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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出海”:譯筆搭橋 溝通世界

        今年9月30日是“國際翻譯日”。2017年5月24日,聯合國大會通過了關於專業翻譯在實現各國互聯互通及促進和平、了解和發展中的作用的決議,並宣布9月30日為“國際翻譯日”。本期《語言文字》聚焦中國影視作品的外譯,以迎接翻譯日的到來。


“Baijiu”還是“liquor”?陳萱和她的翻譯團隊展開了討論。


對這位專業譯者來說,“白酒”一詞的英譯並不難。可是當陳萱拿到電影《瘋狂的外星人》的劇本時,她需要考慮海外編劇和演員的接受度,慎重選擇最合適的譯法。


“文化差異是影響影視‘出海’的重要因素,如何傳達這種差異也是影視翻譯的難點之一。”陳萱表示,她的經歷正是我國影視作品“走出去”所面臨機遇和挑戰的縮影。


近年來,隨著國內影視行業的井噴式發展,國內影視“出海”步伐加快,中華文化“朋友圈”和中國故事的傳播版圖迅速擴大,譯者在其中扮演著不可替代的重要角色。


微觀而論,“白酒”怎麽翻譯關乎閱聽人的理解難度;宏觀而言,只有不斷提升影視外譯質量,才能為影視作品“出海”保駕護航。


1.簡明、易懂,跨越理解鴻溝


經過一番思考,陳萱最終在劇本翻譯中選用了“liquor”。


“有人認為可以直接用‘Baijiu’,體現出我們的文化自信。像豆腐的英文‘tofu’,就是把中文作為外來語引入了英語系統。”陳萱解釋,翻譯成“liquor”,是從便於國外觀眾閱讀理解的角度出發,這是翻譯策略的問題。


“我們覺得,劇本要給外國編劇看,還是讓人能夠迅速理解比較重要,不要製造閱讀障礙。”從《流浪地球》到《誤殺》再到《中國奇譚》,陳萱陸續參與了多部影視作品的外譯工作,她以多年的經驗判斷,劇本和台詞翻譯得不好,會影響影片在海外的傳播;字幕做得不好,會影響海外觀眾的觀感。


囿於呈現時間和空間的限制,與文學翻譯相比,影視作品翻譯往往更追求簡明、易懂。


“影視翻譯本身具有特殊性,因此操作難度更大。”中國傳媒大學外國語言文化學院副教授陸香舉例,“在圖書翻譯中,中英文字數多點少點問題不大,但影視翻譯不行。字幕是用眼睛看的,眼睛看的速度通常跟不上耳朵聽的速度,所以字幕需要簡化,否則會影響觀眾對劇情的理解,也會使觀影效果大打折扣。”


陳萱深以為然。“譯書的時候,可以用‘Baijiu’這個翻譯,因為書頁有很多留白,可以加腳注或者尾注,但電影一閃就過去了,不到不得已,不會在裡面加注釋。”


“字幕翻譯受時空、文化影響較大,壓縮、刪減等變譯現象比較常見,偶爾也會用到替換、增補等方法來突出源語文化信息。”黑龍江大學俄語學院教授關秀娟指出,影視翻譯是語言、聲音、畫面等多種符號之間的轉換,屬符際轉換;而圖書翻譯是傳統意義上的語言符號之間的轉換,屬語際轉換。


“在翻譯用詞方面,圖書翻譯可以用比較有深度、文雅的字眼,做到‘信、達、雅’,因為讀者有時間進行品讀、消化。而影視劇則不行,翻譯一定要通俗易懂,要‘信、達、短’。”陸香認為。


“翻譯還要充分考慮渠道和閱聽人,影視翻譯更需要吸引觀眾眼球。”北京外國語大學副教授王穎衝敏銳地觀察到,《我不是潘金蓮》的圖書版譯名是“I Did Not Kill My Husband”,而電影版譯名則換成了“I Am Not Madame Bovary”。她說:“二者相較,前者比較平,追求敘事清晰;後者站在大眾視角,更有‘爆炸’效果。”


2.加速、提質,並非一帆風順


我國影視外譯歷史悠久,曾為中國文化“走出去”作出重要貢獻。“早在1935年,電影《漁光曲》就亮相莫斯科國際電影節,並獲得‘榮譽獎’,受到矚目。”關秀娟說。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發布的《企業海外發展藍皮書:中國企業海外發展報告(2020)》顯示,倫理劇、古裝劇、歷史紀錄片最受海外觀眾歡迎。與國內影視作品“出海”數量顯著增多相一致,相關影視作品的製作品質也在逐步提升。


“現在越來越多的‘出海’影視採用原音加字幕的形式。這與之前流行的譯製片、配音腔的效果迥然不同。”陸香回憶起20世紀90年代電視劇《還珠格格》在東南亞地區廣泛傳播時,配音腔的視頻傳回國內曾讓人忍俊不禁。


“目前,我國影視外譯實踐主要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是由上海電影製片廠、八一電影製片廠等承擔譯製任務,第二種是製片方委託自由譯者或翻譯工作室進行翻譯。”中國傳媒大學碩士研究生降碧桐介紹。


作為中國影視外譯的“正規軍”,上海電影製片廠、八一電影製片廠等譯製機構會組織了解中國文化的外國譯員與中國譯者進行協作翻譯,其精益求精的譯製要求和嚴密的審查制度為字幕翻譯質量提供了保障。自由譯者或翻譯工作室通常具備良好的語言功底和一定的翻譯經驗,能夠按照片方要求在最短時間內完成翻譯任務。


不過,當下國內熱門影視作品的“出海”之路並非一帆風順。“信、達、雅嚴格來說最多只能用來評價英譯中的文學作品,不宜套用在中譯英上,因為很多國人對於什麽是英文的‘雅’並不具備客觀的認識,總是習慣用中文的思路來追求繁複的修辭,而現代英語的主要特徵之一就是簡明。”談及翻譯的評價標準,陳萱認為,很多人對翻譯的認識存有誤區,認為翻譯就是要再創作。“把一段大白話的原文翻譯成‘詩經體’或者所謂的‘古典英文’,就等於把它再創作了一遍,而且是沒有必要的再創作,這種‘炫技’反而加劇了讀者的理解障礙。”


陸香說,中外文化差異是影視“出海”無法回避的問題。“國外觀眾對東方文化的人文意蘊、禮儀制度、歷史價值等都比較陌生,這使得他們可能無法沉浸式觀影,也很難產生深度共鳴和熱情討論。”


“影視外譯研究、外譯水準、人才隊伍尚未與市場需求相匹配。”關秀娟強調,中國的影視翻譯研究起步晚,與國際前沿的視聽翻譯研究存在差距,國內開設影視翻譯專業的院校寥寥無幾。“高水準的影視翻譯人才比較緊缺,其中外譯高層次專業人才更是難尋。”


同時,影視翻譯的薪酬標準也飽受詬病。“很多電影的翻譯預算非常低,可能劇組一天吃便當的錢就比翻譯劇本貴。”陳萱認為,這反映出片方對翻譯質量重要性的認識仍然不足。


3.破題、換擋,有待綜合統籌


“目前,國家層面還沒有頒布相關的對外譯製標準和規範,也沒有相應的監管政策;全國數十萬家影視公司,大多數製片公司不重視譯製,也不懂譯製;大多數譯員不懂電影;多數後期製作人員不懂外語。”對於中國影視外譯水準參差不齊的現狀,陸香表示憂慮。


提升中國影視作品的外譯質量,關乎評價標準、監管政策、人才培養等層面,有待綜合統籌。


許淵衝先生在總結中國創新文學翻譯理論時,曾模仿《道德經》第一篇寫了一段《譯經》:


譯可譯,非常譯;忘其形,得其意。得意,理解之始;忘形,表達之母。故應得意,以求其同;故可忘形,以存其異。兩者同出,異名同理;得意忘形,求同存異;翻譯之道。


“這段話可以成為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文學作品翻譯之道,影視也是文學作品,所以翻譯時也可以參照。”陸香說,影視翻譯應忠實原文,準確地表達原文信息,做到沒有核心語義差錯,重要文化內容沒有缺失;沒有過度增譯或發揮,與原文要傳達的信息無偏差;沒有邏輯性或知識性錯誤,做到特定詞語翻譯統一、前後一致。


陳萱認為,良好的文字功底和深厚的文學造詣是影視翻譯從業者需要具備的素質。“如果譯者的中英文功底夠好,英文表達比較地道,符合外國人的語言表達習慣,就不會寫出很多Chinglish(中式英語);文學造詣比較高的譯者,平常看的文學、影視作品比較多,語感就比較好。”陳萱說。


“建立新時代‘中國影視翻譯學科’體系尤為迫切。”湖南文理學院教授周星林認為,這是用影視的方式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的必要環節;是培養影視外譯專業人才,提升影視外譯質量的必要環節;是豐富學科門類,增強文化自信的必要環節。


“需多主體、多主題、多渠道拓寬譯路,使中國影視作品深入國外觀眾的生活,為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文化、優化中國形象助力。”關秀娟說,多方翻譯主體應加強項目協同,國家翻譯、商業翻譯、影迷翻譯應形成緊密的主體關係,共同營造中國影視外譯生態。針對目標閱聽人豐富影視類型,既要傳播中國的主流文化,又要達到觀眾的期待,盡量滿足譯入國各方閱聽人需求。


陸香指出,“後疫情時代,影視翻譯需在翻譯內容、翻譯標準和翻譯主體等方面做到推陳出新,讓翻譯內容滿足對外傳播需求,讓翻譯批評服務於對外傳播效果,讓翻譯人才轉換為對外傳播人才,形成良好的翻譯生態,讓影視翻譯成為對外傳播的助推器,助力我國的對外傳播事業。”(記者:肖人夫 通訊員:宋志悅)


《光明日報》(2022年09月18日 0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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