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I財經社 裘雪瓊
編|祝同
中國“節目製作公司第一股”即將誕生。
12月28日，中國證監會官網公開披露，上海燦星文化傳媒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燦星文化”）已於近日遞交IPO招股說明書，擬於登陸A股創業板上市，將募集15億元資金用於綜藝節目的製作與運營。
燦星文化製作了系列綜藝節目《中國好聲音》，並孵化有《蒙面歌王》《中國好歌曲》《這！就是街舞》等20余檔熱門綜藝。
這家公司的IPO之路，足足走了四年。2014年年初，任職3年的燦星文化董事長田明曾主動告訴媒體，燦星製作計劃跟隨母公司星空文化傳媒（以下簡稱“星空文化”）赴港上市。
星空為傳媒大亨默多克新聞集團與黎瑞剛的華人文化基金共同注冊成立的合資公司，前者佔比53%、直接控股，後者佔股47%。
但當年星空傳媒股權架構大調整，田明未能圓夢。此後，燦星文化一直朝著上市行進：2016年完成股份製改革，獲得3億元增資；2017年年底完成Pre-IPO融資；2018年4月，田明全資持有的上海晝星以1億元價格向北京朗瑪永安投資管理公司轉讓了0.48%的燦星股份，由此套現1.48億元；三個月後，引入阿里巴巴與騰訊的投資。
目前，上海星投、上海晝星、西藏源合為燦星文化的前三大股東，持股比例分別為65.68%、21.31%和6.07%，田明個人直接持股比例為1.33%。
從體制內電視人，到“下海”經營綜藝製作公司，田明完成了一個漂亮轉身。
從新聞轉型娛樂
投身創業之前，田明已在上海東方傳媒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SMG”）主管東方衛視及綜藝業務板塊工作，並沉澱了18年的新聞、娛樂內容的製作與管理經驗。
他與傳媒的結緣可以追溯到1987年。那時，田明就讀於陝西師范附中理科重點班，卻在高考志願欄填寫了複旦大學新聞系。田父時任西安一家雜誌社的主編，這與家庭的耳濡目染密不可分。
1992年，田明加入剛成立的上海東方電視台，從記者兼播音員做起，後成為中國第一批采編播合一的出鏡記者和主持人。那會兒，田明想做中國的丹·拉瑟，後者是美國知名電視節目主持人，曾兩度與伊拉克前總統薩達姆面談。
在上海東方電視台，田明歷任新聞記者、新聞主持人、製片人等職務。1999年創立《熱線傳呼》前就放話要將這檔新節目做得超越台裡在播的高收視率節目《新聞透視》，但其同事兼學弟陸偉私下嘀咕，“我們沒人相信，心想說鬼扯吧。”
但《熱線傳呼》播出後，每期收視率基本都超過《新聞透視》，成了東方電視台收視率第一的節目。
2006年，田明出任東方衛視綜藝部總監。彼時上海音樂頻道解散，金磊、沈寧、達達等紛紛來匯集於田明麾下——後來，這幫人又成了燦星文化的初創團隊，也是核心人員——他們共同打造了《加油！好男兒》、《中國達人秀》《壹周立波秀》等節目。
入職綜藝部前，沈寧就聽說了田明的“可怕”，“夜總會、千百會，每天要開無數會，很鐵腕的。”她很快有了切身：田明每天都召集業務會，讓每個人匯報工作進度，營造了一種近似軍事化的高強度管理氛圍。
同年播出的《加油！好男兒》，是田明團隊首次操刀真人秀節目。這支零經驗的團隊，觀看學習了全球選秀節目，例如美國的《美國偶像》、《學徒》。田明記得，節目最初播出的收視率只有零點幾，直到總決賽之夜才有所反彈：索福瑞17個監測城市數據顯示，《加油！好男兒》的平均收視率為3.29%，是同時期表現最強勁的真人秀節目。
上任第一年，田明幫助東方衛視的廣告收入上番了一倍。
一個在東方電視台流傳甚廣的故事是，2010年田明邀請陳凱歌與張藝謀拍攝新的形象宣傳片。他提出這一想法時，會議室所有人都摸不吭聲，因為沒有哪家衛視能請得動這麽大級別的導演拍攝宣傳片。
田明幾顧茅廬，愣是用誠意打動了陳凱歌，後者執導了東方衛視的宣傳片《魔幻都市》。此片中提出的“風從東方來”的口號，也成了全國衛視的一個創舉。
2010年，時任SMG總裁的黎瑞剛出任華人文化產業投資基金（即“CMC”）的董事長。他需要為虧空多年的星空傳媒物色一個合適的掌舵者。黎瑞剛想到了大學同班同學田明。
“他不屬於這個體制，早晚會離開，他是這個體制的另類，他的潛能和爆發力還沒有被這個體制發現。”黎瑞剛相信，田明會是盤活這局棋的最關鍵人物。
田明確有雄心壯志。他喜歡踢足球，位置是前鋒，“因為我想出風頭，想進球”。2008年奧運會，東方衛視做了一個每天直播的綜藝晚會。直播前的動員大會，他給導演組組長說了一個故事：“我前兩天看書，看到巴頓將軍在士兵上戰場之前，問道，當以後你們老了，你們的子孫問你，當年那場戰役你參加了嗎？我希望你們可以驕傲地和他們說，你爺爺就在那裡！”
黎瑞剛的橄欖枝，田明毫不猶豫地抓住了。“我們的文化傳媒事業不能和國際的相提並論，一個維亞康姆或者一個新聞集團就勝過了我們幾十個電視台的營收，我們應該有這樣的夢想，去樹立中國的價值觀，而星空無疑是一個更加國際化的平台。”
2011年5月，田明帶著十多人的團隊離開SMG離開。他走馬上任星空傳媒CEO兼燦星文化總裁。
好聲音的璀璨與落寞
2012年，燦星文化與浙江衛視共同推出了音樂選秀節目《中國好聲音》。
《中國好聲音》開創了製播分離制度：燦星文化主導著購買了版權、投資與運作，浙江衛視更像一個播出管道；打破”一口買斷”的既有模式，兩者採用了“聯合製作，投資分成”的新商業模式。
這樣做的優勢在於，燦星文化自主把握製作經費、保證內容品質。但風險也不小，田明主動承諾將收視率定為2.0%，也就是說，若收視率低於這個數字，公司不但無法賺錢，還會賠掉幾個月的心血。
已是燦星文化宣傳總監的陸偉只差拽住田明的袖子：“田總，定2.0太高了，我們定1.5吧。”畢竟，此前只有《中國達人秀》第一季達到過2.0%以上的收視率。
田明沒有聽勸。他深信，人只有被逼到絕路才能爆發潛能。他還在節目的動員大會上放出“狂言”，“《好聲音》一定會成功，五個月之後我們將創造歌唱類綜藝節目的歷史，成功沒有疑問，唯一的疑問只是多大的成功。”
大咖導師為新生的節目助力良多。那英、劉歡兩位導師，是田明親自出馬請來的。他從上海往北京飛了幾十趟，一次次去劉歡家、那英家拜訪，用盡各種形式的勸說、溝通，並展示、講解荷蘭的原版節目。
那英是在一次海鮮火鍋的飯桌上拍板加入的。看完原版節目後，她還應邀參加了《舞林大會》的錄製，並得到了節目組的保證：“主辦方和導演組不能在現場給出任何暗示，一切必須以好聲音作為導師的評判標準。”
而導師的分成形式也是新的，沒有打包性的出場費用，得從後續學員歌曲的彩鈴下載中分成。這樣，導師就與自己的學員有了深度捆綁在一起，也願意將自己的力量和資源注入節目。
第一季《中國好聲音》每逢周五晚必在微博刷屏，並為燦星文化挖到了第一座金礦：投入1億元，播出後僅廣告收入就鋼彈3.5億。
2013年，第二季《好聲音》攬入10億廣告費，平均收視率保持在4.58%。這一重磅武器之外，燦星文化還與東方衛視合作了《中國達人秀》《舞林爭霸》，與央視聯手製作《舞出我人生》《中國好功夫》，在山東教育電視台播出《未來中國夢》。
一位接近燦星文化的人士曾向媒體透露，2013年燦星文化真正可以稱得上成功的節目只有第二季《中國好聲音》，“有一段時間不少人都比較彷徨，不知道未來在哪裡，直到今年《中國好歌曲》再次獲得成功，大家才松了一口氣。”
2014年，第一季《中國好歌曲》在全國取得1.91％的高收視率，其中48城的收視數據是2.513%，超過了同期被普遍看好的《我是歌手》第二季的首播。
2015年，燦星文化勢頭依然昂揚。第四季《中國好聲音》請來新導師周杰倫，平均收視率上漲到4.8%，廣告收入增至15億元——有數據統計，四季節目共斬獲40億廣告費。《蒙面歌王》《中國好歌曲》《出彩中國人》收視率穩定，戶外真人秀《了不起的挑戰》雖未完成播出，卻在95後00後群體中大受歡迎。
但《中國好聲音》顯露出衰落跡象。學員關注度下降了，冠軍張磊只有14萬粉絲；百度指數下跌到20萬，微博討論熱度遠不及《爸爸去哪兒》與《奔跑吧兄弟》。
燦星文化的2016年更不好過。年初，原版權方荷蘭Talpa突然宣布結束與燦星的續約。隨後，唐德影視宣布以平均每季1億元的價格購買下“The voice of China”自2016年始的為期4年的版權。
Talpa在香港提出臨時禁製令，禁止燦星製作和播放《中國好聲音》第五季。為此，田明多次出現在北京知識產權法院的聽證會上，與唐德的創始人吳巨集亮唇槍舌戰。那會接受媒體採訪時，田明的聲音明顯嘶啞，整個人的狀態也顯得疲憊。
鬧劇的最後，田明捨棄《中國好聲音》這一培育了四年的IP，轉而推出《中國新歌聲》。與此同時，他意識到“沒有創新就沒有未來，沒有原創就沒有價值決心極大創新”，決心不再引進新的國際模式，就算是和國際聯合製作和研發的節目模式，“燦星都要有100%的知識產權”。
錯失網綜，業績下滑
上市是田明加入星空傳媒時就有的心願。
2011年，在燦星文化的第一次會議上，田明對追隨多年的夥伴宣布：“我們是要把這個公司做到上市的！”
那之後的三年，“上市”兩個字被老闆田明在各場合反覆提及。這兩個字就像一劑特效雞血，讓所有人清楚明白拚命奮鬥的意義。
2014年，田明公開提出，燦星文化及其母公司星空華文傳媒，還有專注演藝經紀業務的夢響強音，未來都要進入資本市場。
2016年3月底，A股上市公司浙富控股發布公告，擬以現金3億增資燦星文化，獲得6.0698%股權。這釋放的資本運作變化信號是，夢響強音已被裝入燦星文化當中，未來兩家公司會打包上市。
那次燦星文化首次披露了財務數據，2015年營業收入與淨利潤分別為22.1億、7.2億，公司估值達50億元，是當時最賺錢的綜藝製作公司。
2017年年底，時隔21個月，燦星文化再次官方宣傳獲得8.5億元增資，以210億人民幣估值完成Pre-IPO輪融資，並擬2018年登陸A股市場。
2018年4月，上海晝晨、曹斌等幾家老股東轉讓約1.51%的股份，套現約3.15億元的現金，燦星文化估值未變。需要注意的是，這一輪股權轉讓中，燦星文化創始人田明100%持有的上海晝晨，共套現1.48億元。
三個月後，阿里和騰訊音樂分別增資2億元和1.6億元，獲得燦星文化1.17%和0.93%的股權份額。但這次融資過程中，燦星文化的估值僅為170億元。
距離上市一步之遙，燦星文化的營收情況卻逐年下滑。IPO招股書數據顯示，燦星文化在2015年、2016年、2017年及2018年前七個月的營業收入分別為24.62億元、27.06億元、20.58億元及2.65億元，淨利潤分別為8.06億元、7.29億元、4.55億元和691萬。實際上，燦星文化在2018年上半年還虧損2726萬元。
對此，燦星文化在招股書中解釋，公司節目集中於下半年播出，上半年僅有《這！就是街舞》和《同一堂課》兩檔節目播出，導致營收貢獻較小；其中大部分收入來源為《這！就是街舞》，而“項目系公司在超級網綜上的初次嘗試，為了穩健運營和控制風險，則採用了受託承製方式”，從而導致收入相對較少。
這指出了燦星文化當前面臨的困局：以《好聲音》系列為代表的電視綜藝後勁不足，與網絡影片平台的合作尚處於起步期。
2014年，田明受訪時表示，“要把燦星的王牌《中國好聲音》做成像《美國偶像》那樣有生命力的節目，一直延續下去。”但公開數據顯示，該系列節目七季的首播收視率分別為1.477%、3.516%、4.241%、5.308%、3.843%、2.604%、1.730%。
另一方面，網綜開始崛起，《偶像練習生》《創造101》《中國新說唱》輪番刷爆微博與朋友圈。鯨準研究院發布的《2018年中國網綜觀察報告》顯示，單優愛騰、芒果TV四大主流影片平台已貢獻105檔網綜，其中69檔位新綜藝，競爭不可謂不激烈。
專注網綜的創業公司相繼嘗到甜頭。米未憑借《奇葩說》系列現估值早已突破50億；打造《吐槽大會》系列的笑果文化、上線《明日之子》系列的哇唧唧哇、以及《偶像練習生》的製作公司魚子醬，估值都超過了15億元。
燦星文化行動遲緩。一來，田明不想做有“意思”但沒有“意義”的事情，沒有大力投入戶外真人秀，並始終把《中國好聲音》作為最主要的收入來源。二來，他考慮到影片網站處於連年虧損，難以支撐燦星對節目製作的基本需求。
燦星文化副總裁陸偉受訪時曾說，“我們在互聯網平台觀察了很久，始終沒有下定決心踏入，因為它的商業模式對於製作公司來講是不成立的。”
但時代只會褒獎順勢而為者，2018年燦星文化不得不擁抱網綜。2018年初，它與優酷合作了《這！就是街舞》。2019年，它與騰訊合作的《即刻電音》已經播出，還會攜手優酷推出《這！就是原創》。
網綜這條路線，燦星文化啟程不久，前有互聯網巨頭，後有新秀追趕。這也意味著，它上市夢圓後會肩負不小的營收與競爭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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