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24年隻做一件事：化腐朽為神奇

本文素材取自《手藝中國》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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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雕，中國傳統雕刻藝術之一。

手馭鐵器，成就朽木。在剛柔並濟中，成就根雕的是造物者的心。

根雕藝術是集自然之美與塑造之妙於一身的造型藝術，講究“三分人工，七分天成”。

南方有嘉木，根是木之源，時間雖然腐朽了樹根，但是藝術讓樹根獲得重生。這些栩栩如生，氣勢磅礴的根雕作品出自於根雕手藝人陳興。

18歲入行木雕的陳興，24年來輾轉福建、廣西學習謀生。終於在雲南騰衝安家建廠。他慧眼如炬，將無數枯老病死的樹根從深山老林發掘出來，經過奇思妙想和鬼斧神工，賦予殘根以藝術的生命，煥發枯木以全新的光彩。

手藝人陳興

當初陳興來到騰衝，面對不同材質、不同形狀、不同體量，形象怪異、千姿百態的原始古木，觸發了他靈感的火花，創造的欲望。

他要賦予那沉睡千年的南方嘉木新的生命，喚醒其勃勃生機。20年的時間裡，他保留下數千件作品，成為了見證時光的標點。

從一個個深藏千年的樹根，成為一個個或笑或顛或醉或威的作品。個中經歷，只有陳興一人所知，時光所鑒的人與物相映成景。而每日在這些雕塑前行過而思，也成了他必做的例事。

“我們手藝人做根雕的初衷，應該都是為了養家糊口。不過做著做著，我感覺這個不僅僅是養家糊口，我通過根雕能找我的樂趣，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通過它來表現我的內心世界。我喜歡上的東西，我就回去觸碰它，就回去把它完成，而且要完成別人想做又不敢做的東西。”

別人想做又不敢做的，就是陳興要做的。“龍生九子”就是其中一件。

製作中的龍生九子

龍，作為中國人獨特的文化圖騰，在生活中充滿了龍文化的印記。傳說，龍生九子，分別為老大囚牛、老二睚眥(yá zì)、老三嘲風、四子蒲牢、五子狻猊（suān ní）、六子霸下，又名贔屭(bì xì）、七子狴犴(bì àn)、八子負屭（fù xì）、老九螭吻（chī wěn)。

龍生九子，各不相同。要創造這樣一個系列，需要無限的想象。九子既不為龍，但又要包含龍的個性。陳興將龍生九子作品分別交給九個秉性各異的徒弟來製作。

已經經過處理的根木被運往車間，即是粗獷的木頭也被溫柔以待。一根在手，百看千相。反覆揣摩，只為不負自然。在像和不像之中尋求意境，踱步丈量之間，老大囚牛早已成型於心。

取捨不易，想定而行。一念之間，手起刀落。

初步的定型既要大刀闊斧，又要天人合一。天缺人工補，人補天不足。刀起刀落，順勢而為，利用木頭自然的結構。木頭的肌理會隨時變化，匠人要根據線條的變化隨機應變。

龍生九子——囚牛

但事情的發展並沒有想象之中順利。九子中的狻猊在雕刻的過程中出現了致命的問題。

“一塊好好的料，幾百年長成的一塊天然的料，你把它糟蹋了，下坯的時候你就沒有看到，頭在那裡？嘴巴在那裡？龍頭是對的，龍的嘴巴雕出來，龍的腦袋那裡去了？缺少構思！缺少思想！非常失敗的作品！只能看到獅子的影子，沒有龍的靈魂，可惜，非常可惜……”

由於徒弟的失誤，狻猊的雕刻失敗了。要做龍生九子的九個木根，既要大小相一，又要適合各自的造型需求。為了收集齊這些可遇不可求的木根，陳興用了整整九年的時間。現在想要重新找到適合狻猊的新料，談何容易？

如今，根雕的原材料已經逐漸枯竭。每浪費一塊料，都讓陳興感到無比心痛，有時半個月都難以入睡。

陳興的料場是在二十年前就開始儲備，每一次慶幸自己曾不惜一切代價儲存下這些木頭的同時，陳興也會更加感歎，如今的一木難尋。原料的枯竭，已經成為困擾根雕行業最大的難題。

為了龍生九子作品的完成，儘管希望渺茫，陳興還是帶著徒弟進山，開啟了尋根之旅。

每一棵樹都有生命，如果要砍掉一顆有生命的木頭，陳興是萬萬下不了手的。所以他們的目標都是已經枯死，埋在地底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朽木，賦予它們第二次生命。

良材易找，朽木難尋。好的根木早已被人挖走，這樣的搜索可能半個月都不會結果。而如果有幸發現了合適的朽木，也要在原地種上幾顆活樹苗作為彌補。

手藝人自有顆謙卑之心，對自然的敬畏源於對生命的熱愛。把枯木做成木雕，是新生命的創造。在挖走的枯木處種下樹苗，又是新生命的延續。

陳興的工廠不是景點，但每天仍會吸引無數遊客前來參觀。不管人多人少，不管被詢問到什麽樣的問題，陳興都會熱情以待。可一旦問起作品的價格，換來的回答都是最直接的回絕。

“這東西是再高的價格，我都不會把它出售。因為這裡麵包含著我的思想、我的理念、甚至是我的靈魂。作為一個手藝人唯一的一點東西，賣掉了，意義不大。”

除了龍生九子，陳興另一系列作品八百羅漢也已準備大半。

根藝之寶，寶在自然。天人合一，形神兼備。

羅漢形象被人熟知，其雕刻除了形和神，更要有韻。形和神靠的是刀工，而韻的體現重在手法。八百個羅漢的雕刻持續了十年，創作手法也在隨著時代審美趣味的改變而不斷改變。

如今，八百羅漢中已經完成六百多個。八百個完全不同的臉譜，又要完全凸顯每個羅漢的個性，這對陳興來說也是不小的挑戰。

陳興時常在房間內，獨自一人進行賢者的創作。方寸鬥室，卻是他與根的無限世界。

“你有自己的手法，有自己的性格，有自己的思想。思想要融入，作品才能出來。思想不融入的話，永遠雕的只是木頭。”

不問紅塵，不近是非。一把刻刀，一個樹根。忘記日升月落，不理鬥轉星移。單憑著心中的感覺，錘起鏨落，塑出心中賢者的模樣。

24年的生命歷程也許是很快，因為其實也做不了多少事。24年隻做一件事，卻又是那麽的不簡單。

對於每套作品都以十年計的陳興來說，24年木雕生活中的個中得失只有他一人能夠體會。

編 輯 | 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