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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口上的垃圾

原創出品 | 「創業最前線」旗下「子彈財經」

作者 | Zimi、Autumn

“外賣下單一時爽,垃圾分類悔半生。”

家住上海閔行的小雨(化名)作了一首打油詩,用來調侃已被垃圾分類“逼瘋”的自己。

“現在想吃個花甲米線都這麽難的嗎?”說起最近的一次外賣經歷,小雨至今仍哭笑不得。

“吃完後我還特地上網查了一下:剩下的湯水要倒進馬桶,沒吃完的要作濕垃圾處理,但裡面的花甲殼要一個個挑出來——因為貝殼類是乾垃圾,然而最‘變態’的是包裝盒竟然還得擦乾淨了才能丟。”

一番操作下來,小雨已身心俱疲。

“本來點外賣是為了方便,現在卻不見得,看來以後得先想清楚(想吃的)好不好分類才能決定要不要下單了。”

與小雨完全相反,在上海張江工作的橙子(化名)卻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煩惱。究其原因,一句“因為我基本不生產垃圾”的回答,在玩笑和戲謔中道出了應對垃圾分類難題的最佳解決方案。

但目前大部分上海人都和小雨的那段外賣小插曲一樣,近幾個月來每天都經歷著“你是什麽垃圾”的靈魂拷問。

7月1日,上海正式實施《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條例》,開始推行垃圾定時定點分類投放制度,對垃圾分類不到位、拒不改正的部門和個人還會開出罰單。

北京緊隨其後,城管委方面透露很快也將推動垃圾分類立法,而且分類標準雖然相較上海會容易許多,但罰款力度卻不會低於魔都。

緊接著,成都、寧波、深圳也紛紛表態,很快將會加入垃圾分類的大本營,深圳方面甚至表示垃圾分得好還可獎勵1000元。

除上述幾大城市外,其他城市也同樣跑不掉。

近日,住房和城鄉建設部表要求:從2019年起,全國地級及以上城市要全面啟動生活垃圾分類工作;到2020年底,46個重點城市要基本建成“垃圾分類”處理系統;2025年底前,全國地級及以上城市要基本建成“垃圾分類”處理系統。

自此,一場轟轟烈烈的垃圾分類保衛戰在全國正式打響第一槍。

垃圾分類的生意經

值得注意的是,在這場如火如荼的垃圾分類大戰背後,除了關於上海人民各種各樣“被垃圾折磨”的段子盛行之外,還有一些公司也在這個巨大的風口中窺見了或明顯或隱藏的大大小小的商機。

首先是垃圾分類實行以來,直接帶動了各類相關生活用品的銷量呈直線上升。

淘寶極有家數據顯示,整個6月,垃圾桶銷量達到300萬件,幾乎每秒鐘就賣掉1個垃圾桶。尤其是在6月24日到30日這一周,垃圾桶的銷量同比去年大漲五成,有商家由於銷量火爆不得不限購一人一件。

而天貓方面也同樣驚人:6月份“分類垃圾桶”關鍵詞的搜索量同比增長了3000%以上,而當月分類垃圾桶的銷售額同比增長了500%以上,其中上海用戶貢獻了超過85%的銷售額。

除了購買分類垃圾桶外,還有不少人在垃圾分類的困難面前認輸,直接選擇了垃圾處理器來粉碎濕垃圾,省去分和丟(垃圾)的煩惱。

在剛剛過去不久的6.18上,在廈門代理各類家電品牌的聶經理發現,廚余垃圾處理器成了各大電商平台的銷售亮點。其中,蘇寧易購的廚余垃圾處理器銷量同比增長1139%,京東全天成交額同比增長150%。

而垃圾生活用品的銷量暴增又意外地引起了了股票市場的一陣騷動。

在垃圾分類立法還沒正式落地之前,A股已經誕生了一大批垃圾分類概念股,遊資更是不分青紅皂白,闖進來先炒一波再說。

這些天的A股盤面上,垃圾分類概念股集體翻紅,龍馬環衛、綠色動力、一拖股份等多隻個股連續漲停,成了一道耀眼的風景。

但意外的是,這些公司卻相繼發布風險提示,表明自己並沒有垃圾分類業務,或該業務在總營收中佔比較少——資本市場永遠都有讓人看不懂的操作。

在垃圾分類帶動的繁榮之下,有一批敏感的科技公司和創業者已經這片繁榮之下嗅到了新的商業機會,開始捷足先登。

BAT率先出手,支付寶、微信以及華為在7月1日立法實施之前就已經相繼推出了各類“垃圾分類”小程序,企圖搶佔這一風口的第一波流量。

其中,支付寶還在“城市服務”中開辟了“垃圾分類回收”專欄——易代扔,服務內容包括家電數位回收、生活垃圾回收、大件付費回收等上門回收服務。而拚多多則是在銷售上做功夫:對分類垃圾桶進行補貼銷售,成績不俗。

餓了麽反應也非常迅速,在6月25日推出了一項“代扔垃圾服務”。

根據餓了麽的提示,需要代扔垃圾的用戶可以在APP首頁“跑腿”中下單。據了解,該服務一單12元,跑腿範圍不超過3公里——可見代扔垃圾的成本還是頗為高昂的。

需要注意的是,餓了麽海報上特意注明“垃圾已分類,麻煩幫忙扔一下”。這就意味著客戶需要自己分類,外賣小哥只需要將其扔進指定的垃圾桶,這一服務主要適合腿腳不方便的客戶。

此外,垃圾分類的需求還催生了一種新職業——“垃圾回收網約工”。

據媒體報導,承包了上海南京西路一幢辦公大樓垃圾清運工作的劉東(化名),閑暇時間在手機上接單,騎三輪車上門回收周圍居民的可回收物。

據劉東介紹,“互聯網+垃圾回收”業務他已做了近3個月,接到的訂單也越來越多。“只要跑得勤快,月入過萬沒問題。”

除了上門服務,智能垃圾回收櫃賽道競爭也十分激烈,最近已經瀕臨破產的“小黃狗”也因為垃圾分類又火了一把。

小黃狗的具體業務是在小區、辦公大樓等地放置智能垃圾桶,用戶在互動界面選擇投放的可回收垃圾種類,稱重後分類計價,可在APP提現。回收設備裝滿後,工作人員會將垃圾統一運往分揀機構。

小黃狗作為此前規模最大的再生資源智能回收創業公司,最高峰時小黃狗注冊用戶超過300萬,覆蓋全國33個城市。但由於控股股東唐軍因團貸網暴雷投案,小黃狗正處於破產重整流程中。

也許隨著垃圾分類新規的頒布,“小黃狗”尚且還有一線生機。

總的來說,在“你是什麽垃圾”的靈魂拷問下,各種“代扔垃圾”、“智能分類”的創意也層出不窮。但實際上,“互聯網+垃圾回收”的創業路上已有許多先行者,商業模式卻難以跑通。

負重前行的先鋒

很多人不知道,垃圾分類在中國,已經推行了19年。儘管目前仍處於初始推進階段,但在這條路上,已有不少人在負重前行。

“如果一輩子隻做環境保護一件事,那就一起做到極致吧。”陳彬(化名)在朋友圈感慨,這句話也一直影響著他未來的選擇。

陳彬就讀於同濟大學化學科學與工程學院,期間一直專注於垃圾處理中的“固廢資源化”研究,並在2016年創業成立公司,將理論研究投入了實踐,與在城市風風火火推行的垃圾分類不同,陳彬團隊選擇先在農村進行試點。

7月初,上海寶山區羅店鎮北金村來了新物種——頗具科技感的濕垃圾處理站。

在這個處理站中,垃圾完成了從“棄兒”到有機肥料的蛻變。

每個清晨,濕垃圾桶被保潔員放上指定架子後,會將垃圾一股腦吐出來,緊接著進入到分揀階段。有肥料價值的瓜果蔬菜將進入到“粉碎”區域,再被壓榨、發酵、降解,1天后,它們中的10%將轉化成有機肥料,以新身份再次回到林地裡。

而這一切能夠順利運作的前提是垃圾分類。

在北金村,垃圾分類早在2018年10月就開始推行,而政策執行以來,村子的周遭環境以可見的速度在發生改變,這也成為村民垃圾分類的動力。

據人民網報導,目前村內垃圾分類參與率基本達100%,投放準確率達90%。放置在村內700多戶人家門口的乾濕兩用垃圾桶,已成為北金村的特殊標誌。

陳彬告訴「子彈財經」,儘管團隊的垃圾處理項目已經從實驗室到北金村的實戰,但做得還不夠,他把實戰意義解讀為“築巢引鳳”,希望能吸引更多人參與進來。

學術派陳彬,用技術優化了回收鏈條,提高了存量市場效率,而在垃圾處理這個看不見的戰場裡,也有人通過另一種方式加入。

《飲料瓶回收需要擰瓶蓋撕標簽?》、《電池到底怎麽回收》……知乎上的“超叔愛環保”專欄中,作者汪劍超以每個月一到兩篇的頻率更新著。

這個曾經以碼代碼、開發軟體為生的微軟工程師,已經在垃圾分類這條看起來不那麽光鮮的路上走了8年。宣傳照上,穿著整潔筆挺的他,身後常常是一堆整理有序的廢棄物。

與陳彬不同,汪劍超一開始瞄準的就是增量市場。

2011年,從微軟跳槽到綠色地球,汪劍超與垃圾分類的交織從這裡開始。

綠色地球的運作模式較為簡單,通過將垃圾回收商與用戶連接起來,再把垃圾賣給回收商賺差價,出發點僅僅是改進原有體系效率。

半年後,並未培養起垃圾分類習慣的用戶大面積流失,如今已推出互聯網回收主流市場,主要靠政府支持來維系運轉。

6年後,汪劍超帶著7人團隊出走,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奧北環保,采取了與綠色地球完全不同的打法。

在成都,許多小區、學校、商場等人流量集中的場所,都能看到“奧北自助投放點”,放棄“連接者”身份的汪劍超,開始與拾荒者打響一場垃圾追逐戰。

而在獲取用戶上,重點也從獲客量轉向留存率。為了篩選出真正有垃圾分類意願的用戶,奧北需要用戶先花費10元購買環保袋,每個環保袋再貼上二維碼,這是每個家庭的“垃圾身份證”,所有的垃圾都能追本溯源,以監測垃圾投遞不當行為。

上述兩個環節的優化,大大提升了廢品回收效率。在垃圾分類賽道,除了提升回收量,另一個關鍵是提升效率、降低成本。

之前大批消逝的“互聯網+回收”的公司,大多陷入一個誤區,將效率優化重點放在拾荒者與家庭的連接上,忽視了後端物流、人力、設備上居高不下的成本——垃圾運送車、分揀人員及分揀設備。

對於奧北環保的成本優化策略,汪劍超曾告訴36氪,采取源頭分類後,居民按照14項標準分類袋裝,中間不設二次分揀線,節約了人工成本;垃圾直接運輸到打包站,捨棄原有的加價環節;分類袋裝也有利於運輸,省下了上車、下車的裝車成本。

奧北環保官網信息顯示,截止2019年07月,2年以來公司在成都、西安、北京累計發展四萬多名個人會員、263個機構會員。其中1近兩萬名完成實名認證付費。

據36氪消息,2019年初,奧北環保已獲京東、峰瑞資本數千萬元宵節融資,汪劍超也成為網友口中靠撿垃圾年入百萬的“超級破爛王”,儘管在多個場面他表示,自己並不喜歡這個名字。

洗牌與困境

“未來10年,垃圾分類將新增市場機會4000億元以上。”中國環聯2019(第五屆)固廢論壇上,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環保聯盟理事長、住建部科學技術委員會委員張益表示。

對於行業現狀,他補充:現有的廚余垃圾處理項目數量遠遠滿足不了實際需求,目前廚余垃圾處理僅在上海等少數城市剛剛起步,垃圾分類工作的持續推進將帶動廚余垃圾處理行業發展,具備技術核心競爭力的企業將在未來具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儘管未來市場空間極具想象力,但實際推進過程中並不順利。

早在2015—2017年,“互聯網+廢品回收”就經歷了從絢爛到寂靜逝去的曇花一現。

這一階段大部分的公司以面向居民提供預約上門回收服務為主,包括由阿里領軍、含著金鑰匙出身的9貝殼,以及再生活、閑豆回收、回收哥等,上述企業目前要麽停止了回收業務,要麽只針對商家及企業開展回收,或是將運營重點轉向了生活商城、家電維修的增值服務。

這類模式的軟肋在於高企不下的上門回收人力、物流及分揀成本,加上賺差價的單一盈利模式,隨著泡沫的退潮,不光是創業公司,連帶整個行業也逐漸在市場中沉寂。

推進難的背後,是垃圾分類意識的缺乏和被忽略的產業鏈條。

相比起我國今年才大力推行垃圾分類的行為,早在20年前,日韓等國已經開始推行疾風暴雨式的垃圾分類政策。在日本,街道垃圾回收有如北京的車輛限行一般——有的街道每周二、周五扔可燃垃圾,周三扔再生利用垃圾,違反者甚至面臨監禁的處罰。

據日本《廢棄物處理和清掃法律》,違法者會被處以五年以下的監禁或者一千萬日元(約63萬人民幣)以下的罰款。

除了意識習慣的養成上,還需要打通從分類、回收、運輸、分揀中環環相扣的每一個環節。

比較典型的無效執行現象是,有的社區垃圾在居民做好分類後,又被負責運輸的垃圾車混淆在一塊,大大增加了後端運營成本。

目前市場上做垃圾回收的公司並不算少,除了奧北環保,還有采取不同模式的小黃狗、再生活、閑豆回收等,以B2B、上門回收、軟硬體升級為主。

兩年前,在國家發展改革委、住房和城鄉建設部聯合召開的《生活垃圾分類制度實施方案》新聞發布會上,汪劍超表示,現有的“互聯網+垃圾回收”企業隻停留在“互聯網+”思維的1.0版——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垃圾分類回收的效率,但並沒有進一步創造新的需求和價值。

“當前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但我們的目標是做‘互聯網+垃圾分類回收’的2.0版”。

而對於未來的盈利空間,峰瑞資本副總裁馬睿認為,將集中在後端再生資源的銷售環節上。

據奧北環保微信公眾號公開信息,馬睿解釋:牛奶盒的回收價格400元/噸,但把其中的鋁分離出來,價格是4000元/噸,但前提是量要夠大;在流量層面,垃圾回收是高頻行為,社區居民一周兩次的使用頻率也可以延展出新的模式。

“垃圾分類是一件很慢也很大的事情,但做成了有很大的想象空間。”馬睿總結。

此外,頂層設計上也重新將垃圾分類提上日程。

住建部7月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信息顯示,我國46個重點城市已配備廚余垃圾分類運輸車近5000輛,有害垃圾分類運輸車近1000輛,並將繼續投入213億元加快推進處理設施建設,滿足生活垃圾分類處理需求。

由上至下的推進下,垃圾分類是否會迎來第二春,值得期待。

結語

2010年,導演王久良以一部《垃圾圍城》的紀錄片展示了北京城被周圍大大小小的垃圾場包圍,它們組成了北京的“七環”。

在片中,他曾圍繞北京周邊行程一萬五千公里,走訪了四五百座垃圾場,拍攝了1萬多張照片和超過60小時的視頻素材。

從被汙染殆盡的河流、山丘,到十幾萬靠分解垃圾為生的農民,甚至還有被用垃圾飼養大的牛、羊、豬等家畜。

王久良向人們揭示了這些垃圾是如何被從城裡運送出來,在對環境造成巨大破壞的同時,很多垃圾實際上又通過家畜等食品回到人們的體內。

9年過去,垃圾分類終於正式落地,《垃圾圍城》裡的惡性循環也有望得以改善。而在這場風風火火的垃圾分類大戰中,新的財富藍海或許已經顯現。

雷軍前幾年曾在公開場合說過,“只要站在風口,豬都能飛上天”。而馬雲也在幾年後像是回應般表示:風口過去,摔死的都是豬。

如今,垃圾站在這個風口之上,到底是“飛上天”還是“摔下地”?這一切還要讓時間去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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