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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史上的“完美毒藥”是什麽?

■文丨大唐雷音寺 袁榭

2018年12月底,一名化學專業的中國留學生因涉嫌謀殺未遂、攻擊他人等罪名,被美國司法部門傳訊並收監。

當地檢方在新聞發布會稱,今年春天,就讀化學專業的楊宇楷曾連續數月向他的黑人室友的牛奶、飲用水和漱口水中投放了軟金屬鉈。今年4月,楊宇楷還在宿舍內把帶有種族歧視的言論塗寫在黑人室友的物品上。中國一些媒體使用的通稿中,提到美國公訴方的言辭時都有一個筆誤:鉈是一種“非常高校的毒藥”。

鉈在中國:一種非常“高校”的毒藥

說起鉈投毒案件,中國人的認知基準是三起高校的投毒案:1994年清華、1997年北大、2007年中國礦業大學。可以說這三起投毒案是下毒的中國人開始選用鉈的起始。

這三起鉈毒案,而不是其他鉈毒案被下毒者效仿、被公眾銘記,非常合理。

首先是時段靠前、凶手專業,中國對有毒物的管制不大上心,直到1987年才將職業性鉈中毒列為法定的職業病之一。

因此在1990年代與21世紀頭十年,中國普羅大眾對毒害物質的認知基本是從空白開始補起,民用放射源隨意棄置、高磷化合物農藥隨意銷售。鉈及其化合物算是稀有化學物質,就更少有人了解,大多數人甚至不知道此元素的存在。

所以當時能夠了解並接觸鉈及其化合物的人群多集中在化工相關專業。結果這三起高校投毒案一出,被害人非重殘即重傷,大大開拓了後學投毒犯們的眼界。

更重要的原因,是施害者與受害者都是中國排前列的高校的學生,更受社會關注。

2011,北大畢業、在美國就業的女化學家李天樂,因婚姻糾紛,投鉈毒殺清華畢業的丈夫王曉業。

三起高校投毒案的受害者雖慘,沒有一個死亡。而2002年的山東章丘百姓、2008年的武漢市民、2010年的河南商丘農民與四川成都護士,就算被鉈毒死了,也不會有相當於1994年清華朱令案百分之一的關注。誰讓朱令案中,不管施害嫌疑人還是受害者,身份都較為特殊。

鉈的歷史:從藥至毒

鉈和其他毒藥一樣,都是從起初的“誤為醫藥”成為之後的毒藥。鉈化合物在被放進耗子藥之前,被病人們吃了三四十年。

19世紀最後兩年,鉈被發現。之後這種強毒性的金屬因其副作用,被當作脫毛藥與治癬藥用………………自然,因為鉈的致死劑量因人而異,20世紀初的西方醫生對待鉈,就像中醫對待烏頭鹼一樣:“是藥三分毒,吃到上吐下瀉腰杆痛,只是小小副作用啦”。

結果1930年代起,歐洲有多起鉈藥致死事件。在匈牙利布達佩斯、西班牙格林納達,都有類似的醫療事故:生金錢癬的幼童按醫囑吃鉈藥治癬,結果醫生配藥量稍稍超過就吃死了九成病人。從此開始,鉈不再是一種歐美醫學界認可的醫藥,而是公認的毒藥。

鉈毒大師:肥仔、受氣婦女、薩達姆

但鉈在犯罪史上有特殊位置,被稱為“完美毒藥”。

鉈的“完美毒藥”並非指其致死性,其實鉈不是必殺毒劑,致死劑量因人不同,有人攝入2400微克仍然可以搶救存活,有人攝入100微克就即時毒死。鉈作為毒藥的“完美”,在於完美折射了投毒犯典型的心態。

在謀殺行為中,投毒有特殊的心理印跡。投毒犯們即使在自己的身體條件與社會地位與心目中的假想敵不相上下時,仍然不會選擇正面的、激烈的肢體或言語對抗。

以此次楊宇楷案為例,多國學生中有摩擦進而將怒氣引向種族侮辱,都是人之常情。但膚色不論黑白棕,這種怒氣的表現一般是當面口角毆鬥,唯有一些陰惻惻的中國學生,選擇了背地塗鴉與投毒。

而且投毒大概率不是衝動犯罪,需要相當時間的計劃與準備,所以投毒犯的心計比普通謀殺犯要詭詐得多。心機叵測、畏懼直接敵對,在犯罪心理側寫中,一般指向一種特定人格:內心有強烈的不安全與無能為力感,因此需要對周遭環境有超常的操縱扭曲、對人際與社會有不健康的控制欲、對所有目標有不切實際的完成期望,以代償內心的低能感。

簡而言之,這種心態就是舊儒所謂“妾婦之道”,特別符合東方知識分子、全人類社會的下堂妾與受氣婦女共通的心理特徵。而鉈毒就特別契合這種SM人格:如果要成功毒死人,就得不斷觀察受害者、修改投毒劑量。這種敵人性命操之在手、隨意玩弄如捏橡皮泥的權力感,的確能最大程度滿足最典型的投毒犯。

所以在1930年代的西歐與1950年代的澳大利亞,著名連環鉈毒投毒犯處於典型的社會最底層最暗角。但在極權國家,鉈毒投毒犯是特務們與知識分子們——內心最不踏實的人群。

1938年底,維也納婦女瑪莎·洛雯斯丁因多起投鉈毒殺人案被處決。瑪莎出身寒微,在世界性大都市混成了職業情婦兼棄婦、職業詐騙犯。為了報復渣男與騙取保險金,瑪莎毒死了兩個情夫的全家、一個姑媽、一個租房客,試圖毒死自己的親生兒子未遂。

1952、1953年,澳大利亞出現投鉈毒殺人的風潮。從家裡受氣的再婚婦女用鉈毒死兩任丈夫開始,老太太用鉈毒死女兒的未婚夫、老阿姨在茶裡摻鉈毒死全家、丈母娘試圖用鉈毒死與自己通奸的女婿,各種奇情女子生生讓澳大利亞官方禁管了含鉈的耗子藥。

1960年代,倫敦人格雷厄姆·楊從小苦練投毒技術,終成英國史上最嚇人的投毒犯。格雷厄姆·楊的童年會讓很多中國人覺得熟悉:學習成績好,但是肥胖、內向、受同學欺凌。

格雷厄姆抒解慘痛童年的辦法,是自幼開始苦練投毒,將鉈與銻兩種有毒金屬用得出神入化:鉈劑殺人,銻劑折磨人。

格雷厄姆從小的日記裡,詳細記錄了他下毒的劑量和對方中毒後的症狀,還清楚標明了他的“實驗目的”是殺人還是折磨。最終格雷厄姆·楊用鉈毒死了欺壓他的繼母、工作部門的兩名同事、給他刁難的上級、與接替上級的工友,楊的全家與工作部門的70人都被他下過毒。

但用鉈用得最出神入化的,是1990年代以前的薩達姆政權。1978年,巴格達大學醫學院受總統命設立“醫用毒劑組”,從此開始,薩達姆的特務們在國內到處下鉈。

有批評當局的宗教學者早上喝了摻鉈的優酪乳,結果綿延病榻數月方死——在國營醫院沒有接受到及時治療,而且據說醫院繼續下毒。

另有一名批評當局者去警局取護照準備去英國,在警局喝了一杯橙汁。結果此人抵達倫敦時奄奄一息、沒多久終於不治。英國醫院診治的結果是他在伊拉克就已經攝入大劑量鉈元素,時段正好符合去警局那陣。

薩達姆政權的下鉈技巧最嫻熟時,常搞這種惡毒的“捉放曹”:在國內給不滿分子下了毒,然後放他們出國,讓他們在求醫救命不成中經受身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這樣既滿足了領袖的變態心理,也恐嚇了國民:你們就算跑路了,也別想逃過祖國惡毒的雖遠必誅。

這是第1035次推送,Dong Dong D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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