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搶人大戰升級，北京“公共戶”能留住年輕人嗎？

文/趙越

北京要建“公共戶”了。

近日，北京市警察局發布的《關於在戶籍派出所設立“公共戶”的工作意見（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意見稿》）顯示，將在北京全局戶籍派出所推動設立“公共戶”，以解決暫不具備市內遷移條件的本市戶籍人員落戶問題，並根據“公共戶”臨時代管戶口的特性，實行“雙向強製遷移”的管理措施。

一石激起千層浪。“公共戶”是否意味著北京集體戶口與工作、房產間接鬆綁？在全國搶人大戰中，“公共戶”是否是北京為留住年輕人祭出的一記重拳？

“跳槽”福利？

所謂“公共戶”，與本地常住戶口一樣，在教育、子女落戶、房產交易等層面享受同等權利，但二者的區別在於“公共戶”沒有戶口簿，市民如有使用需求，可憑身份證開具戶籍證明。

之前，作為全國僅有的兩個人口調控城市之一，上海已經開始試行“公共戶”。這次，“公共戶”即將在北京落地，究竟會帶來哪些變化呢？分析認為，這一政策最大的受益者將是那些被戶口所困、無法挪動工作的年輕人。

北京市人口學會理事、中國社科院社會學研究所副所長張翼指出，“公共戶”政策針對的是已經有北京戶籍，而非沒有北京戶籍的人群，所以該政策不是北京戶籍政策松動的前兆，而是對已有戶籍政策的改革。

據中國新聞周刊了解，目前不少北京企事業部門吸引人才的撒手鐧就是北京戶籍。一旦入職，工作與部門集體戶口綁定，服務期滿後，除非自有住房，否則從集體戶口遷出存在很大的困難。

從畢業到現在，李琳（化名）已經在北京一家事業部門工作了7年，入職時，其工作部門為其解決北京戶口並約定最低5年的服務期。然而，目前她一直無力在北京購房，一旦離職，由於在京無房產亦無親友房產可以落戶，面臨丟失北京戶口的風險。李琳坦言，此次“公共戶”政策一旦實行，她將擁有更多的工作選擇。

在北京一家國企工作的李帥（化名）也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他所在的國企，北京戶口“福利”一直都是吸引人才的關鍵。不少外地人才，拿到部門集體戶口，等於將工作和戶口綁定在一起。“不過也有例外，有同事被一互聯網公司的高薪吸引，部門解決的北京集體戶口又無處可遷，便乾脆放棄，將戶口遷回原籍。”李帥說。

易居研究院智庫中心研究總監嚴躍進帳析，對於一些年輕人來說，若是有了戶口，可在“公共戶”落戶。換言之，如果過去是某個央企的集體戶，離職之後，就可以進入“公共戶”。這對人才的流動將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

不過，也有多位專家認為，現在斷言戶口與工作解綁就可增加人才流動，還為時尚早。

“解綁”房產

此外，“公共戶”的出現也被認為是戶口與房產聯繫的鬆綁。

目前，儘管北京市相關政策規定，可將集體戶口遷往租房處，但實際操作層面，極少有房東願意讓租客落戶。

中國社科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研究員王廣州指出，此前相關數據顯示，有超過三分之一擁有北京集體戶口的人群，名下並沒有自有住房。這部分人遷戶存在困難，此次“公共戶”《意見稿》，毫無疑問是對以往戶籍政策的查漏補缺。

北京市人口學會理事、中國社科院社會學研究所副所長張翼也認為，“公共戶”政策將有助於集體戶口權益的落實。

根據《意見稿》，適用公共戶口落戶條件的，不論是第一條“因房屋產權交易戶口須遷出，但本人、配偶或直系親屬在本市沒有合法產權住房，戶口無法遷出的”；還是第二條“因婚姻變化戶口須遷出，但本人、配偶或直系親屬在本市沒有合法產權住房，戶口無法遷出的”；亦或第四條“因房屋所有權或者公有住房承租權發生變更，現權利人或者承租人申請將原戶內人員遷出，原戶內人員拒不遷出或無法通知”，都有利於解決北京長期以來戶口與房產綁定下，積攢的空掛戶問題。

北京房產中介從業人員王飛透露，多年來，買賣二手房過程中，戶口成為買賣雙方博弈的關鍵點之一，二手房由於前房主戶籍無法遷出導致降價或者喪失買主的情況屢見不鮮。

另據中國新聞周刊了解，有豐富教育資源的西城、海澱，空掛戶情況相較其他區域更為嚴重。

不過，這次《意見稿》公布後，也引發部分北京人的擔憂。

王明明（化名）就職於西城區一家機關部門，目前其戶口掛在部門集體戶口上。他說，隨著“公共戶”的頒布，他擔憂其子女無法繼續隨父母落戶西城，無法享受西城的優質教育資源。

不過，據中國新聞周刊了解，在《意見稿》之前，西城、海澱等教育強區，不少部門對於子女落戶父母所在部門的集體戶口，已經開始限制。但相比教育資源豐富的西城、海澱，朝陽區不少國企和事業部門，還允許子女落戶父母部門的集體戶口。

搶人大戰

作為全國戶籍控制最嚴的城市，北京戶籍政策的一點變動都備受關注。此輪北京“公共戶”政策，如果能間接鬆綁戶口與工作、房產的聯繫，對於年輕人的吸引力不言而喻。實際上，從人才結構看，每年流入北京的大量人才，都流向了機關事業部門和在京央企。

此前，上海已經推出了吸引高端人才的重磅政策，對複旦、交大等4所本地高校的畢業生給出了直接落戶的福利。

2020年9月，上海市政府發布《2020年非上海生源應屆普通高校畢業生進滬就業申請本市戶籍評分辦法》明確提出，將之前“以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為試點，畢業生符合基本申報條件即可落戶”的政策，範圍擴大至在滬“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高校”。在滬“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高校”包括上海交通大學、複旦大學、同濟大學、華東師范大學，即該4校應屆畢業生符合基本申報條件即可直接落戶。

與此同時，同為一線城市的廣州、深圳也加入到搶人大戰之中。

2020年12月31日，廣州發布的相關通知指出，畢業院校為國家公布的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高校或世界一流學科建設高校（即“雙一流”建設高校）全日製本科及以上學歷的青年人才，只要引進部門參加社保，即可入戶。

深圳不僅在落戶方面極為寬鬆，市級區級還為新落戶人才發放補貼。比如，深圳市龍崗、南山等區，就為新落戶的碩士研究生提供2.5萬元的人才補貼。

新一線城市人口爭奪戰更為激烈。比如，2020年12月，蘇州市人民政府發布《市政府辦公室關於進一步推動非戶籍人口在城市落戶的實施意見》提出，要落實租賃房屋常住人口在社區公共戶落戶政策，破除隱形門檻。換言之，目前蘇州已經可以“租房落戶”。

人口爭奪戰背後，是國內人口老齡化問題日益加劇。根據國家統計局歷年數據，對近60年出生人口統計梳理發現，近30年（即1990~2019年）比上一個30年少出生1.42億人口。

這意味著新的青年勞動力在減少，整體的勞動年齡人口在不斷增長。有研究表明，1985~2018年間，全國勞動力人口（包括學生）的平均年齡從32.2歲上升到38.4歲。

那麽，作為一線城市的北京，具備國內超強的各項資源，還會為吸引年輕人擔憂嗎？

中國社科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研究員王廣州分析，中國城市包括超大城市，要保持活力，必須要有合理的年齡結構、人口結構和社會結構。北京市近十年的人口控制政策，“裡不出外不進”，加速了原有人口老齡化進程。目前，北京老城區人口老齡化已經較為嚴重，北京的確需要吸引年輕人口補充新鮮血液。

中國社科院社會學研究所副所長張翼則認為，作為全國兩大控制人口的特大城市，北京與上海情況不同。“上海地處經濟發達且相對均衡的長三角，面臨周邊杭州、蘇州、南京等城市的人才競爭。而北京則不同，目前北京對於整個北方人才的吸引力，尚無其他城市可以替代。”

不過張翼也坦言，隨著未來老齡化的加劇，北京市人口年齡結構在不斷變化，未來人口政策一定會根據情況做出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