了中國3500年詩意生活的樣本，寫上海時我描寫浦西和浦東決然不同的城市景觀和生活樣態。武漢不能這麽寫，武漢不是那種詩意生活的城市，也不是那種文明的後現代城市。武漢是野蠻的，粗暴的，原生的，真實的。武漢是驕傲的野生城市，處處透出一種昂揚的生命力。

　　武漢最漂亮的建築，不是那座忙著日高一尺636米的綠地武漢中心，而是殖民時代遺留下來內裡欄杆縱橫仿佛九龍城寨一般的巴公家宿舍子；武漢最具風格的寺廟，不是那座每個新年都為搶頭香擠得人山人海的歸元古刹，而是藏在黃浦路深處那座全國唯一的緬甸風格的古德寺；武漢最好吃的熱乾面，不是滿大街的常青麥香園，是一元路破破爛爛的龐記，是車站路那家要坐在路邊吃的長子。武漢最可愛的人不是那種跟你客客氣氣跟你說歡迎來武漢的志願者，而是那些你身邊跟你素不相識，在賽道上拍著你肩膀叫你拐子的人。

　　武漢確實不太像個文明城市，不是說它落後，是它野蠻，真實又熱忱，不管是什麽樣的人，都能在這裡，放下矜持，放下虛偽，放下標準，如果文明是虛榮的謙卑，武漢有野蠻的驕傲。

　　巴公家宿舍子▽

　　古德寺▽

　　 ◗ ◗ ◗

　　跑過城市的妖嬈

　　武漢是雄性荷爾蒙爆棚的城市。漢口是漢水之口，是江漢朝宗，是真刀真槍拚出來的碼頭文化。武昌由吳王孫權命名，取意因武而昌，又憑借著辛亥一聲槍響點燃中國，推翻了中國三千年的封建王朝。漢陽憑借鐵廠和兵工廠載入史冊，充滿血與火的鍛造感。但漢馬從青島路出發，以東湖湖岸為終點，這42公里，恰恰是這座城市最風情、最妖嬈的一段。

　　起點青島路，這裡睡著武漢的舊日時光，睡著歷史超過百年的和平打包廠和青島路東正教堂，那是漢口的租界時代，伴隨著屈辱和榮光。屈辱是漢口五國租界，標誌西方的殖民已經沿著長江深入內陸，至今巴公家宿舍子旁邊還聳立著俄國巡捕房，分割出洋人的治外法權。而光榮，也因為五國租界，漢口成東方茶葉絲綢之路的起點，使得武漢在北洋-民國時期，成為架乎津門，直逼滬上的超級城市。從青島路到長江大橋的這一段，請不要著急加速，不要急著跑向那座倒在長江上的鋼鐵巨人，慢慢跑，慢慢咀嚼漢口深處的滄桑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