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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欣:亞馬遜退出紐約背後的深層次原因

  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專欄(微信公眾號kopleader)專欄作家 魏欣

  從更高的一個視角來看,Amazon退出紐約是美國社會兩極化的一個標誌式事件。這種兩極化不但體現在國會兩黨的激烈辯論和聯邦政府的停擺,也體現在互聯網和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

  日前,Amazon突然宣布取消了它已經確定的在紐約長島市(Long Island City)建設第二總部的計劃,立即在輿論中引起軒然大波。Amazon聲稱,雖然民意調查顯示70%的紐約居民支持他們在這裡建立第二總部的計劃,但是紐約州和紐約市的一些議員明確表示了反對。在聲明發表之後,包括新澤西在內的很多美國州和城市立即向他們伸出了橄欖枝。而第二總部計劃中原本也包含建設的維吉尼亞州水晶城(Crystal City)和田納西州納什維爾市(Nashville)則會得到比原來更多的重視,成為本次事件的受益者。

  導致Amazon改變計劃的直接原因是這部分議員反對他們入住後會對紐約市住房和地鐵造成的巨大壓力。皇后區長島市目前的主要居民是黑人、拉丁裔和阿拉伯裔。由於距離曼哈頓不遠,近幾年房價的上漲已經在當地的低收入群體中引發了很大的反彈。而且,陳舊和緩慢的地鐵是否還能夠容納龐大的Amazon雇員群體也是本地居民的關注重點。25000個雇員的進入將迫使紐約市政府不得不撥款翻新和建設現有的地鐵系統。同時,紐約市為了吸引Amazon的入駐需要提供30億美元的免稅額度。這讓民主黨議員和居民認為Amazon只想增加紐約的負擔,而不願意承擔應有的社會責任,所以已經在近期引發了很多抗議行動。

  客觀的來說,雖然Amazon的客戶服務非常不錯,商業上也很成功,但其實它的的公眾形象並不好。在總部西雅圖,他們已經引起了當地房價上漲過快,導致當地居民怨聲載道。2018年媒體報導說Amazon在亞利桑那州三分之一的雇員因為工資過低,不得不依賴政府發放的糧食券生活。這迫使他們在當年10月把公司的最低工資標準提升到15美元一小時。

  川普總統也親自批評Amazon快遞他們的包裹時支付的費率過低,導致美國郵局(USPS)的大面積虧損。此外,Amazon還不允許員工成立工會,近期被媒體曝光說連續兩年在盈利的情況下沒交任何聯邦所得稅。對於這一系列指控,Amazon一般都會辯解說他們更多的考慮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為股東爭取更多的利益。這很難平息公眾對他們的憤怒。紐約長島市的多次抗議示威成為本次事件的導火索。

  在紐約14選區新晉民主黨國會議員Alexandria Ocasio-Cortez慶祝他們成功趕走Amazon的同時,他們也遭受到了來自普通民眾和本黨的嚴厲批評。雖然本地居民對Amazon投資計劃的支持度沒有他們聲稱的70%那麽高,但是根據媒體統計還是有大約56%的微弱多數。更加重要的是,Amazon帶來的是25000個平均年薪15萬美元的高薪工作機會和275億美元的稅收收入,帶動的經濟活動所產生的價值遠遠超過30億美元的免稅額。這也是民主黨在他們主政的紐約長期遊說的重點投資項目。紐約州州長Andrew Cuomo不點名的批評說,一小部分議員把他們狹窄的政治利益擺在了我們的社區利益之上。可以看出,Amazon的離去對於民主黨籍州長和市長的政績都有較大負面影響。

  更加令Amazon感到恐懼的是,Alexandria Ocasio-Cortez和一部分議員所推行的綠色新政(Green New Deal)。這項法案模仿大蕭條時期羅斯福新政(New Deal)命名。根據草案,為解決美國社會存在的性別歧視問題、氣候變化問題和失業問題,他們打算用10年時間徹底淘汰美國所有的碳排放車輛;政府為每位公民平等的提供保障生活的優質工作。該草案甚至招致了來自民主黨內部的批評,眾議院議長Nancy Pelosi也刻意與他們保持了距離。很難想象推行如此激進政策的社區能夠對像Amazon這樣的企業友善。

  從更高的一個視角來看,Amazon退出紐約是美國社會兩極化的一個標誌式事件。這種兩極化不但體現在國會兩黨的激烈辯論和聯邦政府的停擺,也體現在互聯網和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Alexandria Ocasio-Cortez的綠色新政是極端福利主義思想的代表;Amazon是隻關注商業利益的極端重商主義思想的代表。本次事件則是兩種思潮在商業環境下的一次對決。當Amazon在民主黨主政的西雅圖和紐約都不受歡迎的時候,轉向更加能夠接納他們的維吉尼亞州和中部田納西州就顯得是一種必然了。

  民主黨雖然在去年的中期選舉中贏下了國會眾議院的控制權,但是替他們贏下議席的這些極端議員卻在極端的路上越走越遠,也就丟掉了很多溫和中間選民的支持。這就是為什麽Amazon發表聲明後,民主黨內部發生爭執的原因。雖然大多數中間選民並不認同Amazon的價值觀,甚至還對該公司相當反感,但在美國結構性失業長期得不到解決的情況下,他們更在意的是經濟議題。他們也往往是國家未來的決定性力量。

  從短期來看,Amazon管理層應當盡快緩和緊張的公眾關係,在經濟利益上做一些合理的讓步,換取社區和議員的理解;從長期來看,Amazon必須同立法機關合作研究科技巨頭如何在新經濟形勢下從更多方面更好的回饋社會,而不是和他們做對抗。沒有任何公司可以把自己的股東利益放在社會利益之上。短期的盈利當然是股東所看重的,但長期穩定的盈利、和諧的社會關係更加是大部分股東和戰略投資者所欣賞的。從更長遠和包容的角度來經營企業應該成為更多企業家的共識。

  (本文作者介紹:專欄作家,曾在美國供職於大型共同基金管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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