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世界上最長、規模最大、內容最豐富的畫廊;它還是世界現存佛教藝術最偉大的寶庫。有人說看了它,就等於看到了全世界的古代文明。它吸引了無數的藝術家、考古學家、佛學家、科學家接踵而至,也讓全球的遊客都心馳神往。還有的人說,它的絕世風情,只有中國人才懂。而最懂它的中國人之一,也許就是“敦煌女兒”樊錦詩了。
這次讓我們來重新發現一遍敦煌莫高窟,和聆聽那莫高窟人背後“進洞”的故事。
樊錦詩,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獲得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改革先鋒”百人榮譽,被稱為“文物有效保護的探索者”。改革開放以來,她堅持改革創新,帶領團隊致力世界文化遺產保護傳承,積極開展文物國際交流合作,引進先進保護理念和保護技術,構建“數字敦煌”,開創了敦煌莫高窟開放管理新模式,並且為世界文化遺產敦煌莫高窟文物和大遺址保護傳承與利用作出突出貢獻。
在全是土的日子裡,怎麽能夠精致
剛來敦煌的時候,因為她一張笑起來爽朗的娃娃臉,走到哪裡總是被問:“你十幾呀?”
她 60多歲坐火車出差,被人問:“您這年紀還出差,有 70了吧?”她才覺得老了。
樊錦詩往莫高窟的洞裡面一鑽,就是漫長的半個世紀。
“莫高山莊。條件雖不及一線城市的賓館,但很舒服,被褥乾爽極了,洗手間有抽水馬桶。整個研究院用的都是太陽能熱水。驚訝的是,無線上網信號,大大優於一線城市的酒店。”——這是一位記者第一次進入莫高窟的“現代感”的體驗。
而這種“現代感”的體驗,卻不是“敦煌女兒”樊錦詩第一次走近莫高窟所感受到的。
“我剛來時,就是急切地想看洞。洞外面很破爛,裡面很黑。沒有門,沒有樓梯,就用樹乾插上樹枝的‘蜈蚣梯’爬進洞。爬上去後,還得用‘蜈蚣梯’這麽爬下來,很可怕。當時確實工作條件、生活條件都很差,怎麽一個文物保護研究部門這麽樣的條件,我覺得很不可思議。”樊錦詩說道。
兩個多月以後,樊錦詩身體出現了水土不服狀況,生了病,只好帶著對洞窟深深的印象回了北京。不久,得到老師的消息,敦煌方面希望去實習的四個同學能去那兒工作。 “我們誰也沒說去還是不去。我心裡頭想,但願不要去了。那時候我們接受的教育呢,是國家的需要就是我們個人的志願。周總理說,大學畢業生是青年中的極少數,是青年中最幸運的部分,國家培養了我們,號召大學畢業生到基層去,到工廠礦山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畢業時學校有兩個去敦煌的名額,分配我和另外一個北京的同學去敦煌。當時我接受了分配,決定去敦煌工作。”
“父母的意見呢?”記者問她。
“父母肯定不願意,因為我去敦煌生了病。父親寫了封信寄給我,讓我一定把信轉交給學校長官。我沒交給校長官。因為自己既然已表態服從國家需要,服從國家分配,怎麽能言而無信,出爾反爾呢?”
“那最後父親的信呢?”
“我沒交還父親。他也沒有追問。一直到他1968年‘文革’去世,他也不知道。但父親生前對我說過:是你自己的選擇哦,那你就要好好乾。就這樣我到敦煌來了。給我分配了宿舍,一個人住一個房間,硬板床,有桌椅,這個條件在當時的敦煌文物研究所就很好了……”
樊錦詩剛來實習的時候鬧過一個笑話。她按北京的方法用香皂洗頭,但敦煌的水鹼性很強,洗完,頭髮還是黏的。兩個多月的實習,到離開敦煌也沒明白為什麽洗了 頭,頭髮會發黏?直到後來到敦煌工作,才知道要用洗衣粉洗。再後來是每次回上海探親,帶一些洗發膏回敦煌。再後來變成洗發精。每次都是家人提醒後,她才知道,哦,又更新換代了。
她對於生活中的細節總是粗枝大葉,絲毫不帶上海的精致。在敦煌,怎麽可以精致啊?宿舍裡地是土的,永遠掃不完的沙塵,天花板用紙糊,看起來乾淨,時間一長紙也破了,還有老鼠會掉下來。雖然現在研究院的條件好了,房子鋪上了地板,但也是想起來就擦擦,沒時間就不擦,至於吃飯的事情,多半就在食堂解決了。“我們生活一直很簡單。我的這件衣服也是先生給我買的,根本不懂什麽料子,不像其他女同志,我是純粹馬大哈。也無所謂了,人怎麽過著舒服就怎麽過吧。”
為了讓更多人看到奇跡
敦煌加上了科技的翅膀
莫高窟近來也擁有了全中國景區必備的“遊客中心”,而社會上有一種擔心是遊客中心建成以後就不能進入洞窟看到真正的壁畫了。
而樊錦詩卻是這麽想的:
“提出遊客中心的構想是基於這樣的思路:要使開放中的敦煌石窟既能得到保護,又能滿足遊客觀賞敦煌藝術的要求。奠基儀式是2008年12月29日,而真正動工是今年四五月份,預計 2013年建成。 雖然莫高窟石窟群規模很大,但是具體到每個洞窟空間不大,泥土木材製作的壁畫和塑像十分脆弱;壁畫塑像因年代久遠已程度不同地患有病害;過多的遊客進入,會使洞窟中穩定的小環境,因溫度、濕度、二氧化碳超標而變得不穩定,上述諸多因素會對壁畫和塑像的保護構成潛在的威脅。
每天的參觀人數我們都有統計,像高峰時期的七八九月,最多一天有五六千人,甚至七八千人以上,通過安裝在開放洞窟的傳感器顯示出的溫度、濕度和二氧化碳超標數據,說明進入石窟的遊客太多對文物保護很不利。伯希和1908年拍攝的敦煌文物照片,跟 1940年代拍攝的相比,再跟我們現在敦煌文物實物相比,差別很大,顯然精美的敦煌壁畫正在逐漸退化啊!也說明敦煌文物亟待保護!
還有個原因,現在單一的進入洞窟現場參觀的方式,存在遊客看不清、看不好、更多的觀賞需求無法滿足的問題。保護與開放都很重要。保護不是為了把觀眾拒之門外,應是在保護好的同時要保證觀眾看好。采取了很多措施,如遊客承載量研究、改進管理和展陳等等,其中一個重要的措施,就是利用數字展示技術,把窟內精美的敦煌藝術移到窟外看,這樣可使遊客看到比在洞窟內更多的內容,獲得更多的資訊,相對減少遊客在洞窟中逗留的時間,減輕洞窟的接待壓力,達到既保護洞窟,又讓遊客看好的目的。
那麽到遊客中心看什麽呢?籌建中的遊客中心將設定主題電影演播廳、洞窟實景漫遊廳、多媒體展示廳及相關配套設施。遊客觀看主題電影,能欣賞敦煌莫高窟產生的歷史文化背景和敦煌藝術的珍貴價值,獲取豐富的敦煌歷史文化知識。洞窟實景漫遊廳,將建成為球幕影院,放映球幕電影,遊客觀看球幕電影,能身臨其境地觀看洞窟的建築、彩塑和壁畫。遊客還可以利用多媒體展示,觀看不同的敦煌專題,滿足遊客多種參觀需求。總之,利用數字展示技術,是為了更充分地展示和弘揚輝煌燦爛的敦煌藝術。
與此同時,我們還採用數字存儲與再現技術,做敦煌藝術數字檔案,以永久地保存莫高窟的全部歷史資訊及其珍貴價值。現在採用的一些科技手段保護文物能延長它的壽命,但無法使它永存。它會漸漸老化,到最後終將消失。通過數字存儲與再現技術不僅能把敦煌藝術的資訊存儲起來,又能使它再現。莫高窟人希望通過數字技術為國家、為人類盡可能地留下敦煌莫高窟文化遺產。
我要特別說明,遊客中心建成後,我們絕不會不讓遊客參觀洞窟,而是把數字展示與參觀洞窟結合起來,發揮各自不同的展示效果,使參觀效果更大化。根據設計,將來遊客中心建成後的參觀模式是,遊客將先到遊客中心,借助數字展示方式,盡情觀賞敦煌藝術,之後再進入遺址現場,參觀洞窟。所謂不能進入洞窟看壁畫是一些人的炒作,請不要相信。”
(節選自《生活月刊》著《敦煌:眾人受到召喚》,內容有部分編輯)
《敦煌:眾人受到召喚》
2010年和2013年,《生活》雜誌的采編團隊幾次前往敦煌、蘭州等地,對幾代“敦煌人”進行了全面、深入的採訪。這本書是4年多追蹤歷程的結集,將呈現一場冥冥之中的相遇——一座洞窟與一個(群)人的相遇,千年佛國與數十載人生的相遇。莫高窟與她的守望者們,在荒漠中相互召喚並彼此守候。他們的守護延長了莫高窟的生命,而在敦煌,他們也找到自我,找到藝術、文化乃至人生的新路。
《敦煌:眾人受到召喚》為四色圖文書,既有敦煌研究院提供的珍貴圖片,又有《生活》攝影師實地拍攝的圖片,精美、大氣、有意境,富含人文張力和表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