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踞嶺南的南越，如何成為漢朝的臣屬？

秦始皇攻滅六國後，南征百越部落，將南海之濱的土地納入秦帝國的版圖內。秦朝末年，中原大亂，秦朝駐南海郡的將軍趙佗建立起了雄踞嶺南的南越國。

漢朝建立以後，又將采取怎樣的政策來應對這個南方的強國？

南越與西漢並峙形勢圖。虛線為漢朝諸侯界，實線為國界。

陸賈出使南越

劉邦稱帝後，南方的東甌、閩越各國都已名義上臣服於漢朝，接受漢朝的冊封。只有南越國繼續雄踞嶺南，與漢朝分庭抗禮。這是因為，以漢朝當時的經濟條件和軍事實力，並不足以征服遠在南海的趙佗政權。

公元196年夏，劉邦冊封趙佗為南越王，派遣陸賈出使南越，去頒發印綬。希望與南越互通使節，讓趙佗團結安撫百越部落，不要成為南方邊境的禍害。

自從酈食其死後，同樣出身儒門的陸賈就成為了劉邦的頭號說客。楚漢對峙鴻溝時，劉邦曾派陸賈勸說項羽締結和約，但是沒有成功。這一次，陸賈受劉邦重托，長途跋涉，來到嶺南。

陸賈見到趙佗時，這位秦朝軍官的服飾舉止已與越人無異，頭上挽著越人的錐形發髻，以伸開兩腿的箕踞坐姿來迎接漢使。在中原漢人看來，箕踞是最為傲慢無禮的姿勢。

陸賈對趙佗的無禮行為，立即予以嚴厲申斥：“足下本是中原人士，親戚、兄弟和祖先的墳墓都在趙國真定（今石家莊）。而如今您卻違反天性習俗，丟棄華夏衣冠，妄想以區區越地來與天子抗衡，成為敵國，那您的大禍就要臨頭了！”

陸賈接著向趙佗張揚漢朝的國威：“再說，秦朝喪失德政，諸侯豪傑並起，只有漢王能先入關，佔據鹹陽。項羽背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們都歸屬於他，可稱得上是強大無比。但是漢王從巴蜀出兵之後，征服天下，平定諸侯，終於誅殺項羽，滅掉楚國。五年之間，海內獲得平定。這並非人力所為，而是上天的建樹啊！”

陸賈最後表明了漢朝的和平意願：“天子聽說您在南越稱王，不協助天下人誅殺暴逆，文武將相都想帶兵來消滅您。但是天子愛惜百姓剛剛經歷了戰爭的勞苦，因此才暫且罷兵，派遣我授予您印綬，剖符為信，互通使臣。您理應親自到郊外遠迎，北面稱臣才是。但是您卻想以剛剛建立、尚未聚集人眾的小小南越，在此桀傲不馴。倘若讓朝廷知道了，就會挖掘燒毀您的祖墳，誅滅您的宗族，再派一員偏將率領十萬大軍壓境，那麽越人殺死您投降漢朝，就易如反掌！”

趙佗聽罷大驚失色，立即離開座位，向陸賈謝罪：“我在蠻夷中住久了，太失禮義了！”

接著，趙佗又問陸賈：“我與蕭何、曹參、韓信相比，誰更賢明呢？”

陸賈答道：“似乎您更賢明一些。”

趙佗又問：“那我和皇帝相比呢？”

陸賈回答道：“皇帝從豐、沛起兵，討伐暴虐的秦朝，誅滅強大的楚國，為天下興利除害，繼承了三皇五帝的偉業，統一治理中國。中國的人口數以億計，土地方圓萬裡，居於天下最肥沃的地域，人多車眾，萬物殷富，政令出於一家，這種盛況是開天辟地以來從未有過的。而您的人眾不過幾十萬，還都是未開化的蠻夷，散布在這崎嶇的崇山海隅之間，好比漢朝的一個郡而已，怎麽可以與漢朝相比？”

趙佗聽了，哈哈大笑，說道：“我沒能在中原發跡起家，所以才在此稱王。假使我處在中原，又怎麽見得不如漢王呢？”

通過交談，趙佗非常喜歡陸賈，於是留下他和自己暢飲了好幾個月。

趙佗對陸賈說：“南越人中沒有一個和我談得來，直到你來，才使我每天都能聽到過去所未曾聽過的事情。”

趙佗還賞賜給陸賈一袋珠寶，價值千金，其他饋贈也達到千金之多。陸賈最終完成了拜趙佗為南越王的使命，令他向漢稱臣，遵守與漢朝的約定。

陸賈還朝匯報，劉邦非常高興，任命陸賈為太中大夫。

然而，南越政權只是名義上臣服於漢朝，保持與漢朝的友好關係，實際上仍然雄踞南方，為嶺南地區最早的文明開化作出其歷史貢獻。

豈能馬上治天下？

陸賈時常在劉邦面前稱道《詩經》、《尚書》等儒家經典，劉邦歷來討厭儒家，一聽到《詩》、《書》，就很不高興，罵道：“你老子是在馬上打下的天下，哪裡用得著《詩》、《書》！”

陸生反駁道：“在馬上可以取天下，難道也可以在馬上治理天下嗎？況且商湯、周武，都是忤逆造反取天下，然後順勢懷柔守天下，文治武功並用，才是長治久安的辦法啊。從前吳王夫差、智伯都是因窮兵黷武而遭致滅亡；秦朝也是一味使用嚴酷刑法而不知變更，最後才導致滅亡。假使秦朝統一天下之後，推行仁義，效法先聖，陛下您又怎能取得天下呢？”

“馬上取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這早已成為婦孺皆知的著名論斷。自古亂世用重典，戰亂時代必須用鐵腕手段來平息動亂，但是如果形勢得到安定以後，仍然長期沿用戰時政策，民眾勢必難以忍受。

西漢文景時代的政論家賈誼，在他的名篇《過秦論》中，這樣總結秦朝滅亡的歷史教訓：“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意思是秦朝從取天下向守天下的轉變過程中，沒有順應形勢改變政策，這與陸賈的觀點異曲同工。後世統治者“武定禍亂，文致太平”的政治經驗，也正是從秦朝二世而亡的歷史教訓中總結而來的。

劉邦聽完陸賈的反駁之後，雖然心情不悅，但是臉上露出愧色，就對陸賈說：“那就請你為我試著總結一下秦朝之所以失天下、我之所以得天下，以及古代王朝成敗的原因所在。”

於是，陸賈就大略地論述了國家興衰存亡的征兆，一共寫了十二篇。每寫完一篇就呈獻給劉邦，劉邦沒有不稱讚的，左右群臣也齊呼萬歲。

陸賈《新語》，《四部叢刊》據明弘治刊本影印。

陸賈的這部著作，被稱為《新語》。但是，據清代學者紀曉嵐主持編寫的《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考證，目前流傳至今的《新語》，可能並非陸賈的原作，而是唐以前的人的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