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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書意多於法:筆畫之下,飽含書法家情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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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書,同其他書體一樣,可以從應用價值和藝術價值兩方面研究。草書以其較真書簡易,所以[用於卒迫](崔瑗《草書勢》),又以其書寫急速,改變了真書的結體筆法,所以形成特殊的藝術效果。

草書分章草與今草。章草是寫章奏用的規範化的草隸,始於東漢杜度、崔瑗。今草脫胎於章草,但今草的筆法是從楷書演變過來的,所以今草風格的極致必待楷書的高度成熟。

今草(習慣上[草書]專指今草,下同)發韌於漢魏之世,到東晉出現一個高峰。這個高峰的代表人物是王羲之,他的兒子王獻之繼父風而有發展,如火箸畫灰的[一筆書]即是一種創造。在此以前東漢張芝有草聖之名,歐陽詢認為[張芝草聖,皇象八絕,並是章草。

從流傳下來的張芝《冠軍帖》來看,已類似成熟的唐人風格,這在張芝時代難以出現。後於張芝、早於王羲之的兩晉陸機《平帖》,也屬今草風格範疇。南朝宋羊欣的《采古來能書人名》列秦至晉能書者六十九人,其中善草書者四十人,包括了章草與今草,人數比例之多,表明草書之盛行。王羲之字逸少,琅邪臨沂人,徒居會稽山陰,官東晉右軍將軍,在歷史上被尊為[書聖]。他兼善真、行、草各體,傳世作品二百餘種,最大量的是行草書。

王羲之處在變革的時代,傳說獻之曾勸其父[大人宜變體]。羲之行草書融會章今二體,具有多種風貌,即孫過庭《書譜》所謂[兼善]。後經梁武帝、唐太宗等帝王推崇,使他的書法歷久不衰,形成歷史上最重要的流派。

王羲之真跡今已不得見,唐人摹本中最有價值的王氏一門書翰當推《萬歲通天帖》,今藏遼寧博物館。王羲之以後的書家以草書名世者代不乏人。大逕隙家醞豸酥??璽??縋鹹評鐸纖?礫善書法者,各得右軍之一體],列舉了九名大書法家,以說明他們只是取王之一端而變化擴充。但是,有創造性的草書大家畢竟不會局限於王體的藩籬,在唐代,顏真卿作為楷書大家,於行草書也獨樹一幟,行書兼具草意的《祭侄文稿》、《爭座位》,在顏楷特點的基礎上疾速運轉,內含沉鬱激憤,實為佳作。同在盛唐時代曾為顏真卿之師的張旭,開創了狂草的新風格,代表作流傳下來的有《古詩四帖》《肚痛帖》等。張旭的繼承者懷素繼張旭遺風,所謂[以狂繼顛],流傳下來的《自敘帖》代表了他的風格。從張旭到懷素的狂草,反映了盛唐開放進取的時代精神,與同時代富於浪漫主義精神的詩歌、音樂、舞蹈、繪畫等有著內在的統一性。就草書本體而言,則是從漢魏以來大約五百餘年的一個突破性的進展,標誌著草書的第二個高峰。往上推,王獻之的[一筆書]已肇狂草端倪,自旭、素以下,則有楊凝式(《神仙起居法》)、黃庭堅(《諸上座》)、趙佶(《千字文》)、吳鎮(《心經》)、楊維楨(《真鏡庵募緣疏》),各具自家面貌,但畢竟只是旭、素余緒,醇醨自見。有宋一代,特長行書。米芾的[八面出鋒],主要體現在行書中。蘇軾《寒食帖》能在行書中融入狂草筆意,是他的過人之處。

明清之季,書家眾多。明代宋克融合章、今、狂草,精熟而略欠雍容之態;祝允明畢生治草,內涵不足,張瑞圖以偏鋒殺入,雖然刻急,卻創造了獨特風格。再是以畫家著稱的徐渭、鄭燮、黃慎等,融進繪畫的章法布局與骨法用筆,另有一番天地。

明末清初的書法家中,成就最高的當推王鐸。他的草書可以[精]、[熟]二字概括,他長年深入臨習閣帖,謹嚴中跌宕多姿,狂放中恪守法度。尤擅長長篇條幅與冊頁,論者稱其[有明第一]、[五百年來無此君]。但因清代崇碑學,又因王鐸入清致仕被目為[貳臣],所以他的書法在一些書論著作中不被推重,倒是遜於王鐸的傅山名聲更大。這也是由於傅山文學、哲學等多方面成就所致。

清人尚碑,相對來說草書有所削弱。從康有為到於右任,將草書與碑學結合,努力開創新的格局是值得肯定的,這種探索今後還會繼續下去。

以上,我們對草書(包括章、今二體)發展作了極其粗略的鳥瞰。東漢光和年間的辭賦家趙壹曾有一篇《非草書》,力議草書之非,[草本易而速,今反難而遲。]他指出了草書[趨急速]、[簡易]的特點,認為[今之學(章)草書者,不思其簡易之旨,直以為杜、崔之法,龜龍所見也。]然而趙壹卻並非簡單地否定章草,他肯定[杜(度)、崔(瑗)、張(芝)皆有超俗絕世之才,博學余暇,遊手於斯,後世慕焉。專用為務,鑽堅仰高,忘其疲勞,夕惕不息,仄不暇食。……]原來,趙壹隻反對那種[專用為務],而對[博學余暇]者卻是恭敬仰慕的。由這裡開始,確立了一條書法創作的學者化的途徑。

孫過庭《書譜》反覆論證[兼通]、[兼善]的重要,直接用[兼通]、[兼善]語詞者即有五處之多,並從眾多側面解說、發揮。所說[兼通]、[兼善],大體包含兩層意思:一層是,書法家應當不限於[專擅],因為[偏工易就,盡善難求],兼長各種書體,並將各種書體的理、法融會貫通是難能可貴的。再一層是,書法家應當人品與書品統一,具備廣博的修養。[因義理之會歸,信賢達之兼善者矣],[書外]的天地遠大於[書內],[書內]賴[書外]而深化、發揚。這便是張懷瓘說的[論人才能,先文而後墨。羲、獻等十九人,皆兼文墨。]張懷瓘的[兼文墨]與孫過庭的[兼善]、[兼通],具有共同點。黃庭堅說:[學書須要胸中有道義,又廣之以聖哲之學,書乃可貴。]劉熙載說:[高韻深情,堅質浩氣,缺一不可以為書。]歷代論書法者重視書外功夫,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傳統。[先文而後墨],[墨]因[文]而精深,而珍貴,而流傳,相反,有[墨]無[文],[墨]本身的價值即受限制,[墨]的素質也提不高。

草書在各種書體中的位置,是由草書藝術自身價值決定的。一部書法史,倘若離開了草書,離開了[草聖]以及燦若星鬥的草書大家的名字和他們的作品,無疑將大為失色。歷史上[書家無篆聖、隸聖,而有草聖](劉熙載),雖然[達其惰性,形其哀樂](孫過庭)為各種書體共有的本質,但表現在草書上則特別突出。草書以其強烈的運動感、節律感,奔放瀟灑,千變萬化,震撼心靈,動人魂魄。孫過庭說:[草以點畫為情性,使轉為形質],又進一步強調[草乖使轉,不能成字]。使轉,是牽連、引帶,是運動感、節律感,由[使轉]達到的[形質],遠不只是有形可見的點線,而是通向草書本質特徵的精微所在。草書的運動感、節律感形成[勢]。崔瑗著名的《草書勢》,把草書特徵與[勢]相連。勢者,動勢、形勢、態勢、情勢……;發揮到極致,便形成了狂草。狂草具有書法中高度昂揚的浪漫主義精神,它打破字間大小和分行布白的通常規律,竭力強化疾澀、濃淡、潤枯、重輕、往複、抑揚、向背、疏密、欹正、聚散等。狂草在有限的幅面中展開向全方位的突進,以驚險的使轉為形質,在使轉中舉重若輕地掣動點畫。狂草高度發揚創作者的主觀精神,把個性發揮提到最中心的位置。韓愈《送高閑上人序》中有一段熱烈讚揚張旭狂草的文字,說到張旭狂草既囊括天地萬物,又抒發心中塊壘,[變動猶鬼神,不可端倪]充分評價了狂草特有的藝術本質和效應。盛唐時代書壇上出現張旭,猶詩壇之出現李白,他們都是浪漫主義精神的化身。

[他書法多於意,草書意多於法。]《藝概》的這一論斷可以看作是[真以點畫為形質,使轉為情性;草以點畫為情性,使轉為形質]的另一種概括。點畫,大體說來歸於相對穩定靜止的較易觸摸把握的範疇,屬於[法]的體統;使轉,大體說來歸於相對運動變化的、較難設定程式框架的範疇,屬於[意]的體統。[法]的掌握,需要刻苦磨煉,持久不懈;[意]的境界,需要認真領悟,不期而至的靈感。這裡應當說明,無論[法多於意]或者[意多於法],都是相對而言,一方[多於]另一方,不等於另一方不重要,而是矛盾著的雙方共處於統一體中,互相轉化,互相滲透。真書沒有[意]不免[狀如算子]之譏;草書沒有[法],便會[行行若縈春蚓,字字如綰秋蛇]。

草書之需要法,一是指草書本身的書寫規律,再是指草書應以正書為基礎。東坡說:[書法備於正書,溢而為行草。未能正書,而能草書,猶未嘗莊語,而輒放言,無是道也。]這裡的[正書]應指楷書。因為書法發展到楷書,各種筆法已具備,今草書法是從楷書演變過來的,所以將楷書當作草書基礎是合理合法的。但是,如果說篆書、隸書同樣是草書的基礎,也應當是合乎理法的。因為楷書從篆、隸演變而來,楷書中包容了篆、隸的因素;再者,篆、隸、楷同屬繁而靜者,那麽簡而動的行、草,為什麽不可以既從楷書,也從篆、隸吸收滋養呢?證之何紹基、康有為、於右任等從碑學汲取營養的做法便可以明了。何、康、於的行草藝術有各種局限,但是至少證明草書創造的途徑是寬廣的,有待實踐中開拓。我們還不要忘記,草書習碑早在張旭就已經實踐了。[張長史得之古鍾鼎銘科鬥篆],古人早已總結了。當代草書大師林散之,是公認的[帖派],但是他對篆書筆法的深入理解與化用,大大地豐富了他的草書的內涵。

各種書體中,筆法最豐富者當屬草書。從歷史發展的觀點看,今草是繼篆、隸、楷、章草之後的最後一種書體,今草以前的各種書體的筆法、結體積澱在今草當中是必然的。草書之所以最長於表現力,最足以表情達意,其最重要的原因實在於筆法的豐富多變。

草書的[點畫]在[使轉]中運行,被[使轉]帶動。草書點畫與楷書點畫之區別,與[使轉]在兩種書體中佔有地位的相異是密切相關的。劉熙載《藝概·書概》中論述草書最為精辟,他說:草書之筆畫,要無一可以移入他書;而他書之筆意,草書卻要無所不悟。前半句用[筆畫],後半句用[筆意]。倘論筆意,草書之筆意未嘗不可移入他書。但草書對各種書體的筆法要無所不悟,則是草書表現力豐富的奧秘,也是草書創作難度大的一個原因。但這裡,要注意《藝概》作者說的是他書之[筆意],非指[筆畫]。高明的草書家從[他書]的筆畫中取其意,決非簡單搬用,所以說貴在[無所不悟],由[悟]到[意],包括著極其豐富的道理。鄭板橋的[六分半書]雖然著意發揮個性,然而較多地著眼筆畫(非筆意)的搬用(非領悟),缺少融會貫通,沒有達到更高層次的審美意識,其成就受到局限。

進一步說[無一可以移入他書]者不僅指草書與篆、隸、楷各體正書的關係而言。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傑出的、個性鮮明的草書作品,沒有一個字,甚至沒有一筆畫能夠簡單移植到另一草書作品中。傑出作品的每一個字、每一筆畫都依賴整體而存在,成為整體血肉相連的組成部分。這個道理,各種書體相同,而在草書中格外突出。再說那個[無所不悟]的基本道理,雖然也適用於篆、隸、楷各種正書,但對草書來說,具有更為重要的意義。而真正的草書大家,所悟者又何嘗僅止於筆法、結體,《送高閑上人序》裡說到張旭:[喜怒窘窮,憂悲愉快,怨恨思慕,酣醉無聊,不平有動於心,必於摹書發之。觀於物,見山水崖谷,鳥獸蟲魚,草木之花實,日月列星,風雨水火,雷霆霹靂,歌舞戰鬥,天地萬物之變;可喜可愕,一寓於書。一舉凡天地萬物之中,情與景,物與己,無不可以融入草書,而草書作品也無不可以啟發觀賞者聯想到天地萬物。[世間無物非草書](翁方綱),斯之謂歟?

對於草書筆畫的不可替代性,在此引用一段話,仍是劉熙載所說:[移易位置,增減筆畫,以草較真有之,以草較草亦有之。學草者移易易知,而增減每不盡解。蓋變其短長肥瘦,皆是增減,非止多一筆少一筆之謂也。]須知字形增減筆畫,還隻屬外部形式的變化,而[短長肥瘦]的增減,關係到字形與筆法,風骨與神氣,一切個性特徵皆由此生。這個道理有類石濤的[一畫]與[萬畫]。草書的創作者循此深入堂奧,欣賞者則由此體味其中三昧。最複雜的變化,實肇瑞於最原始的基因。 (作者:待核中)

草書《斷千字文》石刻,無款,傳為唐張旭書。石刻藏陝西西安碑林博物館,共六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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