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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海鉤沉 北宋烏台詩案

烏台詩案大約是蘇東坡在朝廷當禮部尚書之時,在他被貶謫之前,有一日,他去王安石的書房烏齋去找王安石,王不在,見烏齋台桌上擺著一首隻寫得兩句尚未寫完的詩──“明月枝頭叫,黃狗臥花心。”蘇東坡瞧了又瞧,好生質疑,覺得明月怎能在枝頭叫呢?黃狗又怎麽會在花心上臥呢?以為不妥。於是提筆一改,將詩句改為“明月當空照,黃狗臥花蔭。”王安石回來後,對蘇軾改他的詩極為不滿,就將他貶到合浦。蘇東坡到合浦後,一天,他出室外散步,見一群小孩子圍在一堆花叢前猛喊:“黃狗羅羅,黑狗羅羅,快出來呀?羅羅羅,羅羅羅。”蘇東坡出於好奇心,走過去問小孩喊什麽,小孩說,我們叫蟲子快點出來,好捉它。蘇東坡湊近花前一看,見有幾條黃色、黑色象芝麻大的小蟲在花蕊裡蠕動。又問小孩說這是什麽蟲?小孩說:黃狗蟲,黑狗蟲。蘇東坡離開花叢,來到一棵榕樹下,正碰到樹上一陣清脆的鳥叫聲,問旁人,這是什麽鳥叫?旁人答道:這叫明月鳥。此刻蘇東坡才恍然大悟,知自己錯改了王安石的詩。但後人評價說,王安石身為宰相,氣量心胸也太狹小,他雖懂得地方上的風俗人情,也不應該因蘇軾錯改了他的兩句詩,而立“烏台詩案”,置蘇下獄。進而又隨便發配人家,這樣做,與搞“文字獄”何別。其實,從史實上看,王安石罰蘇東坡,錯改兩句詩不過是表面上的次要的原因,實質上主要原因,則是政治上蘇軾反對王安石變法。因此之故,蘇軾先後幾次被貶。

北宋元豐二年(1079年),蘇軾被貶調湖州。貶調的原因是他不讚成王安石的新法。在奉調時,蘇軾依例向宋神宗上表致謝。本是官樣文章,但他知道自己被外放,是新黨的禦史們作了手腳,因此心中的不平之氣便按捺不住,不由得在表中寫出了略帶牢騷的“知其生不逢時,難以追陪新進;查其老不生事,或可牧養小民”一句。當時朝中政敵章惇、蔡確等人借此指責蘇軾以“謝表”為名行譏諷朝廷之實,妄自尊大,發泄對“新法”的不滿,請求對他加以嚴辦。禦史李定、何正臣、舒亶等人,舉出蘇軾的《杭州紀事詩》作為證據,說他“玩弄朝廷,譏嘲國家大事”,更從他的其他詩文中找出個別句子,斷章取義的給予定罪,如:“讀書萬卷不讀律,致君堯舜知無術”。本來蘇軾是說自己沒有把書讀通,所以無法幫助皇帝成為像堯、舜那樣的聖人,他們卻指他是諷刺皇帝沒能力教導、監督官吏;又如“東海若知明主意,應教斥鹵變桑田”,說他是指責興修水利的這項措施不對。其實蘇軾自己在杭州也興修水利工程,怎會認為那是錯的呢?又如“豈是聞韶忘解味,邇來三月食無鹽”,說他是諷刺禁止人民賣鹽。總之,是認定他膽敢譏諷皇上和宰相,罪大惡極,應該處死刑。於是朝廷便將蘇軾免職逮捕下獄,押送京城交禦史台審訊。此時,沈括還出來告密,說蘇軾詩作有譏諷朝政之意,章惇等人便以蘇軾的詩作為證據(令蘇拭倒霉的詩句是歌詠檜樹的兩句:“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蜇龍知。”這兩句詩被人指稱為隱刺皇帝:“皇帝如飛龍在天,蘇軾卻要向九泉之下尋蜇龍,不臣莫過於此!”)指控他“大逆不道”,想置他於死地。一場牽連蘇軾三十九位親友,一百多首詩的大案便因沈括的告密震驚朝野。這就是著名的“烏台詩案”。

蘇軾下獄後未卜生死,一日數驚。在等待最後判決的時候,其子蘇邁每天去監獄給他送飯.由於父子不能見面,所以早在暗中約好:平時隻送蔬菜和肉食,如果有死刑判決的壞消息,就改送魚,以便心裡早做準備。一日,蘇邁因銀錢用盡,需出京去借,便將為蘇軾送飯一事委託朋友代勞,卻忘記告訴朋友暗中約定之事。偏巧那個朋友那天送飯時,給蘇軾送去了一條熏魚.蘇軾一見大驚,以為自己凶多吉少,便以極度悲傷之心,為弟蘇轍寫下訣別詩兩首,其一:“聖主如天萬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滿先償債,十口無歸更累人。是處青山可藏骨,他年夜雨獨傷神.與君今世為兄弟,更結來生未了因。”其二:“柏台霜氣夜淒淒,風動鋃鐺月向低.夢繞雲山心似鹿,魂飛湯火命如雞。額中犀角真君子,身後牛衣愧老妻。百歲神遊定何處?桐鄉應在浙江西.” 詩作完成後,獄吏按照規矩,將詩篇呈交神宗皇帝。宋神宗被就欣賞蘇軾的才華,並沒有將其處死的意思,只是想借此挫挫蘇軾的銳氣。讀到蘇軾的這兩首絕命詩,感動之餘,也不禁為如此才華所折服。其為黃州團練副使.轟動一時的“烏台詩案”就此銷結,而蘇軾的這兩首“絕命詩”也廣為流傳開來。

烏台詩案對蘇軾詩詞創作影響巨大

1079年7月,蘇軾在湖州任上,因烏台詩案獲罪入獄,次年元月,被流放至黃州。詩案之前,自1071年任杭州通判以來,蘇軾歷任密州知州、徐州太守和湖州太守,政績卓著。其詩詞作品在整體風格上是大漠長天揮灑自如,內容上則多指向仕宦人生以抒政治豪情。而詩案之後,雖然有一段時間官至翰林學士,但其作品中卻少有致君堯舜的豪放超逸,相反卻越來越轉向大自然、轉向人生體悟。至於晚年謫居惠州儋州,其淡泊曠達的心境就更加顯露出來,一承黃州時期作品的風格,收斂平生心,我運物自閑,以達豁然恬淡之境。以烏台詩案為界,蘇軾的詩詞作品在創作上有繼承也有明顯的差異。在貫穿始終的“歸去”情結背後,我們看到詩人的筆觸由少年般的無端喟歎,漸漸轉向中年的無奈和老年的曠達——漸老漸熟,乃造平淡。首先,在題材上,前期的作品主要反映了蘇軾的“具體的政治憂患”,而後其作品則將側重點放在了“寬廣的人生憂患”。蘇東坡,用他自己的話說,他過去生活的態度,一向是嫉惡如仇,遇有邪惡,則“如蠅在台,吐之乃已”。在杭州,在一首給孔文仲的詩裡,他流露出對聲勢烜赫的官場的蔑視:“我本麋鹿性,諒非優轅姿。”不僅如此,他還替監獄裡的犯人呻吟,替無衣無食的老人幽咽。他寫農村田園情趣時,他起的題目卻是《吳中田婦歎》:“汗流肩赤栽入市,價賤乞與如糠粞。賣牛納稅拆屋炊,膚淺不及明年饑”;他在歌詠“春入深山處處花”時也寫農民的食糧,農民吃的竹筍沒有鹹味,只因“爾來三月食無鹽”,直指朝廷的專賣壟斷;他寫被征調的人民挖通運河以通鹽船,他的筆觸更加尖刻犀利:“人如鴨與豬,投泥相濺驚”;他指責積貧積弱的朝廷,他渴望“致君堯舜”,渴望有朝一日“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他探問:“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他輕狂:“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然而,“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東坡行雲流水之作引發了烏台詩案。夢後的黃州貶謫生活,使他“諷刺的苛酷,筆鋒的尖銳,以及緊張與憤怒,全已消失,代之而出現的,則是一種光輝溫暖、親切寬和的識諧.醇甜而成熟,透徹而深入。”在下棋時,他體悟到:“著時自有輸贏,著了並無一物”。在幽林靜山之間,他豁然開朗:“夜涼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種花。棋罷不知人換世,酒闌無耐客思家”。他不再執著於“奮力有當時志世”而是“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所以當蘇軾遨遊赤壁之時,面對“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發出“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的感歎,便也可被世人所理解。他飄然獨立,隻願做一隻孤鴻:“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其次,在文化上,前期尚儒而後期尚道尚佛。前期,他渴望在仕宦之路上獲得成功,即使有“歸去”之心,也是“欲回天地如扁舟”“何日功成名遂了,還鄉”。他有儒家所提倡的社會責任,他深切關注百姓疾苦:“秋禾不滿眼,宿麥種亦稀。永愧此邦人,芒刺在膚肌。平生五千卷,一字不救饑”;他渴望在沙場上一展雄威,“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尤其在密州徐州時,其銳意進取、濟世報國的入世精神始終十分強勁。蘇軾在其政論文章中就曾一再闡發《易經》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思想,希望“天子一日赫然奮其剛健之威”,能動於改革,為變法搖旗呐喊 。後期,尤其是兩次遭貶之後,他則更加崇尚道家文化並回歸到佛教中來,企圖在宗教上得到解脫。他認識到自己和朝廷權貴們已經是“肝膽非一家”。所謂使人追求的“浮名浩利”,對他來說已經是 “鶴骨霜髯心已灰”,只能勞神費力,再沒有什麽“西北望,射天狼”的豪情壯志,“窮猿已投林,疲馬初解鞍”。對那個一生仕宦起伏顛簸的蘇東坡而言,他從心底發出最最真實的慨歎“惆悵東南一隻雪,人生看得幾清明?”他深受佛家的“平常心是道”的啟發,在黃州惠州儋州等地過上了真正的農人的生活,並樂在其中。當太后允其在太湖邊居住的時候,他大喜:“十年歸夢寄西風,此去真為田舍翁。”他終於可以乘一扁舟來往,“神遊八極萬緣虛”了。久旱逢甘霖,蘇東坡和農人完全一樣快活而滿足,他寫詩道:“沛然揚揚三尺雨,造化無心恍難測。老夫作罷得甘寢,臥聽牆東人響屐。腐儒奮糲支百年.力耕不閱聽人目憐。會當作溏徑千步,橫斷西北遮山泉。四鄰相率助舉杵,人人知我囊無錢。”

第三,在風格上,前期的作品大氣磅礴、豪放奔騰如洪水破堤一瀉千里;而後期的作品則空靈雋永、樸質清淡如深柳白梨花香遠溢清。就詞作而言,縱觀蘇拭的三百餘首詞作,真正屬於豪放風格的作品卻為數不多,據朱靖華先生的統計類似的作品佔蘇拭全部詞作的十分之一左右,大多集中在密州徐州,是那個時期創作的主流:有詞如“有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致君堯舜,此事何難!用舍由時,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閑處看?身長健,但優遊卒歲,且鬥樽前”鋒芒畢露;一首《江城子 密州出獵》決不可“十七、八女子,執紅牙板”來悠然而唱,而必須要“東州壯士抵掌頓足而歌之,吹笛擊鼓以為節,頗壯觀也。”這些作品雖然在數量上並不佔優勢,卻著實反映了那段時期蘇軾積極仕進的心態。而後期的一些作品就既有地方人情的風貌,也有娛賓遣興,秀麗嫵媚的姿采。諸如詠物言情、記遊寫景、懷古感舊、酬贈留別,田園風光、談禪說理,幾乎無所不包,絢爛多姿。而這一部分佔了蘇軾全詞的十之八九左右。雖然也有“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的大悲歎,但更多的卻是“花謝酒闌春到也,離離,一點微酸已著枝”的小惻隱,他逃離了仕途官場的蠅營狗苟,開始靜觀自然:“林斷山明竹隱牆,亂蟬衰草小池塘”;他越來越覺得文字難以承載內心之痛:“斂盡春山羞不語,人前深意難輕訴”;他將自然與人化而為一:“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其間大有莊子化蝶、無我皆忘之味。至此,他把所有的對現實的對政治的不滿、歇斯底裡的狂吼、針尖麥芒的批判全部驅逐了。其題材漸廣,其風格漸趨平淡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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