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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包凡:華興血未冷 江湖氣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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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快更深刻洞察互聯網商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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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面對36氪,包凡不止談了對市場的看法,還談了作為一家快速成長的公司的管理者的思考,以及跳出生意之外、對新經濟生態的觀察。

採訪、撰文 | 楊軒

雖然剛做完美團收購摩拜的案子,但“並購之王”這個稱謂,現在對華興資本和它的創始人包凡來說,已經有些片面。

過去兩年,包凡幾乎在公眾視野“消失”,不再玩拳擊和賽車,而華興資本人數從一百多上升到近600人。

十幾年前,徐傳陞初識包凡之時,包凡就毫不諱言自己的“野心”,這在當時看來有點不自量力。但如今,華興早已不能被其創業之初的互聯網行業融資顧問業務所定義,它不僅擴展到並購,還拿到港股美股A股三個市場的券商牌照,並開展了投資業務。過去的13年間,華興已為約700宗交易提供顧問服務,交易總額超過1000億美元,投資業務資產管理規模約為42億美元。

現在再跟他談案子細節,“我馬上睡著了”。包凡現在覺得有意思的,是給華興描繪一副大圖景:立足新經濟,借此做出一家世界級的華人金融機構。當然,包凡和華興也因此踏入了一片新的、有傳統大金融機構作為對手的領域。

這一次面對36氪,包凡不止談了對市場的看法,還談了作為一家快速成長的公司的管理者的思考,以及跳出生意之外、對新經濟生態的觀察。

談市場:新經濟還有80步

36氪:我翻到你以前寫的《警惕風投散戶化》,發現文章裡簡短埋了一句“只要是模式創新,就逃不過BAT。”這現在正成為共識,但你說這話是兩年多前,挺有意思。

包凡:說得有點道理,是吧。但澄清一下,這不是說包凡和包凡的朋友圈特別牛逼,總是能先知先覺,這是我們整個機構的感覺。

我們如果是情報機構,就是行業裡最大的一個。現在華興整個體系超過500人,做早期融資服務的華興Alpha和星起每年要接觸六千個項目,完成超過一百個交易,這是我們感知新經濟走勢的上遊。在成長期,我們有私募融資、直接投資、並購。到上市階段,我們還能提供橫跨內地、香港、美國的證券服務。

這些年華興建立了這麽一個篩選器 ,這裡面有大量的資訊和數據。

36氪:那該怎麽理解這麽多資訊?誰是那個超級大腦?

包凡:看趨勢是個Top-Down的過程。上遊發生的事傳導到下遊,需要一兩年、兩三年時間,所以當上遊的跡象比較明顯,比如早期投融資的數量、資金的類別和去向,而且你又理解這裡面的關係,就能對未來趨勢作判斷。

當然我們見的人層次高一點,業內大咖會說一些觀點,但這不代表事實。觀點本身不值錢,洞察一定是建立在數據上的。我們不只是自己有數據,我們每年投入買第三方數據的錢也相當不少。

36氪:那麽你現在對市場的判斷是什麽?

包凡:我認為有兩個super cycle,就是超級周期,一個是新經濟的超級周期,一個金融的超級周期。應該從周期的視角,來看我們在什麽位置,未來何去何從。

過去幾波浪潮都是基於移動互聯網的模式創新,但新經濟的super cycle剛剛開始,如果說有100步,現在頂多走到20步,還有80步可以走。2017年新經濟在GDP中的佔比接近三分之一,這個數字還會持續上升。

新經濟的super cycle一定是靠技術驅動,我們比較興奮地看到人工智能、區塊鏈、基因科技、納米技術這些新的驅動力已經開始顯現了。技術之間是相輔相成的,舉個簡單的例子,基因計劃為 30多億個鹼基對構成的人類基因組精確測序,這些數據沉澱之後,可以在其中加入人工智能技術,真正到了基因治療階段又要依靠納米技術。

以前互聯網是一個垂直行業,我們一路走來發現自己面對的賽道越來越廣,互聯網對傳統行業的改造融合不斷加深,好像任何跟經濟相關的東西可能都會有新元素進去。新元素是什麽?科技創新是一方面,商業模式創新是一方面,產業資源的重新組合是一方面。

36氪:投資人現在都很焦慮,移動互聯網已經到了成熟期。你怎麽看?

包凡:這些大魚以前是在淡水區,現在是準備入海,要上市了。

把各種服務搬到移動互聯網上,大小巨頭還有很多事可以做,但從投資角度,這個我覺得已經玩得差不多了。

36氪:另一個金融的supercycle該怎麽理解?

包凡:現在整個金融行業的自然環境在發生重大變化。監管從嚴的同時,金融市場在不斷對外開放,比如鼓勵外資開設銀行、保險,鼓勵“獨角獸”回歸母市場;第三,人民幣國際化不斷加快;第四,技術可能對金融行業產生根本性影響。

36氪:在移動互聯上,現在靠模式創新似乎已經沒有辦法產生新的小巨頭了?

包凡:挺難的,因為模式驅動最後就會變成一個變成資本的遊戲。你能做,別人也能做。不同只是到底是誰的資本,BAT的資本,還是其他的大的社會資本。我們靠模式驅動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36氪:新的護城河會是什麽?

包凡:現在市場的機會在於做深,一種是在垂直領域做的特別深,競爭壁壘很高,第二是把線上線下打通,線下做得相當重。做重是為了做深。

36氪:我們還能看到很多中國企業在出海。在做深做重和出海這兩個選擇中,你認為哪個是更好的選擇?

包凡:我覺得這兩個不在一個層面上。中國大多數企業所謂出海,還是要有一個特別強的國內市場支撐海外拓展。出海可以,但要有根,海外市場也有競爭對手,你憑什麽說自己在海外市場能夠比其他人做得好呢?

華為那麽偉大的企業,也要有穩固的中國市場,沒有中國市場純粹做海外市場肯定也夠嗆。必須在自己的根據地做深做重,不然去海外搞,小心哪天老家被人端了。

36氪:但我感覺中國這代企業,都要開始一個國際化的時代?比如阿里派彭蕾去東南亞了。Google剛投資了京東,是不是也是一個標誌?

包凡:國際化時代絕對開始了。在世界舞台上,新經濟基本就是中美企業之間的競爭,這是一個大的趨勢。在幾個大的方向,比如人工智能、金融、基因科技,國與國之間拚搶的非常猛。

當然,企業之間更多的還是競合關係。我認為京東牽手Google,也是尋找到一個強大的全球流量夥伴。如果他們合作到位的話,也是幫助中國的供應鏈走向全世界。

36氪:在你們看到的兩個超級周期之上,華興打算怎麽把握住機會?

包凡:未來在科技創新的源頭,我們肯定會加大戰略布局。不是說自己去搞技術,但是會跟技術的上遊、研究機構和人建立起深厚長期的戰略合作關係;在新的創新領域,華興要真正深入參與到一些平台級的公司,我指的不是說單純地服務或者投資他們,而是希望能參與到這些公司的創立裡去,成為他們重要長期的夥伴,而不是說進去賺一票錢。

從上一波的新經濟周期來看,真正有價值的世界平台級公司,他們創造的價值是最多的。

36氪:你說的是類似於巴菲特持有幾十年那種?

包凡:對。未必是以基金投資的形式,基金都是有周期的,投也投不了多少。

國際化肯定是我們另外一個大的趨勢。我相信中國新經濟企業一定會積極加快國際化,華興肯定是陪伴一起的。

我們可以去投別人、跟當地夥伴合夥做基金,還可以幫海外的企業來中國上市,因為一些國家的本國金融市場很小,是不是應該幫它到A股、到港股上市,搞CDR?

我們的核心就是把新經濟最優質的資產和最多元化的資金做匹配。路徑不斷變化拓展,但大的趨勢肯定是這樣。

36氪:這對華興來講似乎是非常大的跨越?大家對華興的印象,是你們跟獨角獸和大小巨頭關係很好,做了很多融資、並購的案子,現在聽起來,是做老哥們的生意有點不work了,你們要換新戰場去。

包凡:這對我們的認識有點過時。我們的投資業務也做了五年,現在管理的資金規模已經差不多42億美元。

我們的打法,肯定是圍繞我們在新經濟的優勢:新經濟領域創造了大量的財富,可投資產超過一千萬的,是很大一個人群。我們也在積極布局財富管理和資產管理,為他們提供全球資產配置,這跟國際化也是疊加的事情。這個好玩啊,現在再跟我談案子細節,我馬上睡著了。

36氪:你在拿華興對標摩根、高盛這樣的大金融機構嗎?比如我知道摩根、黑石的書你都看過研究過,研究出了什麽心得?

包凡:我沒有偶像,我不會在牆上掛個誰的像。

我核心看幾個事:它們當年抓住了什麽樣的機會;第二,他們做了哪些重大的決定,因為在這個機會面前肯定不止他們一家;還有就是,他成長中碰到的挑戰和機遇是什麽,我關心的是這些東西。

36氪:他們做的什麽重大決定,是對你來講有觸動?

包凡:我覺得,這些機構都是不遺余力把握住了一個特別好的歷史機遇。當年戰爭推動了歐洲金融市場的一體化,又因為戰爭的規模超過以往任何一場,每家都通過借債打仗,羅斯柴爾德是唯一提供這個服務的。他們把握了歐洲化的經濟主題。

當初摩根在美國能起來,其實跟我們現在談新經濟很像,那時是第二次工業革命,摩根的核心客戶都是美國的工業革命巨頭,洛克菲勒、卡內基,摩根伴隨他們成長起來的。

高盛是跟美國當年那波“新零售”起來的,當時做零售的很多都是猶太人。它還把握了另一個機會,就是在美國投行裡國際化走在最前沿的,80年代美國企業興起做國際化,高盛伴隨著美國的資本向外輸出。

36氪:每一家都把握了一個歷史機遇。

包凡:都還是選擇一條充滿了風險,但也充滿了希望的路線。看到機會之後他們都是賭上全部身家投入去做。

舉個例子,當初有一間bulge bracket的合夥人開會,說要做國際化,有人問,國際化要多少錢啊?不知道。算了一個數字,是整個公司資本金的一半,說乾吧。再後來認真算了一下,翻一番才夠,也就是賭全部身家,乾不乾?考慮了一下還是乾。結果到現在其實花的錢是十倍身家還不止。我說的數字可能不準,大致是這個意思。

當然也不是所有選擇了發展的就能成功,自身的組織能力也要能跟上。機遇在這,我們做什麽樣的選擇,選擇之後我們的組織能力能不能跟上。

36氪:華興認為現在有一個金融服務全球化的機會?

包凡:這是我們這代人的夢想,做一個中國華人的世界級的金融機構。

肯定是有機會,成不成、是不是我們不好說,但我們機會也不差。

36氪:過去這些大機構的故事對華興自己有什麽啟示?

包凡:華興的一個核心能力是,我們對趨勢有一些先知先覺。當然不是我們每一個感覺都是真的。但一旦我們認準了一個方向,我們是不惜余力的投入,布局這個市場,不僅要看到趨勢,還要抓住,不是說短期試試不行就算了。

比如2009年行業開始進入整合階段,我們開始持續投入做並購,很快做到市場第一;

到2012年,很多華興服務過的客戶長大了,有了海外上市的需求,我們後來努力拿到了香港美國的證券牌照。

再到2014年,我們嗅到了兩個趨勢,第一,早期市場非常有活力,於是華興啟動了早期顧問平台;第二,長遠來看,新經濟企業一定會回歸中國資本市場,於是我們抓住CEPA視窗期,華菁證券在2016年拿到A股券商牌照。

再從細分賽道裡看,醫療與生命科技、港股,無論是團隊還是基礎數據的搭建,我們都在不停加大投入。

以今天華興的規模,包括我們未來3年的規劃,我相信我們對機會型風口的依賴會越來越小。資本就是這樣,今年可能重點在A,明年可能重點在B。當我們成為一個平台之後,在哪兒我們都能逮住它。

談華興:壓力、熱血和義氣

36氪:過去幾年間華興經歷了快速擴張,從一百人,到現在將近六百人,可能有些新來的員工你都不認識了,這會是個問題嗎?

包凡:這個有挑戰。我們幾十個人的時候到一兩百人的時候,到現在奔著上千人去,管理模式、理念肯定是不一樣的。

我們跟大多數的創業企業沒什麽不同,都是在摸索。很多新經濟企業,幾年間規模從幾十人乾到幾千人,甚至幾萬人,他們以前也沒有什麽大團隊管理的經驗。你作為一個創業團隊,不斷提高自己,這個是最核心。

36氪:美團還能從阿里鐵軍那借鑒管理經驗,你們呢?

包凡:我不是學習同業,很多時候是在學習我們的客戶。我深深感覺,代表最新管理理念的實際上是這些新經濟企業。我們內部目前實行的管理體系是OKR,Google就是這麽做的。

我跟身邊的一些創業者都會聊到管理的事。比如張一鳴有二十幾個人直接跟他匯報,因為他們IT系統做得好。傳統上認為一個人的管理半徑也就七八個人。我們希望組織盡量扁平,因為最終一個組織好與壞,就是取決於它能不能高效正確地做事。

36氪:快手的人員增長也很快,我也問過宿華他怎麽管,他說靠價值觀。

包凡:價值觀相當重要。做我們這行,核心兩件事情:一個是文化,一個是機制。

文化印在你腦子裡,你就知道應該做什麽,什麽不應該做。我們行業每天都面臨很多突發情況,你沒有辦法去規範每件事,我們天天在打巷戰,你不能說臨時拿出一本書,看要怎麽開槍,那就被人打死了。

機制就是創造出來價值後怎麽分享。不能嘴上說齊心協力,到分獎金的時候就歇了。

華興成立的時間越久,我越覺得最核心是怎麽建文化、定機制,怎麽用人,具體業務上的事相對沒有那麽重要。

36氪:我記得你拿F1賽車打過一個比喻:跑一圈下來把自己嚇個半死,出一身冷汗,這就對了,因為你跑到了極限,如果跑回來一滴汗珠子都沒掉,成績肯定好不了。那麽華興是高壓式的管理風格嗎?

包凡:在華興,壓力是必須的,有來了兩個星期就走的人,說你們公司我很喜歡,但是工作強度我受不了。但我不是不斷push的管理風格,我們團隊99%的壓力來自於他們自己,可能1%的壓力才來自於我。

如果不是自我驅動型的人,在華興待不下去的。曾經有人說來了華興幾個月是暈的。因為沒人給他派活,沒有人告訴他今天該做什麽,這個月該做什麽。我們每年都會明確戰略和大的方向,你要自己考慮怎麽實現這個目標。

我們從來沒有認為這些人是我們的員工,我們都是共同創業者。如果你是一個創業者的話,這就是一個充滿壓力的過程,創業者的壓力難道是來自於他的股東或者投資人嗎?主要是來自於自己。

36氪:跑偏怎麽辦呢?尤其是你們還有這麽多新業務、新團隊,這個事可管控的難度就更大了。

包凡:我們會定期回顧工作進展。我們本質上吸引的是自我驅動型的人,在我們公司做得好的人,是我說要做十件事,他會跟我說其中有五件事不值得做,另外還有五件事其實是應該做的,老闆你沒想到。

我們合作的創新企業其實也都在突破自己的能力邊界,創業公司都面臨這個問題,肯定有嘗試、學習的過程。

36氪:發生丟案子的情況時,你怎麽看?

包凡:對對手一定要尊重。這又分戰略和戰術,戰術上你丟了一些案子,這個沒辦法,你不可能是常勝將軍;但是如果是因為我們戰略布局錯了,團隊建設脫節了,服務品質下降了,或者我們的服務沒有解決客戶的核心問題,這類問題我們肯定要想辦法。

36氪:過去幾年你們快速擴張時,你剛講的這種重要的、系統性的問題,出現過嗎?

包凡:當然。一直有,一直在解決。

36氪:華興似乎一直是攻下一個城池,接著再攻下一座城池,地盤一直在擴大。這條路適合其他人follow嗎?你們有看到追兵嗎?

包凡:我覺得華興越成功,對別人越有激勵作用。我們一路經歷了很多坎,犯了一些錯誤,交了一些學費,我相信別人如果也走這條路,也會經歷這些事情。

36氪:在正常的業務拓展,和可能擴張太多步子邁太大,這之間的界限在哪兒?比如你們做港股/A股券商業務,做資產管理,會讓你們進入一個有強大對手的新領域。

包凡:華興做的事情一直是有邏輯的,是和我們的核心競爭力密切相關的。我們每做一個新業務,是圍繞客戶的新需求進行展開。我們的戰略驅動力並不是為了去賺更多的錢,為了下一個盈利增長點。如果有公司說“今年我們的目標是10億美金,5年後我們是30億美金”,這樣的公司你覺得能做成嗎?

36氪:似乎不少公司都是以增長為目的的,尤其是上市公司會有財務數字壓力。

包凡:增長背後的驅動力是什麽呢?難道就是為了追求財務的一種增長嗎?如果不是為市場創造價值的話,那憑什麽大家會給你這種增長的太空呢?

36氪:用戶需求這個話我記得劉強東經常掛在嘴邊,你們有過討論?

包凡:做互聯網的人好像都這樣,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客戶。有人會問華興為什麽發展會這麽快?因為在過去,成長期企業的價值往往被忽略,企業沒有特別好的資本市場夥伴;從投資人角度看,市場上好的成長期的公司,選擇也並不多,這是我們的機會。未來我們要做財富管理,也是因為新經濟領域裡面產生的財富,在市場上並沒有得到特別好的服務。

36氪:如果你們要開辟一個客戶有需求的新業務,但做不到市場數一數二,你們會砍掉這個業務嗎?

包凡:多少時間做到數一數二?三年?五年?十年?這麽講,華興的核心就是要給客戶創造價值,可能是客戶某種需求還沒有得到充分的服務。這裡面必須要有足夠的痛點,而且這個市場足夠的大,再加上以華興的核心競爭力可以做出有真正差異化的產品,我們才會去做這個事情。

36氪:比如,你們為什麽要做投資業務? 投資機構已經很多了。

包凡:短短幾年時間,我們的資產管理規模已經達到了42億美元,如果我們不是提供了差異化的產品,為什麽能夠成長的這麽快?中後期的企業需要一個好的資本市場夥伴。

36氪:你們最近做美團收購摩拜的案子,你在中間出了很多力,是還是有什麽放不開手的地方嗎?

包凡:客觀地說,有一些特別複雜的案子,尤其是涉及到高層間的溝通,目前的確需要我去介入,因為我和他們彼此間有更深的信任關係。但是這種案子現在很少了。

現在我在投資上的事情會參與多一些,投行的會少一點。但做兩個案子也挺好玩,我覺得手癢我也得去過把癮。做投資人和做財務顧問,其實感覺不一樣,投資更多的是很客觀地判斷事情,投行並購這種需要得到別人的信任。

36氪:華興以做複雜交易聞名,我記得你說這跟你擅長換位思考有關,要能看到人心,要被信任。我感覺這裡面有很多情商的、藝術的東西,這可被傳授、可被複製嗎?

包凡:我也不覺得我情商特別高。當然我乾的是會跟人打交道的事,但我其實沒有一個特別強的社交需求,我覺得一個人呆著挺好。

36氪:你一直是有一幫70後的企業家哥們兒,不結交些新朋友?

包凡:我80後的朋友也不少,85後、更年輕的也想結交,但我一個人能認識的人也就那麽多。

我覺得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我們的業務本質也是這樣的,因為我們對應的是優秀的創業者,我有我的一代同行人,很重要的是讓新一代的華興人找到他們的同一代人,伴隨他們共同成長。

36氪:雖然你肯定會繼續在華興很長時間,但是有一天當你不幹了,接班的事你怎麽考慮?

包凡:培養選拔下一代是我現在著手做的事,他們自己從業務能力上都OK了,但是戰略思考、管理,還是需要進一步培養、提煉。

我想給五年吧,讓這些年輕的長官人成長起來。但這不意味著五年之後包凡就退休不幹了,哈哈。

而且我希望新一代合夥人能給我們帶來新的成長太空,光讓他們繼承我們的事業是不夠的,必須打出一番新的天地,需要有所創新,能夠去做一些拓展性的事情。

36氪:華興給大家留下的印象,是有江湖氣的。現在你還覺得江湖氣這個事重要嗎?

包凡:江湖氣代表什麽?我自己沒有說過這個話,肯定不是打打殺殺,可能是指信任。

我們生意的本質實際上是信任,我們跟客戶的關係是信任,不然很多交易都不存在。投資人願意把錢給我們去管理,也是出於信任。我們和同事之間,信任也是合作的基礎。我們把這種信任看的很重。

我們選定一個合作夥伴,就會義無反顧的支持他。我們期望的是,我對你信任,你也應該對我信任。被背叛也有,那就道不同不相為謀。可能從這個角度大家覺得我們有江湖氣。

36氪:大型金融機構給大家留下的印象是冷血,因為金融產品做得很複雜,很難直接感知,次貸危機就跟這種複雜性有關。華興現在的服務還比較能直接感知,但當你們越做越大後,會不會有什麽擔心?

包凡:金融機構基本上都不是因為業務做得不好,或者說被競爭對手給消滅掉的,基本都是自己作死的。為什麽自己會作死呢?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貪婪。

服務實體經濟、創造價值,這是金融機構存在的基礎,你要從客戶的成長中分享成果,這是我們的基本理念。

36氪:你們有高壓線嗎?

包凡:這麽說吧,我們最牛逼的,還是我們的機制和文化。

中國金融機構大部分是國企,小部分民企裡,老闆跟管理層也不是同一撥人。

華興在第一線的人,同時也是企業的擁有者,我們的利益肯定是長期的,不是說拿點獎金結束了,看風險也是看長期的風險,而且因為我們是管理層,我們能控制風險。

如果說我們有什麽真正的獨門利器,就是這個東西。

36氪:我以為全業務是競爭壁壘。

包凡:全業務有啥了不起,肯投入就能乾。

在商業之外

36氪:你的朋友、經緯的徐傳陞說,十幾年前認識你時,你目標就很大。那麽你的驅動力來自哪裡?

包凡:我不是一個只為“目標”驅動的人,我是在享受過程的。華興是我一生的藝術品,我在不斷的完善它,不斷的創作,我非常享受這個過程。不過,華興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作品,是華興人共同的作品。

36氪:華興可以多大程度上定義你?

包凡:每一個創業者在創業的過程中,都是全心投入的,不分工作生活。到今天為止,我還是一個創業者的心態。當然,我希望我這個人可以比一個公司更加鮮活一些,我也不覺得我這輩子只能乾華興這一件事。

36氪:既然你反覆強調自己是一個創業者,其實創業者經常和“孤獨”聯繫起來,你也會覺得“孤獨”嗎?

包凡:每一個創業者其實都是孤獨的。你做的這個事情肯定會面對很多質疑,而且你付出那麽多,未必有人理解。這些我也都遇到了,那是必然的。

36氪:你的解決辦法是什麽?

包凡:享受這個過程唄。我覺得沒有什麽解決的辦法,當你接受這是個常態,就不會去深究這個問題。

36氪:聽說你已經不玩拳擊和賽車有一段時間了?

包凡:哈哈,就是老了唄。

36氪:現在還讓你比較興奮的事有什麽?

包凡:我是一個興趣驅動的人。對沒乾過的事,很好玩的事還是覺得興奮。

36氪:跟幾年前比,你的不同、進步在什麽地方?

包凡:讓我比較高興的是,自己還在不斷成長,不斷進化,我覺得這還是挺有意思的事情。人從mind、body、spirit,spirit包括你的思維方式,思考的格局,性格、修養,方方面面都是可以進化的。

哪天我要是退化了,那我就早點結束吧。

36氪:近期,人也好,談話也好,有什麽東西對你是有觸動的?

包凡:今年五一我去中東,在約旦去了敘利亞難民營。那個難民營住了差不多10萬人,住在小鐵皮房子裡,一個人一天3張餅,每個月28美金零花錢,可以在裡面買生活用品。那裡面東西很匱乏,什麽東西都二手賣來買去,襪子也有賣二手的。每個房子外面一個水缸,用一個星期,吃喝拉撒全靠那缸水。但這都已經是很幸運的,生活在難民營之外的更慘。

我和裡邊的難民聊天,有一家人,在敘利亞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爸爸是醫生,有4個小孩。但當一個國家沒有主權之後,人權根本無從談起。當你真正感受到戰爭的苦難,才能體會和平是重要的。

再回過頭,看看我們身邊,問題是挺多,但是世界上比我們不幸的人多太多了。

36氪:我們身邊看到的,更多是新經濟領域裡各種競爭的商業新聞。

包凡:我們這點事,算不上什麽事。

現在大家基本上就是忙著打成一團。難道我們這一代人想給後人留下就是這些東西嗎?

新經濟企業越來越大,越來越強,必須得考慮社會責任。

36氪:已經影響力特別廣了。

包凡:新經濟企業怎麽保證不濫用手裡的權利?這是每個優秀的新經濟企業都要思考的問題。最近Facebook隱私泄露引發那麽大震蕩,實際就在這個層面。

36氪:能感到反面的聲音越來越多。

包凡:對,這種摩擦碰撞,背後是一個共性的問題。在監管尚未健全的情況下,新經濟企業其實更需要自律。當你享受著大量的財富,也要想你對這個社會做了什麽貢獻。

36氪:你是怎麽產生的這些想法?

包凡:舉個例子,斯坦福大學大家都知道,但你知道斯坦福是幹嘛的嗎?斯坦福當年是舊金山的首富,當時很有名的實業家,現在誰記得他是誰、他是幹什麽的?根本不重要。

但大家都知道斯坦福大學,代表著創新,意味著科技的前沿。

36氪: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跳出業務層面,更站在歷史的角度去看自己?

包凡:大概七、八年前吧,會思考我們這幫人忙忙碌碌的,搞了半天到底幹了點什麽呢?站在商業角度大家可以說很多,但僅僅是這些嗎?

36氪:有這種想法,跟你財務自由的狀況有關嗎?

包凡:我對錢沒有特別大的渴望,從小就沒有。

36氪:那你在商業之外,有做些什麽?

包凡:我希望能夠做一些事情,來提高我們新經濟創業者集體的社會意識。

一個人的影響力是有限的。我關心的,是我們這一代經濟裡共同成長起來的人,我們的企業家精神是什麽?我們的信仰是什麽?我們基本的理念是什麽?我們的追求是什麽?這是值得去提煉的一些事情,我覺得我們能留給後人的可能也就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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