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川普發動貿易戰十分不明智

　　編者按：

　　7月17 日，Project Syndicate 網站刊登了2013 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耶魯大學經濟學教授羅伯特·希勒（Robert J． Shiller）一篇評論。在文中他旗幟鮮明地反對川普的關稅政策，表示“川普挑起的貿易戰是一場國際悲劇”。

　　希勒在文中討論了自由貿易的發端和給人們帶來的風險，並提出了如何在不使用關稅的情況下保護工人的兩種方案。

　　以下為希勒文章：

　　一份 7 月 11 日發布的華盛頓郵報/沙爾學院美國民意調查顯示，39%的受訪者認可川普總統的關稅政策，而56%的受訪者則表示反對。大多數美國人在關稅這一問題上反對自己的總統——這是一個好消息。然而川普依然在向前推進他的關稅政策，顯然是覺得公眾會在關稅實施後回心轉意。

　　令人費解之處還在為何有39%的人支持這些政策。畢竟自大蕭條、二戰和1947年簽署《關稅及貿易總協定》以來，美國——無論是政府還是人民——一直是自由貿易的堅定支持者。

　　亞當·斯密在1776年出版的《國富論》一書中，為自由貿易——而不是被關稅扭曲的貿易——提供了一個雄辯而有說服力的論點：自由貿易下經濟欣欣向榮，因為商品和服務都來自那些最能高效製造它們的國家。

　　《國富論》自出版起就被大量討論，其觀點也得到了證據的支持。經濟學家傑弗裡·弗蘭克爾（Jeffrey Frankel）和大衛·羅默（David Romer）證實了貿易更自由的國家經濟增長更快。這不僅僅是從增長到自由貿易的反向因果關係。

　　那麽，為什麽現在如此多的公眾支持美國發起的貿易戰？

　　這必定來自於自由貿易帶給人們的可能丟掉工作的不安全感，以及當一個人淪為“失敗者”時產生的不公正感。而大多數人都對被施捨不感興趣。美國的選民熱烈地回應了川普“讓美國再次偉大起來”（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的口號，而對前總統奧巴馬的“將財富散布到各處”（spread the wealth around）則反應不佳。

　　政治學家約翰·魯傑（John Ruggie）在1982年提出，二戰後的多邊主義和自由貿易是“內嵌自由主義的妥協”（compromise of embedded liberalism）的結果。只有政府穩定民眾的經濟生活，多邊體系和低關稅才有可能在政治上行得通。

　　內嵌自由主義由哈佛大學教授約翰·魯傑提出，是對二戰結束後到20世紀70年代國際經濟秩序特點的描述。他認為二戰後國際經濟自由化所取得的突出成就，根源於國家和社會之間所達成的一個國內契約：社會支持自由化的國際經濟政策，國家則通過社會和政治安全網建設，減輕這個政策所帶來的有害的國內經濟效應，其中一個有效的手段就是通過稅收和財政支出計劃，調節自由市場經濟所帶來的財富在不同社會群體中的不均衡分配。

　　經濟學家丹尼·羅迪克（Dani Rodrik）進一步提供了支持這一觀點的證據。通過使用來自125個國家的數據和控制其他因素，他發現各國的經濟開放度與政府支出佔其GDP的份額之間存在正相關關係；也就是相對其體量來說，更開放的經濟體會在其公民的商品和服務上支出更多。高貿易國家並不是“小政府”國家，實際恰恰相反。

　　政府支出的總價值要比許多國家提供的臨時失業保險或者美國的貿易調整援助（Trade Adjustment Assistance）等政府項目重要得多。貿易調整援助計劃允許那些能夠證明自己是因和外國人競爭而失業的人在找新工作時獲得臨時補償。奧巴馬希望類似這一發端於1962年貿易擴張法案（Trade Expansion Act of 1962）的援助以設立工資保險的方式擴大，但即便是這個溫和的提案也未能實行。

　　在我2003年出版的《新金融秩序》（The New Financial Order）一書中，我主張支持私人發行“生計保險”。它可以防止長期的收入損失，以及為職業和培訓提供津貼。雖然這些項目可以鼓勵分擔職業風險和促進經濟增長，但並未得到實現。

　　將保險原則應用到貿易風險是如此困難，其中一個原因就在於，如果政府提供針對自由貿易帶來的生計風險的保險，這看起來像是重新分配。鑒於以低關稅維持自由貿易的風險一般是長期性的，問題顯得尤為嚴重：如果煉鋼廠因為外國競爭而倒閉，那麽一個勞動者的失業似乎是一輩子的事。因此很難想象政府會連續幾十年為失業工人提供補貼。

　　今天的問題是，隨著全球化的加速和各國內部日益擴大的不平等，人們傾向認為自身的長期經濟狀況正變得越來越危急。我們需要找到一種方法來保護他們免遭全球市場的風險，同時又不會貶低他們。

　　幸運的是，已經有許多看起來不像是對失敗者施捨的政府再分配先例。當政府將稅收用於公共教育和醫療時，許多人不會將其視之為再分配行為，因為服務是向所有人提供的。接受它們更像是一種愛國行為，而不是佔別人的便宜。只要大多數人都使用公立學校和議員，再分配就不會看起像施捨。

　　另一個解決方案是讓政府通過補貼來鼓勵私人生計保險，以幫助彌補外貿帶來的失業成本。相互競爭並被相應法規限制的私營保險公司可能在管理自由貿易帶來的個人風險方面發揮出更多的企業創造力。

　　川普挑起的貿易戰是一場國際悲劇。但這個悲劇可以迎來一個圓滿的結局，只要它最終能讓我們想起自由貿易給人們帶來的風險，以及我們是否通過改善保險機制去幫助那些人。

　　本文由譚揚帆編譯，第一財經獲授權轉載自“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計劃”微信公眾號

責任編輯：劉萬裡 SF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