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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機"飛手"的一天:高薪只是傳聞 入行必須能吃苦

文|《中國企業家》記者 李潔

編輯|李薇

攝影|鄧攀

中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近幾年,人工智能、物聯網、大數據和雲計算等新技術,以及新業態、新模式的蓬勃發展,一系列新的職業從無到有快速生長,成為中國產業結構的升級換代、中國經濟不斷實現自我迭代的一個縮影。

突然闖入的一場雨終於讓楊衝可以喘口氣兒。

以往,凌晨4點,當大多數人還在熟睡中時,楊衝就已經和他帶領的團隊在田間地頭忙得熱火朝天。

楊衝是一名農業植保飛手。飛手,又稱無人機駕駛員,在今年4月被人社部等三部門列為13項新職業之一,農業植保飛手是無人機飛手的一種類型。

溽暑蒸人的盛夏,正是蟲害泛濫之時,這也是農業植保飛手最忙碌的季節。

“有時候就是求雨,太累了!”楊衝捋了下頭髮自嘲道:“頭髮都沒時間理,每天早上一睜眼就來地裡乾活兒,有時候甚至忙到晚上兩點才能收工。”

30出頭的楊衝乾飛手已經三年了,被稱為“涿州無人機第一人”。每年4~10月,是農業植保飛手的工作旺季。“有時候一天只能睡兩個小時。”他苦笑,“以前總笑話別人,現在輪到了自己。”

楊衝團隊的那輛廂式長安貨車上,常備的食物是壓縮餅乾,餓了就拿來臨時填飽肚子。能好好地吃上一頓飯對於忙時的飛手們來說,實屬幸事。

隨著農業植保無人機迅速被市場接受,中國工業無人機市場真正開始爆發,保有量也有了指數級增長。如今,中國農業無人機無論是技術還是市場佔有率都已經是世界第一。

人社部近日發布的《無人機駕駛員就業景氣現狀分析報告》顯示,目前我國無人機駕駛從業者總量達數十萬人,就業領域以影視航拍、農林植保、電力巡檢、航空測繪為主,約佔總數的55%以上。

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國內無人機保有量已超過100萬架。IDC(國際數據公司)數據分析顯示,到2019年年底,我國無人機年銷售量將達到196萬架,其中消費級無人機150萬架,工業級無人機46萬架,預計未來五年無人機駕駛員人才需求量近100萬人。

4天的活兒1小時搞定

一路向南,大巴駛出北京,窗外的高樓被鬱鬱蔥蔥的大樹和廣袤的田地所替代。大約一個鐘頭,大巴進入了河北省涿州市。

涿州距離北京70公里。掀開歷史的幕布,這裡是劉備、張飛的故鄉,是“桃園三結義”的故地,亦有依舊巋然矗立的遼代雙塔,還曾在清朝被乾隆禦封為“天下第一州”。

見到楊衝時,他正蹲在倉庫門側的石階上打電話。一天24小時裡,有三分之一的時間,他都在與客戶電話溝通各種各樣的問題。

上午9點一刻,楊衝和團隊其他三人像往常一樣,在無人機倉庫前開了個小會。由於下雨,原定於凌晨4點打藥的農戶未完成作業。天空放晴後,他們四人商議一行人前往農戶謝春元家。

楊衝介紹,涿州種植水稻的農戶都集中在百尺竿鎮,6、7月份,正值水稻需要打農藥的時節。

謝春元家位於百尺竿鎮的東北側,自家蓋的三層小樓面朝60畝田地,這已經不是楊衝第一次來這裡打灑農藥。一番攀談後,團隊裡的王群開始做下地測繪的準備——穿上利於在水稻田裡行走的雨膠鞋、戴上遮陽帽,胳膊上套上套袖。

手持一根細長、近似“蘑菇頭”般的測繪器,王群開始沿著整片地的四周進行測繪,標定出需要噴灑農藥的水稻田範圍以及面積。這些數據將實時傳到無人機平台極飛雲的後台,以便於無人機能夠更加精準地噴灑農藥。

此時已近正午,肆意的陽光將飛手們的皮膚曬得發燙。從地裡乾完活回來的王群被汗水浸濕了前胸後背。他摘下套袖,兩條黝黑發亮的胳膊,是常日戶外工作的“烙印”。

測算了準確的面積後,團隊將農戶自行購買的農藥按照比例進行配比,調出適合的濃度。

“去年配藥的時候,每個人都戴著大白口罩,那種大白藥瓶子,滴一滴就能腐蝕皮膚。”團隊成員賀怡和張屹立一邊低頭“搗鼓”手中的瓶瓶罐罐,一邊解釋。

儘管配藥時戴著專用的塑膠手套,在配完農藥後,賀怡還是找來了車上帶來的水,用強鹼性肥皂反覆搓洗雙手。

一切準備就緒,滿載農藥的兩架無人機被安放在地頭,等待起飛。

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60畝地便已噴灑完農藥。

楊衝告訴《中國企業家》,舊式的灑農藥方式累人又費時,背著30斤重的農藥桶在地裡,身上被勒出血印子不說,一天早出晚歸最多只能作業15畝地,60畝地最少得花4天時間,灑藥還不均勻。

“用舊式的方法灑農藥,不小心打到身上會中毒。太陽暴曬下,每年都有被熱死的農民,真中暑之後人就站起不來了。”楊衝表示。現在,上了年紀的老人已經沒有體力來乾這種重活,年輕人也不願意乾。

無人機植保的價格在一畝地10元左右,2017年開始,無人機噴灑農藥迅速鋪開,“如今涿州的農民,即使沒用過,也都聽過。”楊衝表示。農民們慢慢摒棄了舊式灑農藥的方法,選擇無人機噴灑農業這種新方法。

“灑農藥時,農戶們其實也盯得很緊,生怕漏打。”楊衝說,“有些農戶不放心或者出於好奇心,都願意站在田地裡或旁邊看我們怎麽作業。”

不同於南方整塊的田地或東北三省無垠的大片農田,河北境內的農地大多較分散,這使得無人機植保啟蒙的時間來得晚了一些。

打開智慧農業大門

楊衝是在2016年開始接觸無人機的。

高中畢業後,楊衝選擇了去部隊當兵。退伍後,在輾轉建材、安防、汽修等工作後,楊衝聽聞無人機企業極飛開設了無人機的課程並對外培訓,便第一時間報了名。

楊衝以交押金信用租的方式拿到了人生中第一架農業植保無人機,開啟了自己的飛防生涯,成為極飛無人機全國第一批用戶和教員。

如今的楊衝也是涿州的一個創業名人了。許多涿州的農民都知道,當地有個用無人機給大夥兒噴灑農業的小夥子,騎著摩托車風裡來雨裡去。

值得一提的是,楊衝是河北第一個作業一萬畝地的飛手。“在2017年的時候,覺得作業一萬畝地已經很多了,但現在無人機普及了,這個數就很平常了。”楊衝表示。

每年的9~10月,各地的農業植保無人機飛手都會從西面八方匯聚到新疆。這裡有著全國60%的有機棉田。楊衝2017年也曾跨越近3000公里,在這裡“戰鬥”過。

“那時候,我們從海南一路北上,一直打藥打到新疆,幾個月的時間都在外地奔波。”據楊衝介紹,全國這樣遊擊式的飛手不在少數,有些人甚至半年或一年才回一趟家。

如今,楊衝和他的團隊更希望將老家河北作為主要陣地。

楊衝向記者介紹,河北目前有9000多萬畝耕地,用無人機植保作業的不及5%。“現在我們團隊的四架飛機累死累活一年也打不了多少畝地,涿州再添10架無人機也不夠,市場還很大。”楊衝感慨。

團隊的另一名成員賀怡之前一直跑長途運輸。去年,他主動找到楊衝,轉行成為一名植保飛手。

接觸無人機植保作業後,賀怡發現這件事兒並不像自己之前想的那樣簡單。“在打藥的同時,還要學習各種相關知識。”他舉了一個例子:“就拿麥子除草這件事來說,應該怎麽除,什麽時期開始打藥,麥子的生長周期等,都要了解得很全面。”

此外,無人機打農藥在帶來便利的同時,也有著潛在的風險——霧化程度高。常規手動噴霧,噴施草甘膦等滅生性除草劑很容易對植物造成飄移藥害,在有風的情況下尤甚。而且無人機採用航空超低容量噴霧法,霧滴細小,飄移更遠,給下風頭的農作物造成藥害的可能性更大。

近兩年來,無人機打除草劑不當被告上法庭的案例不少,如何規避這種風險,也是農業植保飛手需要注意的。

楊衝告訴《中國企業家》,在打除草劑這類農藥時,要讓農戶自己做好防護,倘若條件實在不允許,就要果斷拒絕,“如果農戶硬要打,就得落到文字上,畢竟出了事兒是要吃官司的。”

飛手職業一直有著高薪的傳聞。

楊衝透露,在涿州這個縣級市,做飛手的收入確實要比一般工薪族掙得多,但並不穩定。“月平均收入過萬沒問題,但也有一個月一分錢不掙的時候。”他給有志於加入農業植保飛手的新人打了一下預防針,“一定要能吃苦,否則很難堅持。”

冬天,是農業植保飛手的“淡季”,這時的楊衝悠閑自在許多。

這個時候,楊衝會跟蹤無人機新品、和新老客戶聯絡感情、推廣無人機的使用、為下半年做準備。同時,他還能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家人。提起幼兒園剛畢業的兒子,楊衝盡顯父親的慈愛。

楊衝之前還有著畫沙畫的愛好,曾師從沙畫大師蘇大寶。“那都是陳年舊事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太忙了,沒時間靜下心來,都好久沒拿出來畫了。”

忙完上午的活兒,楊衝團隊四人來到鎮上的餐館吃午飯。“如果是去外地打藥,經常是忙得吃不上飯,也沒地兒吃飯。”楊衝無奈地表示。

席間,大家“調侃”楊衝有時餓了就拿小浣熊乾脆面當飯吃,家裡的方便麵堆得一摞高。楊衝笑笑:“現在確實是因為飲食不規律落下了胃病,忙的時候根本顧不上吃飯。”

午飯接近了尾聲,賀怡接到農戶打來的電話,說是下午的打藥取消,原因是農戶看到廣播這兩天有雨,擔心雨水會影響藥效。

這麽早收工在農忙時實屬不易。

回程的車上,楊衝稱今年團隊的業績應該會比去年翻了一倍,他計劃再購入一輛車,將四人的小團隊分成兩組,作業更多的農田。

楊衝認為,無人機植保只是打開智慧農業的一扇大門,打藥也只是最基礎的工作。今後,無人機在農業還會有深度的應用,比如用衛星或者航拍來監測農作物的生長、受災情況等。

楊衝一直都有個飛行夢。

“每個小男孩都這樣吧!”楊衝回憶,“高中時我最愛玩航模了,可那時候沒錢買。拿到從軍通知書那天,得知被分配到維修飛機的空軍機務部隊後,我當時還興奮了半天。從部隊出來走上社會後,我業餘也經常從淘寶買些航模自己組裝。”

不過,在接觸無人機並以此為職業後,楊衝才真正感受和享受到飛行的快樂。他離自己的飛行夢又近了一步。

(原標題:“飛手”的一天——高薪只是傳聞,入行必須能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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