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東京：瀕臨“醫療崩潰”

作者/張建華

8月28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宣布由於自己的身體原因辭去首相職務。確實，自新冠疫情發生以來，安倍一直在連續工作，1月26日至6月20日為止已147天沒有休息，導致安倍身體亮紅燈的傳言不斷，8月初更被傳出在首相官邸吐血。終於，安倍在28日這天宣布，為避免舊病惡化等影響國政，表明意向辭去首相一職。而按照任期的規定，他原本是可以繼續擔任首相職務到2021年9月的。

其實，身體狀況不好是安倍辭職的很好的借口，畢竟，他在2007年就是由於潰瘍性大腸炎病情惡化而辭職的。不過，這次辭職的真正原因，恐怕跟新冠疫情發生以來，他所領導的日本政府應對疫情的各項措施特別是預防和醫療措施不力，導致日本國內怨聲載道，支持率急劇下降到安倍內閣執政以來的最低點（27%，8月23日每日新聞社調查；29%，8月23日朝日新聞社調查）有著密切的關係。

日本首都東京就是此次新冠疫情來襲下的“重災區”。

與新冠病毒苦戰的“重災區”東京

9月12日，東京都政府在聽取了專家的意見和建議後，終於決定下調新冠肺炎的風險級別，將之前的4個等級中最嚴重的“感染正在擴大”下調到第二等級“有必要警惕感染再擴大”。這是由於目前的確診病例正處於減少趨勢。

自4月7日日本發布緊急事態宣言以來，日本首都東京都一直處於日本新冠疫情的“重災區”。4月以來，日本疫情逐日加重，人們對東京“醫療崩潰”的擔憂也與日俱增。7月以來，東京都每日新增確診病例幾乎一直保持在三位數，8月1日達到472例，為疫情發生以來最高。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7月中旬把疫情警戒級別提升至最高級。人們普遍認為，隨著氣溫的升高，疫情應該會有所好轉，但是事實並非如此，東京都今年8月份的氣溫超過35度的天數達到了創紀錄的11天，而進入8月以後，新感染者超過200人的天數竟然有22天。據日本廣播協會電視台統計，截至8月27日20時（台灣時間27日19時），東京都新增新冠確診病例250例，累計確診超2萬例，達20096例。進入9月份以來，確診感染人數有所下降，其中9月7日，降到了77人。

近幾個月，東京都醫院的床位使用率都超過了120%，醫院壓力最大之時甚至一度突破了130%。此外，醫院也面臨醫護人員人手不足的困難。而由於N95口罩、防護面罩等醫療用品的缺乏，醫護人員只能將口罩消毒後再反覆使用，並用塑料自製防護眼鏡等。並且人工呼吸機、人工肺等治療新冠肺炎所必須的醫療設備也數量有限，能夠操作設備的專業人員數量也十分稀少。

面對醫療系統崩潰的危險，東京都政府緊急增設醫院床位，設立多處核酸檢測中心，並利用酒店等場所安置患者，同時安排輕度患者歸家隔離。此外，盡力確保人工呼吸機、人工肺等醫療器械的生產以及配備，保障口罩等醫療用品的供應。

5月東京疫情暫緩，重症住院人數也逐日下降，醫療系統的壓力得以減少。然而隨著7月以來了第二次疫情高峰的到來，在重症患者人數尚未顯著增加的當下，東京都政府再次拉響了醫療系統“紅色警報”——在之前的政策基礎之上，繼續增設核酸、抗原檢測中心，安排酒店用於隔離，確保充足的床位以應對可能到來的新一輪疫情危機。其中，東京都目前可以確保的可以接受新冠感染患者的病床數最多為4000個床位，截至9月9日，住院患者所佔比例為31.2%。

（圖片說明：6月2日，日本東京都廳大樓點亮紅色燈光，配合發出“東京警報”，提醒民眾注意避開“密閉”“密集”“密切接觸”的高風險環境。）

疫情戰場上“身負重傷”的日本醫療

今年4月，日本遭遇首次新冠肺炎疫情高峰。據日本NHK電視台統計，4月13日時，日本有9個都道府縣的新冠肺炎患者人數與醫院床位數量之比超過了80%。一周後，雖然9地減少為6地，但東京和大阪兩地新冠肺炎感染人數激增，入院患者數與床位數之比超過120%，床位嚴重告急。不過隨著日本疫情應對策略的推進，各地醫院增加了床位數量，並安排輕症患者居家隔離。又一周後，僅剩下3地的患者與床位數量比超過8成。及至5月13日，日本各地醫院床位使用率終於全部下降至5成以下。

7月以來，日本又迎來第二次疫情高峰。但與第一次疫情高峰時不同，雖然全國感染人數再創新高，但重症患者數量與4月相比大幅減少，醫療系統的壓力得以暫緩。儘管如此，面對疫情，醫院不僅終日“提心吊膽”，經營也顯露疲態。疫情期間，醫療行業團體“日本病院會”對日本各地超過4000家醫院進行了緊急調查，其中包括了接收和未接收新冠肺炎患者的醫院以及暫時停業的醫院，最終收集到超過1300份有效回答。調查數據表明，4月醫院的平均利潤率為-8.6%，與去年同期相比下降超過了10%。為減輕醫療行業肩負的重擔，有效應對新冠病毒疫情，早在2月，日本厚生勞動省就在補充預算案中追加了1.6兆日元，並於4月在第二次補充預算案中繼續追加了近5兆日元，以擴大對新冠病毒檢測和疫苗開發等事業的投入，加強對醫療、福利等機構的援助，做好與新冠病毒長期作戰的準備。

日本政府重金支援醫療行業“前線”

預算的重點內容首先包括對國內緊急應對疫情行動的支援。其中對醫療的支援主要包括確保人工呼吸機、人工肺、醫療防護用具、醫用空氣淨化器、簡易病房等醫療設備的配備，保障醫院床位、消毒以及醫護人員的住宿、培訓、派遣等，相關預算總額超過1.6兆日元。此外，日本政府還在第一次補充預算案中計劃花費233億日元給每家每戶免費郵寄兩個布製口罩。此後在第二次補充預算案中，日本政府將購買和配給醫療物資的預算追加至超4千億日元，用於購買醫用外科口罩、N95口罩、手術衣、防護面罩、醫用酒精等醫療用品，並按需分配給各都道府縣和醫療機構。日本政府還利用大數據等技術，分別投入13億和29億日元，用於搭建和完善感染者信息管理系統(HER-SYS)以及醫療機構狀況信息收集系統(G-MIS)。

除了疫情對策，預算案還為醫療行業提供了多種優惠與支持政策，如給醫院、診所等提供免息、免擔保等貸款優惠，幫助其度過疫情危機。此外，醫院還可以申請超過200萬日元的補助，用於防止醫院內感染的擴大。醫療從業者和職工個人也可以申請最高20萬日元的慰問金。

在病毒檢測和疫苗、藥物開發領域，日本政府也投入了大量資金。根據預算顯示，政府將投入超過600億日元用於設置病毒檢測中心，保障核酸以及抗原檢測的試劑，並為病毒檢測的實施“保駕護航”。此外，日本政府還向日本醫療研究開發機構提供超600億日元的資金，用於支持研究所以及企業的疫苗和藥物的研究。補助將貫穿基礎研究、非臨床試驗以及臨床試驗三大階段，以加快日本本土的研發速度。同時政府還將投入超過千億日元用於籌備疫苗的之後的生產和接種。除了支持本國的研究，日本還計劃向與疫情相關的國際組織提供資助，以促進亞洲地區以及全球範圍內疫苗開發事業的合作，並幫助疫情影響之下的貧困國家度過難關。

除了國家政府補助，如大阪、愛知等當地政府也通過設立醫療援助基金、利用捐款以減稅的稅收優惠政策等方式，積極募集民間資金，用於支援當地醫療。

面對新確診患者多為無症狀患者或輕症患者這一疫情新形勢，日本政府於8月28日公布了新的措施，其中包括要求無症狀感染者和輕症患者居家或者在酒店等隔離設施休養,以減輕醫療機構的壓力，同時能夠集中醫療資源治療重症患者。同時規定醫療機構的工作人員必須定期接受病毒檢測。另外，養老設施機構等老人集中的場所，比較容易發生聚集性疫情，其工作人員也必須定期接受病毒檢測。

目前，要進行核酸檢測，如果是經保健所確認有必要檢測的話，可以由醫療保險報銷，但是，如果是個人自己主動要求檢測，則3萬日元的費用全部由個人承擔。檢測方法倒也簡單，為了減少接觸、防止感染擴散，現在很多醫院和診所開始讓受檢者開車進入檢測通道，直接把車窗降下一點兒，檢測人員確認身份後直接將細長的藥棉棒放入受檢者咽部取出樣本，然後受檢者即可駕車離開，前後只需要1分鐘。檢測結果第二天就可以拿到。很多受檢者表示，雖然3萬日元的費用偏高，但是因為工作關係、客戶需要、或者出國等，或者乾脆為了讓自己和家人安心，即使自費檢測也是要做的。

目前，日本政府已經預計到季節性的流感流行時，醫療機構需要同時進行新冠和流感檢測的人數將為劇增，因此，開始計劃將可以通過簡易抗原檢測盒等同時進行檢測的檢測能力擴充到1天20萬件左右。

同時，為了應對延期到明年的東京奧運會的舉辦，日本政府決定將在明年上半年給全體日本國民注射新冠疫苗。

但是，日本政府提出的很多疫情應對措施從制定到通過再到執行，往往需要通過很長時間的審議，特別是補充預算，事關國庫支出，財務省等官僚機構過於謹慎，導致醫療一線經常由於經費不足而無法及時開展相關救治活動。例如， 5月8日，東京都公布了《新冠醫療提供體制緊急調配事業實施綱要》,但是，由於國家補充預算遲遲沒有下達，直到3個月後的8月7日才開始實施。

據美國皮尤研究中心今年6月-8月對14個發達國家的國民所做的“新冠對策滿意度”調查中，日本國民對本國政府的對策的不滿意度為47%，隻高於英國、美國和西班牙，雖然截至8月3日調查結束時，日本的每10萬人的感染人數為31人（美國最多，為1396人），死亡人數為0.8人（比利時最多，為84.7人），在這14個受訪國家中隻高於韓國。這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國民認為日本政府未能采取有力和有效的對策來緩解疫情的擴散和由此而帶來的經濟衰退。

總之，我們通過東京的疫情期間的醫療現狀，可以窺見到安倍內閣應對緊急狀態的執行力。安倍已經辭職，後任首相能否領導日本政府采取得力措施，控制疫情的擴散，安然地度過這次疫情危機，並且按計劃給國民注射疫苗，迎接東京奧運會的舉辦，世界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