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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生》創作談:在無窮盡的單調中尋找顫栗的複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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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魯敏

魯敏,1998年開始小說寫作。已出版《奔月》《六人晚餐》《九種憂傷》《荷爾蒙夜談》《牆上的父親》《取景器》《惹塵埃》《伴宴》《紙醉》《回憶的深淵》《百惱匯》等二十部。曾獲魯迅文學獎、莊重文文學獎、馮牧文學獎、人民文學獎、鬱達夫文學獎、《中國作家》獎、中國小說雙年獎、《小說選刊》讀者最喜愛小說獎、《小說月報》百花獎原創獎、“2007年度青年作家獎”,入選“《人民文學》未來大家TOP20”、台灣聯合文學華文小說界「20 under 40」等。作品先後入選中國小說學會2005、2007、2008、2010、2012、2017年度排行榜。有作品譯為德、法、日、俄、英、西班牙、意大利、阿拉伯文等。

《寫生》創作談

在無窮盡的單調中尋找顫栗的複調

文|魯敏

這小說改得差不多時,我把它發給詩人韓東看。因素材的源頭取自有他參與的一個拍賣會,慈善拍賣。那是冬天,人們在室內穿得很少,為著這件有意義的事情,許多人忙了很久。活動極出色,我也感動了。因老婆有點不舒服,老韓中途帶她出去吃點熱乎的,並給我發來定位。沒去,因提前一點走了。來到寒風打著旋兒的街上,感受到這種情況下必會到來的空虛,以及之後的憤懣,對自己的。

“沒事啊沒事,你儘管寫。如果真是寫我,也很光榮啊。”老韓在外地,他笑哈哈打趣,並說無需看小說的。我知道他會了解,小說裡必然已不是他了。其實應當發給另一位真有關涉的原型,南京詩人外外,小說引用了他不少詩句。不過他一年半前死了。而我恰恰又如實寫了他的死。我們幾乎不認識,也不是因為他的詩對我有多大觸動。但不可否認,這些都是相關的。人們身邊的事情,擴大到整個外部世界所發生著的一切,都互相關聯。我篤信如此。當然這句話裡有種很討巧的周全之氣。

好在這些都沒事兒,小說最終就是小說,就是無邊無際的虛構。這真是救我於生活。

當然,那個拍賣會,記得我是多麽勉強地前往,對著以“會”為命名的各種活動,那時都是這樣的不情不願。可能還是對“會”的積累不夠多,量變到一定程度,內部無聲爆裂,便會發生小小的質變。

那個不情願的階段過去了,現在是覺得,項目會,評比會,總結會,討論會,同學會,讀書會等都是人間的喜樂聚集,一種彼與此與風馬牛的奇妙匯合,乃至風雲流轉、命運交叉的因緣際會。拖著肥胖的影子和更加肥胖的麻煩,人們從不同的地方辛勞而誠懇地趕來,團坐在局限性的屋頂下,暫且擱置掉私我的那些芥末,為著大紅氣球般的一些共同要素,進行孜孜不倦、說罷即忘的談話交流。這是以無目的的方式所呈現出的世界的本來面目,是必須小心尊重、投以端視的。在一日之餘或四季之盡,當我們因新的空虛去反芻那些舊的聚會,就會得到具有啟示意義的養分。

問題在於,獲得這些養分的主客觀心境:生活是在無意中恩愛並滋養著我們,還是在毫不留情地粗暴投食餵養?誠然,大部分時候,我們的白天與黑夜,都是在無從選擇的狹窄空間裡進行著幾何級別的重複,以一眼望不到頭的時間成本去換取一微克不到的芝麻綠豆經驗值。自然,我們大抵也具有成熟忍耐的心智、並會企圖自救,我們總會咬緊牙關,假裝認定或堅持認定,這種無窮盡的單調,並非真的單調,並非只有單調,它們只不過是以日常生活的樣貌,沒鼻子沒眼把我們兜頭包裹,以此考驗和鍛造著我們,並在時間之箭的空振之後,在末尾之末尾,我們將會感受到一絲絲顫栗或滾燙,那是雲上依稀的複調,那是垂憐般的閃電式撫慰。那就是生活本身,抑或是了不起的信念與藝術。

我到底在說些什麽啊,為賦辭而強作辭而辭窮哉。也許我只是想說,《寫生》只是來自我有時熱愛有時不那麽愛的生活,來自無意義無目的之本身。謝謝《收獲》,謝謝責編葉開所建議的新小說名。我原來打算叫《慈善課》還是《如詩如畫》什麽的。“寫生”好,走樣描葫蘆,單調求複調,衰敗得新生——正如我小說的裡三個虛構人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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