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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搖曳風中的小漁船 是9歲女孩的家

華龍網5月23日0時11分訊(欄目主持/林楠 記者/李華僑 劉嵩)江水仿佛從來沒有平靜過,總是這麽晃啊晃啊,水波拍打著船舷,遠處濱江路的霓虹伴著車尾燈一閃一閃,一切,似乎都是那麽恬靜。水波拍打岸邊發出有節奏的韻律,小漁船搖啊搖,像媽媽溫柔地低吟著搖籃曲,9歲的宋紅豔睡得很甜。

不大的太空,長2米,寬1米,這就是她最有安全感的地方——漁船扁舟。

即使水浪不斷“吟唱”,但好像並沒有打擾到小紅豔的睡夢,她就這麽安靜地睡在船艙裡,嘴角帶著笑。

一艘漁船

嘉陵江邊,相國寺碼頭,在這面積不到18平米的漁船上,宋紅豔再次和爸爸相遇了。

爸爸穿著一件淺灰色襯衣,頭髮有些長,好像還有些亂。他背著身站在船尾,旁邊的鍋灶傳來陣陣糯米香。

“爸爸!爸爸!”小紅豔開心極了,大喊著向爸爸的背影奔去……

奶奶歐會摸了摸孫女凌亂的頭髮,她知道,這孩子又做夢了。歐會把被子捋了捋,將被角壓在女孩的頸窩,長歎一口氣:不知不覺,孫女都9歲了。

“我不記得爸爸什麽樣,我也只有在夢裡才會叫爸爸。”說到爸爸,宋紅豔紅了眼眶,從記事開始,她就不知道有爸爸媽媽在的家是什麽樣子。她的家,就只有爺爺奶奶,還有那艘一家人生存生活的小漁船。

9年前的一個冬天,只有8個月的宋紅豔被緊緊的裹在繈褓裡。因為一場矛盾,孩子的媽媽走了之後再也沒回來,沒過多久,孩子的爸爸也走了,從此不再相見。

那個冬天,江風刺骨。紅豔在奶奶歐會懷裡哭得很凶,小家夥餓了,歐會還是到旁邊開魚莊的大船上借了瓶豆奶,燙熱了給孫女喝下才把她哄睡著。

就這樣,小船隨著嘉陵江的波濤一晃一晃,小紅豔也隨著漁船一晃一晃,晃過了9個年頭。

“這就是我們的家,我和爺爺奶奶就住在這裡。”文豔指著前艙,那是他們吃飯的地方;而尾艙放著一個燃氣灶和柴米油鹽,算是一個廚房;中艙鋪著涼席,兩端的艙璧上,七零八亂地掛著口袋,衣服、課本、獎狀……

是的,這就是宋紅豔的家,他們所有的家夥什都擠在中艙。平時爺爺奶奶靠打漁為生,禁漁期時,爺爺奶奶就在一旁的大船上幫忙做點後廚,賺點生活費。

一聲爸爸

夢裡,聽到女兒那聲“爸爸”,船頭的男子轉過了身。他端著飯菜,輕輕擱在小桌上,很自然地捋了捋紅豔的頭髮,他要給她編辮子。

紅豔坐得直直的,手裡還不停翻著書包,“98分!”她揚起手中的語文試卷,她說和第一名只差了0.5分。

夢裡,爸爸似乎也在笑,他答應女兒,如果期末能考到年級第三,就給她買學習機器人。這是她渴望很久的,她相信,有了學習機器人,她肯定能考所好大學,帶爸爸離開漁船。

突然,宋紅豔別過頭,看了下身後的父親:“爸爸,答應我,以後出去都要給我說一聲,我怕你不要我……”

睡夢中的小紅豔拳手緊緊拽著被角,眉頭緊鎖。

“這孩子,沒有安全感。”奶奶歎了口氣。

在宋紅豔5歲的時候,奶奶帶著她回銅梁老家幫兄弟種水稻。老兩口5點過就起床出門拔秧苗,留宋紅豔一個人在家睡覺。

醒來後的紅豔發現屋裡沒人,她慌了。她對著空曠的房子大喊“爺爺!奶奶!”沒有得到回應;她想打開大門出去看看,但門被鎖了;她用家裡的座機給爺爺打電話,打了10多通都沒人接。

“爺爺奶奶也不要我了?”這個念頭不斷從宋紅豔腦子裡蹦出來,她坐在地上,靠著大門一直哭一直喊:“爺爺奶奶,我會聽話!”

歐會老兩口再回家已是中午12點過,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讓他們很是心疼,歐會抱起坐在地上大哭的孫女,聽著孫女的哽咽:“我以為你們不要我了。”

從那以後,爺爺奶奶無論去哪兒,都會跟宋紅豔打聲招呼。

從那以後,宋紅豔就有了這麽一個習慣,習慣在夢裡給爸爸打聲招呼:“你以後出去要給我說一聲。”

但夢終歸是夢,翻看紅豔的日記,她在日記本裡這樣寫道:“爺爺奶奶,身體健康。”因為她知道,爺爺、奶奶,才是在漁船上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而“健康”兩個字,是她翻字典查的。她唯一的願望,是和爺爺奶奶一直生活下去。

小紅豔說,爺爺奶奶有啥好吃的,都留給宋紅豔吃;所以,她有啥好東西也會留給爺爺奶奶。

學校每天早上都會給學生發一盒牛奶,宋紅豔從來不喝。每天她都留著,放學後,拿回家放在中艙的盒子裡。

但小小的她還不知道,牛奶會過期……

一雙紅皮鞋

在夢裡,爸爸送給小紅豔一雙紅色的舞蹈鞋,她開心地穿上紅色舞蹈鞋,轉啊轉啊,“謝謝爸爸,我終於有一雙紅色舞蹈鞋了!”

在宋紅豔的床鋪邊,放著一個鞋盒,裡面有一雙和夢境裡一模一樣的紅色皮鞋,那雙鞋被小紅豔刷了又刷,雖然鞋頭已經有點褪色,但它仍然很乾淨。但這雙和夢裡一模一樣的鞋,不是爸爸買的。

那雙鞋,是宋紅豔表妹穿不下了給她的。這是她唯一一雙漂亮的鞋子,平時都刷乾淨放在鞋盒裡,只有去“重要場合”才穿,比如——她去跳舞時。

因為好心人王伯伯的幫忙,小紅豔每周六上午可以去楊公橋的一個補習班免費學習民族舞。

每天做完作業,她都會到練一下舞。漁船旁邊有一處通往大船的跳板,這兒就是她練舞的場所。她左手扶著欄杆,右腳跨在另一端的欄杆上,慢慢放開左手,雙手向上伸得筆直,隨著身體一起往右側壓。跳舞前,拉伸身體的環節很重要。

隨後,她來到岸上,自己哼著歌跳了起來,雙手在空中有節奏的晃動,身體扭動、旋轉。

地面凹凸不平,還有些小石子,腳被硌到了,她就停下來,揉一揉,又繼續跳。

“我的夢想是當一名舞蹈家。”小紅豔喜歡跳舞,因為每次跳完舞,會感覺很快樂。

一場夢

“奶奶,你是不是又忘了吃藥了?”小紅豔動作嫻熟地倒水、拿藥,遞到奶奶面前。奶奶左側的手臂、腰、腿近幾年不知道什麽原因,疼痛時常發作,藥一直沒斷過。

不止奶奶,小紅豔的爺爺身體也不太好。

去年夏天,天很熱,宋紅豔和奶奶在大船上蹭冷氣機。突然,一陣狂風從下遊方向吹來。雷、雨、冰雹接踵而至。彈珠大小的冰雹打在大船的玻璃上,發出“誇啦誇啦”的聲音。

“吱—呀—”宋紅豔看著跳板被吹倒,砸向了她的家——那艘小漁船。

“完了,家要沒了,怎麽辦,書包還在船上……”宋紅豔一下哭了出來。她緊緊抱住奶奶的腰,一直哭,一直叫“船、船……”奶奶也哭了,對於這一切,她無能為力。而她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爺爺,已經潛到了嘉陵江中,幫大船系繩索。所幸,最後跳板沒有砸到漁船。但因為被江水進了耳朵沒有及時醫治,爺爺的耳朵聽不太清了,和他說話要很大聲。

“我長大以後要考醫科大學,當醫生,給爺爺奶奶治病。”

“你不當舞蹈家了?”

“嗯,不當了,爺爺奶奶健康重要。”

“你想爸爸媽媽嗎?”

“不想,想也沒用,反正他們也不會出現。”她的臉上露出一絲堅決,但眼神有些閃爍。她知道,不想是騙人的。

可是想有什麽用,連夢裡,爸爸都又不見了。

夢裡,宋紅豔哭得很傷心,好不容易“見”到爸爸,又沒記住他的樣子。她哭著哭著醒了過來。此刻,奶奶已經做好了飯菜,她偷偷把眼角的淚痕擦乾,平複了下情緒,好像從來做過這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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