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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歲包攬奧斯卡金棕櫚,60年愛一場心碎,她比電影更傳奇

我不懷舊,可能有些憂鬱,雅克的缺席帶來一種浪漫的憂鬱。

——阿涅斯·瓦爾達(Agnès Varda)

前天,今年剛帶著她最後一部作品《阿涅斯論瓦爾達》參加柏林電影節,並拿到了柏林電影節為她頒發的“攝影機獎(相當於電影節的終身成就獎)”的史上最偉大導演阿涅斯·瓦爾達(Agnès Varda)辭世

這個梳了半世紀蘑菇頭被稱為法國“新浪潮之母”的可愛奶奶活了整整90歲,兒孫滿堂

連同去年第90屆奧斯卡頒給她的終身成就獎,2015年坎城電影節頒發給她的金棕櫚獎——阿涅斯·瓦爾達(Agnès Varda)身負世界電影史上屬於女性導演的最高榮光

她這一生有過許多身份與光環,比如攝影師,比如新浪潮之母,比如左岸派先鋒,比如女性主義導演代表、著名裝置藝術家等等

她也遭遇過人生最巨大的傷痛:年少懷孕失戀,中年痛失摯愛,老年經歷所有失去與漫長孤獨

到臨別的這一年,拿出最後一部作品時她已經整整90歲——與電影熱戀了大半個世紀後,像今年她最後一次出現在柏林電影節上時說的那樣:

“我確實要準備說再見了。”

用一部《阿涅斯論瓦爾達》給自己的人生寫一首長詩,到最後一個標點點下時就跟這個世界揮手作別,Ins更新永遠停留在3月18號那個可愛的椅子照片處,這個蘑菇頭奶奶連離別都顯得浪漫、童真且富有詩意。

讀到此刻,你或許也正為她這一生所留下的不朽榮光感歎

可相信芭姐,當你真的知道她,了解她,你就會明白:跟她這一生崇高的理想,有趣的靈魂,自由的意志,還有熱烈的愛情相比,那些看似偉大而耀眼的世紀榮光卻好像就顯得一點兒也不重要

一生單純乾淨地愛己所愛,然後九死不悔——這麽俗氣的一句話,這麽被說濫了的一個理想,瓦爾達卻做到了。

所以,她用有限的生命,去擁有了永恆的電影和永恆的愛情。

26歲的小漁女成了“新浪潮”的先驅,娃娃頭姑娘成了真·女權戰士

她在廢宅子種花,讓電影回了家

拍出那部後來讓她蜚聲影壇的電影處女作《短角情事》時瓦爾達只有26歲

此前,她沒有專業受過電影方面的教育,沒有系統讀過書,甚至做導演只是因為在一個小漁村給朋友們拍照時的“一時興起”

甚至做導演之前,她總共加一起只看過不到二十部電影

甚至《短角情事》的誕生契機也不過是來自於瓦爾達偶然之間讀完福克納的《野棕櫚》所總結出的結構靈感和當時作為職業攝影師的她對影像的自由發揮與感知

那時候,瓦爾達並不知道,自己自編自導的首部劇情片《短角情事》正掀開的是電影史的嶄新一頁

命運的神奇之處就在於它常常給人設置足夠出乎意料的“成長轉捩點”,誰也不知道,沿著時光往前走,你會突然遇見哪個路口,遇見什麽樣的故事和人群

阿涅斯·瓦爾達,一個在布魯塞爾長大的女孩子。父親是一個希臘人,母親是一個法國人,1928年出生,經歷過二戰,經歷過千禧年,經歷過命運所有的奇跡輾轉,她的一生實在太長太長

二戰時期,她全家逃難到法國南部,父親母親加五個孩子,浩浩蕩蕩地像一支小的急行軍

到十幾歲時,她在那個叫塞特的小漁村拿到了高中文憑並學會了補漁網,她跟經驗老道的漁夫出海打漁,一走就是三個月,沒人跟她說話,她就看海看魚看海天交線

所以她這一生都喜歡海和沙灘,住在巴黎的時候實在,沒有海岸,她就乾脆在自己的辦公樓門前造一片沙灘,鋪滿彩色的貝殼和花朵

她最愛的貓Zgougou死後也被埋在那兒,小小的墳墓被貝殼和紙花覆蓋滿,顯得既傷感又美好

二戰之後,瓦爾達沒有一直待在父母身邊,她一向是個想到什麽就馬上去做什麽的女孩子——所以當她想去巴黎的時候,她也乾乾脆脆地說走就走

在巴黎,她找到了一座廢棄的宅子,這座宅子裡除了一座簡陋的土耳其廁所之外什麽都沒有,可幸運的是她也不必付房租,於是她就住在了那兒,且一住就是60年,她在那兒種上了花花草草,布置上了所有美麗有趣也新奇的東西,養大了孩子和貓,儲存了無數回憶

到巴黎找到穩定住處之後,瓦爾達在巴黎盧浮宮學院取得了文學和心理學學士學位,並通過短暫的學習獲得了職業攝影師資格證

後來,她結識了電影人阿倫·雷乃,並在他的帶領在進入影壇——1954年,瓦爾達拍攝《短角情事》,阿倫·雷乃分文未收擔綱剪輯,那時候影壇對瓦爾達一無所知,《短角情事》在商業上也遭遇重創,阿倫·雷乃還沒有拍出《廣島之戀》,可冥冥之中,很多故事已經開始預埋伏筆

1957年,瓦爾達收周總理邀請訪華,她走遍了中國的山南水北,拍攝了許多她眼裡那個時代的記錄,大半個世紀後她又把那些帶回了中國

1962年,瓦爾達開始導演自己的第一部劇情長片《從五點到七點的克萊奧》:美麗的女明星克萊奧懷疑自己可能患了癌症,在兩個小時裡,她不斷地向外人述說她的過往經歷、人生來緩解自己的恐懼與焦慮

1966年,瓦爾達執導了《女人們》,敘述一位作家與他幻想中的人物的對話。

1967年,越戰問題被世界關注,瓦爾達參加了由新浪潮很多導演參加的集體創作《遠離越南》

1975年,為法國國家電視台“什麽是一個女人”的主題拍攝邀請拍攝短片《女人之聲:我們的身體,我們的性》

瓦爾達以女人的身體為思考的主軸,去質疑眼下社會對女性的道德要求與標準——反抗法國限制墮胎自由,要求女性主宰自己的身體,她一直奮鬥在女性自由第一線

1985年瓦爾達用紀錄片風格拍攝她導演生涯裡堪稱最為嚴肅作品之一《天涯淪落女》:她在車站、街頭、市井去觀察那些流浪的女孩子

最初的最初,她對她們充滿同情,但在長久的觀察之後,她創造了《天涯淪落女》中流浪女主的角色——走投無路的姑娘,拒絕男孩兒的示愛,拒絕好心夫婦的收留,拒絕同類,孤獨赴死,在極致的孤獨裡保持著自己作為獨立個體的自由和尊嚴

1998年,她拍攝《拾穗者》,觀察當代拾荒者的生存狀態,同時在其中發現那些荒野中的浪漫與藝術,那些被遺忘的人和事

2017年88歲的瓦爾達與33歲的法國攝影師讓·熱內合作了一部紀錄片《臉龐,村莊》:她們駕著一輛裝扮成相機的車子田野鄉間,從北部的諾曼底走到南部的蔚藍海岸

去給路上那些有故事的,有趣的,或美麗,或讓人感動的人、物、動物拍照片,再把它放大印在建築物上:

她們路過礦井,遇見終年在井下工作的礦工,她把礦工們年輕時的照片印在牆上,像時光的一場傾訴與感慨;

她們路過村莊,路過那些養著山羊的農場,許多農場砍掉了山羊的角,為了防止它們打架互相戳傷,可有一位太太家的山羊卻保持著自己的角,因為那位太太覺得“對我來說,山羊長角我就給他留著,我們尊重動物的話,就應該保存它們完整的樣子,它們是會打架,可人類也會打架啊”——瓦爾達在老夫人的農場牆上印上了美麗的、有角的山羊照片,那是人與自然的一種共存與溫柔

她們還遇上一位流浪漢藝術家:一無所有,卻對宇宙充滿溫柔

最後她把自己過世好友蓋·伯丁的照片印在諾曼底海岸一塊礁石上,可當海浪襲來,照片很快就消失了——“海總有它的道理,它好像在警示人們藝術、生命的短暫與可貴”

在80歲時,瓦爾達給自己做了一張破碎的自畫像,她說“年紀大了,人也就碎成一片一片的了”,她總覺得自己活得實在太久,久到必須一個一個送走自己愛的人和事,久到越來越孤獨

可她也依舊對電影和未來保持著絕對的熱情:88歲,當她與攝影師讓·熱內走到旅程結尾,熱內把她眼睛和腳趾的照片貼上了火車,說那些她去不到的地方,自有這些小火車帶她繼續前行,一起像是一場傳承,瓦爾達把她的天真的憧憬還有對未來的無限期許傳達給了更為年輕的靈魂

生得熱烈,走得從容,瓦爾達的光,從上一個世紀照來,照亮了下一個燦爛時代。

她走在他過世後的第29個年頭,在他們共同生活的房子裡

和所有他留下的東西

十年前,瓦爾達在電影《阿涅斯的海灘》裡有一句獨白這樣說:

“所有死亡都將我引回雅克,每一滴淚,每一束花,每一朵玫瑰,每一朵秋海棠,都是獻給雅克的花。”

今年,當瓦爾達帶著她的最後一部作品《阿涅斯論瓦爾達》出現在大家眼前時,無數看過片子的觀眾都默默的發現,在這部她拍給自己整個藝術生涯的作品裡,幾乎每十分鐘都會出現一次她早逝的丈夫雅克·德米的名字

那個1990年死於艾滋病的著名法國新浪潮電影人、金棕櫚導演雅克·德米佔據了瓦爾達近60年的歲月悠長:30年的相守,30年的懷念

1957年,瓦爾達從中國返法之後跟男友分手,可彼時她已經懷孕

次年,她生下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羅莎莉,也在1959年結婚,嫁給了那個跟她有著同樣愛好和觀念的青年導演雅克·德米

相識於微時,兩個人清貧但幸福,他們一起住在那個廢屋改造的小屋裡:一個女人,一個男人,一個孩子,和一隻叫霧月的小貓

瓦爾達用那個小小的院子開攝影展,雅克·德米就用那個小院子做拍電影的外景,春夏秋冬,他們在那裡生活,也在那裡招待朋友,那個屬於新浪潮電影時代的先鋒們在那個時候都常年聚在那個小小的院子裡,無數故事和思想都在那裡緣起發酵

後來,他們有了兒子馬修,也多了一隻叫Zgougou的貓,兩個人開始在各自的領域閃耀,他們相互探討,卻對彼此的創作互不干擾,保持著相同的步調和各自獨立的空間

一晃30年,其間,他們一起經歷了高低人生,起伏輾轉,經歷了愛情和柴米油鹽,最後也經歷了雅克的同性戀傾向,經歷了他被查出患有艾滋病的心碎——在那個年代,艾滋病還是最羞於見人的醜聞,可瓦爾達卻心碎著包容,照顧雅克到最後一刻:

雅克生命的最後,她為他拍攝了作品《南特的雅克》,她去到他的家鄉,去尋找他的童年,他的夢想和他的電影世界

從他的燦爛童年到他生命結尾的蒼白,皺紋,花白的頭髮,龜裂的嘴唇

她一點兒一點兒記住他,也一點兒一點兒離開他,1990年10月27日,電影公映的後一天,雅克·德米與世長辭,也自此瓦爾達開始了長達十年的消沉。

這一生,她為雅克拍了雅克·德米三部曲,後半生時時刻刻拿來追憶,他走了30年,她留著他所有的東西,住在他們那過往30年一直生活的地方

到生命的最後給自己的紀錄片裡還時時刻刻提及著他的名字

她說過”德米走了,我也該長大了“

她也在後來某年拍攝一對相守40年的夫妻時說”我有點兒羨慕,也有點兒妒忌,感覺一起變老的感覺真好“

在《海灘上的阿涅斯》裡,她記錄著失去德米以後的她自己,她對女兒說“我不懷舊,可能有些憂鬱,雅克的缺席帶來一種浪漫的憂鬱”

在無限的心碎與懷念裡,她儲存著對再相逢的期待和對過往美好的發酵,她獨自度過悠長歲月,卻永遠保持著對這個世界的愛意與溫柔

今年最後一次出現在大家面前的她,依舊梳著那個梳了大半世紀的蘑菇頭,灰白與紅色的撞色,花色鮮豔的衣裳,她精神奕奕的出現在大家面前,輕鬆也淡定地說著“我確實要準備說再見了。”

這一生,想追求的到最後還在追求,要堅持的到皺紋滿面還在堅持,該愛的該痛的該熱烈的該執著的她不曾放棄任何一樣——活了將近漫長的一世紀,瓦爾達讓我們看見一個女人能創造的最偉大的傳奇

“別人愛你青春的模樣,我卻愛上你蒼老臉上的皺紋,愛你每一段故事,愛你經歷的輾轉人生”,瓦爾達奶奶走了,等了她1/4世紀的那個溫柔紳士和那些曾跟她創造了一個時代的朋友們正在時光盡頭張開懷抱,從此,星空裡又多了一個有趣的靈魂。

你看,你是女人,你別怕失去,別怕衰老,你可以成為你自己,成為傳奇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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