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穀雜糧山芋情
蔡小平||江蘇
千言萬語Pure Music - 小提琴演奏(4)
喝茶聽雨，一盞檯燈聚積的柔光裡獨坐。思緒莫名的繞住了「五穀雜糧」這個辭彙。從小到大，一日三餐，不知吃掉多少糧食，卻從沒有認真的去想過五穀為何？雜糧又包含哪些名目？
書上說稻穀、麥子、大豆、玉米、薯類稱為「五穀」。所謂的「五穀雜糧」，泛指所有的糧食作物。 再查薯類，竟然有十種之多。它們的共性是陸生植物，具有可供食用的地下莖或塊根。不耐寒，多在無霜季節栽培。
記得兒時，農家自留地裡，偶爾會種些土豆、山藥，芋艿等薯類，更多也最常見的卻是被稱做蕃薯的山芋。
當年，我家的門前屋後，有8分多自留地，春暖花開，鶯飛草長的四月，奶奶會把頭年冬天留下的大半空茬地，刨成山芋格子，然後去隊裡的苗圃，買回山芋秧苗栽上，奶奶說空茬地栽春山芋，早栽早吃。由於栽的早，氣溫適宜，春山芋生長的速度極快，我家春山芋的藤蔓都封住了格子，生產階麥收之後的大田裡，夏山芋還沒有完全栽好呢。
署假裡，常常是天剛亮，奶奶就把我和妹妹喊醒，讓我們倆出門割草，繳給生產隊喂牛，至今我仍記得，當時隊裡是三斤青草換一個工分。手拿鐮刀身背籃子的我倆，走出家門，目光會不約而同的望向自家的山芋地，看見冒出來的草葉，馬上連根割掉。踩著山芋格子割草，我們也會順便看看哪棵山芋根旁有裂縫，看到裂縫小的，就記在心裡；看到裂縫大的，會毫不猶豫地把手伸進縫隙，果然就能摸著一個山芋。還沒有長大的山芋，奶奶是不允許我們亂刨的。竊喜地拿出小鏟鍬佯裝割草，而後小心地挖起山芋，把空了的地方用土填好。離開自家山芋地，到小河邊把山芋洗過，剖開，我和妹妹一人一半。咬著脆生生的山芋，我們向長有青草的路邊溝旁走去。
山芋在田裡長到兩個多月，格子上的裂縫會越來越多，有的山芋根部，大山芋會頂破泥土，露出小半個身子。而山芋的葉蔓也是越長越茂盛。這時候，奶奶讓我和妹妹每天早晚割山芋藤餵豬。我們倆躲來推去的，都不想去，還會吵嘴。因為藤上的漿汁沾在手上，黑烏烏的，總也洗不掉。可家裡養了幾頭豬，每天總得餵食，儘管不樂意，我倆還得去割山芋藤。
一段時間過後，圈養的幾頭豬仔長得毛皮光亮，奶奶說還要抓抓膘，得隔天烀一大鍋山芋代料。我和妹妹每天放晚學後把第二天餵豬的山芋藤割好，早上還要早起刨山芋，趕在上學之前把刨出的山芋，抬到河邊洗好再抬回家，倒在大鍋裡，留給奶奶早飯後去烀好餵豬。
豬仔喂山芋抓膘，孩子吃山芋也貼秋膘。從格子上露頭的山芋挖出來吃起，到一行行的刨著吃；從夏末到秋收，再到冰天雪地的冬季，家裡飯桌上出現最多的總是山芋。早晚玉米面煮山芋粥、大麥糝子熬山芋粥，偶爾，奶奶還會用豆沫點山芋渣給我們吃；中午的米飯上面也多數蒸著山芋。有時候，我家的三口鍋裡全有山芋，大鍋裡烀著餵豬的山芋；中鍋裡煮著山芋粥；奶奶在小鍋裡用油鹽炒山芋絲給我們當菜吃。說來也怪，小時候苦夏的我，每到秋冬，吃著山芋，總會長胖許多。不僅是我，我的妹妹弟弟，每年秋冬，吃著大山芋，也都會長得壯實不少。
秋收完畢，麥苗初青，走到莊上任意一家的門口，都會看見場邊隆起的山芋窖；探頭望向屋裡，最顯眼也最高大的，莫過於用穴子旋到簷邊的山芋乾屯子了。放學路上，不時有人掏出帶在書包裡的山芋乾邊走邊吃。
窖裡藏著山芋，屯子裡貯著山芋乾，而屋裡仍有一堆山芋放在那裡。氣象預報說隔天有雨，奶奶就會趕在雨前，一趟又一趟把山芋拎到河邊洗好再拎回來。然後會坐到大木桶邊把洗好的山芋剁碎。雨總是說來就來，田裡沒法乾活，媽媽就和奶奶在家用石磨拐山芋粉。媽媽雙手握著磨擔前推後拽，奶奶一手扶著磨擔，一手拿著銅杓，磨盤每轉一圈，奶奶都會在磨眼裡倒進一杓碎山芋，隨著磨盤不停轉動，乳白色的山芋渣汁源源不斷的順著磨盤淌進石磨下面的木桶裡。
放晚學到家，小雨仍在下著，沒有停的跡象。碎山芋已被拐成了渣汁，滿滿蕩蕩的快要溢出木桶。媽媽和奶奶在忙著吊山芋漿，一根繩子自房梁掛下來，從中間扣牢了呈十字的兩根木棍。木棍兩頭各有一個鐵勾，勾著方形吊漿布的四角。吊漿布下的缸裡，已經吊出了一部分山芋漿，吊漿布裡，一團晃去漿汁的山芋渣越來越緊地抱在一起。
天冷了，奶奶用山芋粉和著烀熟的山芋兌點麵粉，包入青菜豆腐，給我們做山芋糰子吃，筋道軟滑的山芋糰子，咬在嘴裡，很是爽口，至今難忘。
肥豬賣去食品站時，已天寒地凍。雪落無聲，坐在灶後燒火的奶奶，把幾個山芋放進燃燒的灶膛，我們姐弟就圍坐在鍋灶旁的火盆邊，等著吃烤山芋。火盆裡，燃去煙味的餘燼，仍散發著溫熱，弟弟的小臉蛋被烤得通紅。他把山芋乾埋入火盆，隻一會兒，烤山芋乾的香味，伴著中鍋裡溢著山芋飯的香氣，瞬間瀰漫了廚屋，而小鍋裡，大菜煮粉條的熱氣也在騰騰的上升。
茅屋草舍有清歡，煙火味中的山芋，才是真正的人間美食。
2018年12月16日
插圖/網路
作家簡介
蔡小平，網名閑庭信步。喜歡養些花花草草，喜歡在文字中漫遊，江蘇省散文學會會員，鹽城市作家協會會員；鹽城市詩詞協會會員；鹽城市散文學會會員；響水縣詩詞協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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