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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兩會”那些關於假期的討論:五一、春節要延長嗎?

在今年全國“兩會”上,有關“放假”的提案、議案引發了網友的大規模討論。“中國人真的太累了”、“拉內需促銷費,‘五一’黃金周該復活了”,網友這樣點評道。

關於是否要恢復“五一”黃金周假期的問題一直追問到了十三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閉幕後的總理記者會上。南方都市報記者在記者會結束後追問道:“總理,今年‘五一’還會放小長假嗎?”,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回答稱:“我們會讓有關部門抓緊研究,充分聽取大家的意見。”

發出這一問的背景是今年“五一”適逢星期三,按規定隻休息一天。上一次中國人“五一”隻放假一天還是1999年。

關於“放假”這件事,全國人大代表今年的建議幾乎無所不包,涉及春節、五一、雙休日、清明、七夕、重陽、產假、陪護假等方方面面。

拿“春節”假期來說,就有趙皖平、吉桂鳳、李小莉、譚平川等四位全國人大代表建議延長春節假期。

來自江蘇代表團的全國人大代表吉桂鳳是江蘇省特級教師,她建議,應將春節的法定假期從3天延長至6天,再加上調休,從而使總假期達到10天,即從除夕至正月初九。

說起來可能很多人還不清楚,中國當前春節假期共7天,從年三十開始到正月初六,其中包括法定假期3天(正月初一、初二、初三),再加上周末公休2天、調休2天,共同組成了7天假期。

吉桂鳳所給出的理由是,在當今中國,相當一部分獨生子女家庭面臨雙方父母及本人分散生活在三個不同城市的現狀,因為春節假期時間短,獨生子女們無法兼顧雙方家庭。

來自安徽合肥的全國人大代表李小莉是一名基層一線職工,她建議春節假期可以延長至15天,她說,“春節短短七天假期,一些在外打工人員,在除夕當天白天上班,晚上連夜趕回家,想盡快與家人團聚吃年夜飯;過年後為了避開交通擁堵,他們往往初四、初五就要急忙忙趕回上班地。”

李小莉講述的現象並不罕見,引發不少網友共鳴的是,確實有不少部門除夕當天是不放假的。

這就涉及一個歷史遺留問題:為什麽除夕不是春節的法定假期?

《全國年節及紀念日放假辦法》,國務院,1999年

要從中國先後三次修訂放假相關政策說起。根據國務院1999年9月首次修訂發布的《全國年節及紀念日放假辦法》,春節假期共3天,為正月初一、初二、初三。這時除夕還未算作春節的法定假期。

值得一提的是,“黃金周”的概念也誕生於這次修訂,在增加法定休假日的基礎上,再加上調整兩個雙休日,形成了春節、“五一”、“十一”3個假日旅遊“黃金周”。

說回除夕,在2005年全國“兩會”期間,就有兩位政協委員提出“但願春節放假從除夕開始”。

2005年3月10日《北京日報》3版

2007年,國務院第二次修訂《全國年節及紀念日放假辦法》,春節的三天假期變更為除夕、正月初一、初二。

政策公布後,國家發改委負責同志在答記者問時表示,“考慮到除夕這一節日的重要性,同時也考慮到法定節假日總天數的限制,我們在專家充分論證和廣泛征詢意見的基礎上,提出將春節放假起始時間調整為除夕。”

但是6年後,除夕就再次被移出了春節法定假日。根據2013年底第三次修訂的《全國年節及紀念日放假辦法》,春節法定假日又變回了正月初一、初二、初三。

這在當時引發了一定的輿論爭議。2013年12月13日的《參考消息》就刊有名為《中國網民不滿除夕不放假:有違孝道》的報導。其中記載了一位網民在新浪微博上的發泄:“我想問問那些製訂計劃的人:你能下了班就馬上回到家裡嗎?那些不在老家工作的人怎麽辦?他們怎麽趕回家吃年夜飯?”

《中國網民不滿除夕不放假:有違孝道》,《參考消息》,2013年12月13日

據北京青年報報導,清華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責任教授蔡繼明當時指出,“作為中國傳統節日,除夕還是應該放假的。我們建議可以將春節的法定假日由現在的3天適當延長為5天,從除夕開始放假。這樣一來,春節假期遇到一個周末就是7天假,遇到兩個周末就是9天假期。”

不過,有支持把除夕移出法定節假日的專家則表示,多數部門在除夕其實是會放假的,這樣一來,其實是給廣大員工增加了一天“隱性福利”。

“除夕放不放假”這件事情直到今年還有全國人大代表在討論。來自廣東的全國人大代表周海波就建議,應該將年三十納入法定假期。他表示,“實際上,近年來除夕已成為‘黑假日’,很多機關和企事業部門除夕這一天基本上進入了放假狀態,即使上班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除了春節假期,今年有不少全國人大代表繼續將目光投向了幾乎年年提及的恢復“五一”黃金周話題。

遼寧省鞍山市交通運輸集團的公交駕駛員謝金紅就建議恢復“五一”勞動節的7天假期,“讓百姓有休息的時間,休息好了,才能把活乾好。”

全國政協委員、安徽省律師協會副會長、合肥市律師協會會長周世虹和全國人大代表、廣東國鼎律師事務所主任朱列玉兩位法律界人士也都呼籲恢復“五一”黃金周。

正如上文所述,中國的“黃金周”誕生於1999年的國慶節。1999年“十一”國慶是中國人享受到的第一個“黃金周”,據統計,在那一周全國出遊人數達2800萬人次,旅遊綜合收入141億元。

國家發改委原副主任張國寶在其新書《篳路藍縷——世紀工程決策建設記述》高職門寫了一章“放長假決策始末”,談及1998年特大洪災後他向時任國務院總理朱鎔基提議:“現在這個形勢恐怕漲工資已不現實,是否可以增加節假日,讓人民群眾有更多的休息機會,也是提高福利的一種方式。”

張國寶(右二)向時任國務院總理朱鎔基匯報有關增加節假日建議,《篳路藍縷——世紀工程決策建設記述》,2018年

從1999年開始,每年三個“黃金周”為拉動內需、促進國內消費立下了汗馬功勞。

但是,就在2007年國務院第二次修訂《全國年節及紀念日放假辦法》時,將實行了7年的“五一”黃金周取消了。清明、端午、中秋成了新的法定“小長假”。

黃金周的“存廢之辯”從設立伊始就沒有停過。

有觀點認為長假日對交通、住宿、旅遊景點帶來的壓力陡增,會造成旅遊景點傷害,群眾旅行效果也不好。還有觀點認為應該減少長假而在清明、端午、中秋等傳統節日設置“小長假”,以減少長途旅遊壓力、鼓勵郊遊。

2013年,全國假日辦就假日安排進行的網上調查約211萬人填寫調查問卷。結果,網民呼聲最高的集中在兩方面:一是希望恢復五一黃金周,二是呼籲延長春節假期。

除呼籲恢復五一黃金周外,今年吉桂鳳代表還建議將清明節假期延長至7天,再加一個“黃金周”。全國人大代表,重慶機場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譚平川則呼籲,增設七夕節和重陽節為法定節假日。

當前,中國的休假制度也許確實有需要反思之處。相關專家表示,一方面,中國人的休假主觀感受並不好,旅行質量低、到處都是人擠人,黃金周成了“黃金粥”,小長假則似“雞肋”,無法完成長途旅行,“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另一方面,帶薪休假數來看,中國則在全世界排名墊底。

確實,如果隻提出將“除夕”設為春節假期、恢復“五一”黃金周,而不增加假期總天數的話,其結果只能是正月初三和中秋、清明等小長假再度被移出法定假日。不在總量上有所增加,中國的假期就只能圍繞重新分配做文章。

其實,中國的法定節假日總量並不少。隻比較法定節假日的話,中國自2007年起就一直是11天,在世界排名中屬中等水準,與法國、意大利等國家持平,還超過了澳大利亞、美國、德國、加拿大、英國等發達國家。

中國的21天中“帶薪假期”,含有法定節假日11天和最低帶薪休假10天

提升中國人放假感受度還在於“帶薪假期”這一關鍵概念。如果把“帶薪假期”納入比較,中國人的假期天數排名會迅速下降。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發布的一份各國“帶薪假期”時間長短的排行榜顯示,巴西和立陶宛以41天位居榜首,美國和中國則分別以25天和21天排名最後兩位。中國的這21天中,含有法定假日11天和最低帶薪休假10天。

其實,“帶薪假期”天數少還不是中國人感覺假期少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在無法100%落實。勞動法第45條明確規定,國家實行帶薪年休假制度。職工累計工作已滿1年不滿10年的,年休假5天;已滿10年不滿20年的,年休假10天;已滿20年的,年休假15天。

但對中國不少公司員工來說,帶薪休假只能是“看上去很美”的“別人家的公司”。據人社部2015年調查顯示,當時帶薪休假落實率約為50%,落實帶薪休假比較好的主要集中在黨政機關、事業部門、大型國有企業、外資企業,而一些民營企業落實起來相對較差。

2012年“帶薪休假”首次寫入了政府工作報告,此後連續幾年,報告中都有這一條。2017年政府工作報告中一開始沒有寫入,最後修改共78處,其中就包括補充了“落實帶薪休假制度”。

第十屆全國人大代表沙振權在2008年就提出:中國人的意識還沒轉過來,誰提出帶薪休假,會被認為不是“好同志”。

張國寶就在《篳路藍縷——世紀工程決策建設記述》中寫道:其實帶薪休假制度不是沒有,公務員還有根據工作年限帶薪休假天數的具體規定,但為什麽一直執行不起來?因為中國的國情和觀念與西方不同。如果領導不休或供職機關不休,承擔工作任務的人往往寧可放棄休假也會堅持工作。

連續多年呼籲落實“帶薪休假”的清華大學教授蔡繼明認為,只有落實帶薪休假,中國人才能從黃金周痛苦的旅行體驗中解脫出來。也只有落實帶薪休假,才能將集中在“黃金周”的旅遊壓力分散出去。

今年引起全國人大代表關注的還有“雙休日”問題。

全國人大代表、蘇州大學校長熊思東就呼籲,加快推進“2.5天小長假”由“全國性試點”轉變為“全國性政策”。

這一建議更是擊中了中國網民的痛點。根據經合組織數據,2018年中國人均工作時長達2100個小時,僅次於墨西哥的2225小時,遠高於其他國家和地區。

“5+2”、“白+黑”、“996”等超長加班現象當前在中國許多城市早已司空見慣。據“滴滴大數據”統計,北京以絕對優勢佔據“最能加班城市”第一名,上海、廣州、深圳、杭州位列榜單前五。而從加班時間維度上來看,這些城市的下班高峰都集中在晚9點左右。

互聯網公司更是加班的重災區。杭州電商公司有讚就在公司2019年年會宣布未來執行“996”工作製。近日有消息透露京東也將實行“995”工作製。

杭州電商公司有讚在年會宣布執行“996”工作製

所謂“996”,即每天早9點上班晚9點下班,每周工作6天。據當事人的回憶,“996”制度是雷軍率先在小米公司內部倡議的,此後被阿里巴巴、網易等公司效仿。

其實每周隻休息一天,對中國人來說並不陌生。“雙休日”這一概念是個名副其實的“90後”。中國從1995年才開始實施雙休制度,此前一直都是每周日休息。

1979年,國家科學技術委員會(簡稱國家科委,1998年後改為科技部)下屬中國科學技術促進發展研究中心主任孔德湧在紐約出席聯合國會議時發現,聯合國實行雙休製,周六、周日休息,周五下午一般不安排會議,這讓他十分感慨。回國後,他把想法層層上報。

1986年,“縮短工時課題組”成立。1988年,國家科委拿出了《關於在我國逐步實行五天工作製的政策建議》的報告。

此後,到1992年,“五天工作製”才繼續推進,勞動部收集136個國家的數據發現一周工作40小時是世界主流。但又擔心一下子減少太多,所以拿出了過渡方案:1994年3月全國開始實行單雙周,1995年5月才正式實行雙休製。

國務院在2015年下發了《關於進一步促進旅遊投資和消費的若乾意見》,提出“有條件的地方和部門可根據實際情況,依法優化調整夏季作息安排,為職工周五下午與周末結合外出休閑度假創造有利條件”。“2.5天小長假”的大門由此打開。

國務院於2015年下發《關於進一步促進旅遊投資和消費的若乾意見》

目前,已有河北、江西、重慶、甘肅、遼寧、安徽、陝西、貴州、福建、浙江和廣東等10多個省份頒布了鼓勵2.5天休假的意見,均取得了良好的社會反響。

與“2.5天小長假”方案類似,全國人大代表、浙江省衢州市委書記徐文光今年提出,建議周休日實行“隔周三休”。也就是一周公休一天、次周公休三天,形成“1+3”的循環休假模式。這意味著在全年周休日總量不變的前提下,中國人將多出26個分布均衡的“三天小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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