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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鞋子》導演:今天誰還會關注昨天發生的事情呢

《小鞋子》的導演馬基德·馬基迪來中國了。在知名的伊朗導演裡,馬基迪可能是來過中國次數最多的一位。而馬基迪這個名字,對許多中國影迷來說,也有某種特別的意味——因為《小鞋子》,我們認識了伊朗電影。

關於馬基德·馬基迪,最出名的是他的“天堂三部曲”:《小鞋子》《天堂的顏色》《巴倫》。這位拍過多部賣座兒童電影的伊朗名導被稱為“伊朗之光”,甚至被一些人稱為“伊朗人的民族英雄”。

馬基德·馬基迪,1959年出生於德黑蘭,最初工作於伊朗伊斯蘭宣傳局的藝術部門,後來非常幸運地得到伊朗著名導演慕森·馬克馬巴夫的賞識,參與其多部影片的演出,為自己日後的導演事業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馬基迪的電影處女作《手足情深》獲選1992年坎城影展導演雙周放映。其後的《繼父》一片先後獲得伊朗影展最佳影片、北美洲聖保羅影展、突尼西亞影展等重要獎項。

1998年的《天堂的孩子》成為首次獲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的伊朗影片,擴大了伊朗電影的國際影響力,馬基迪迅速成為伊朗人心中的民族英雄。1999年《天堂的顏色》繼續《天堂的孩子》的輝煌,蟬聯了蒙特利爾電影節最佳電影獎。之後,又推出了反映難民生活的《巴倫》等。一直癡迷於兒童電影的馬基德·馬基迪,首次轉變題材,創作出反映難民生活的《巴倫》。

《天堂的顏色》劇照

伊朗為世界影壇產出了阿巴斯、馬基德·馬基迪、賈法·帕納西、阿斯哈·法哈蒂、莎米拉·瑪克瑪爾巴夫等諸多知名電影人。這些伊朗電影人普遍對意大利新現實主義電影推崇不已,為了再現真實的生活場景,寫實的鏡頭、非職業化的表演和淡化的情節結構成為他們在電影裡不倦的追求。

而在這些人中,馬基德·馬基迪可能是最有觀眾緣的一個。《小鞋子》入圍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在美國獲得近百萬美元的票房

(創下伊朗電影票房紀錄)

,接著又以《天堂的顏色》在美拿下更驚人的一百七十萬美元票房

(僅三十家戲院上映)

,成為既是得獎常勝軍,又是超級票房保證的“伊朗之光”。

馬基迪這次來中國是專門參加“2019亞洲電影展”,這個影展於5月16日至23日在北京、上海、廣州、成都、西安5座城市進行,將放映15個國家的30多位電影人的作品。5月14日上午,馬基迪接受了新京報記者的專訪。

一部電影,如果結局一般,就是不成功的

有許多海外觀眾都是因為《小鞋子》才開始接觸到伊朗電影的。這次採訪也從《小鞋子》開始。

馬基迪說他的劇本創作遵循“開端—中間—結束”這三個階段的目標。“電影前十分鐘一定要抓住觀眾,這是觀眾做判斷的時候,決定他要不要繼續看下去,前十分鐘不好看,劇本就已經失敗了。”

“中間要把握好平衡度,在開始的基礎上拔高一個台階。”馬基迪說。他談到《小鞋子》的例子,電影裡的設定是,哥哥為了贏得第三名的獎品——一雙嶄新運動鞋,在跑步比賽中故意放慢速度。“這和人們的習慣性思維相反,誰不想得第一呢?”馬基迪說道。

《小鞋子》的結尾經常被馬基迪拿來解釋,一部電影的結局有多重要。在他看來,如果一部電影的高潮做得很好,但結局一般,這部電影是不成功的。但如果開局平淡,結局引人入勝,那就算是一部成功的作品。

《小鞋子》最開始的結局設定是父親給兩個孩子各買一雙新鞋,但馬基迪覺得這樣的結局太平淡。等到電影要開拍前,馬基迪還在思考怎樣可以有一個精彩的結局,他跟團隊說,沒有好的結局不開機也罷。

最後,他重讀了N遍劇本,把阿里從拿到第一名到回家的這段反覆看,又滴水不漏地重新考察了多遍場景。

某天,當馬基迪看到孩子們在小水池邊玩耍,突然有了靈感。最後寫出了這樣的神來一筆:阿里跑步回來把腳磨破了,阿里把腳泡在池塘裡,魚兒來親吻他的腳。這突出了中心,體現出孩子的責任感,他感動了魚,連魚兒都來親他的腳。

《小鞋子》裡兩位兒童演員的表演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馬基迪回憶當年怎麽找到這兩位小演員時說,當時團隊分三組,每天要去德黑蘭的六七所小學裡挑演員。

《小鞋子》劇照

為了看到孩子們最真實的樣子,團隊會在孩子們上課、做操的時候默默地觀察,並沒有驚動他們。“挑很久都沒找到合適的,有的孩子顏值好,但完全沒有演戲的天賦。”

某天,馬基迪準備離開。出教室的時候,他看到貼著牆那邊倒數第二排的孩子,把頭埋在桌子上。一問,原來他今天作業沒寫。

馬基迪幫孩子向老師求情,當孩子抬起頭來的一瞬間,淚珠像珍珠一樣掛在臉上,這就是阿里的臉,他大喊:“你趕快給我出來!”

就這樣,馬基迪找到了扮演哥哥阿里的小演員法拉赫阿米爾·哈什米安。

貧窮的另一面應該是希望

“貧窮的另一面應該是希望”,在一次訪談中,馬基迪這樣闡述自己的創作理念。對此,他的解釋是,“貧窮是一個不好的現象,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存在貧窮的問題,但是人們要有希望地活著。貧窮是可以打敗的,就像戰爭一樣。我們應該告訴我們的孩子,生活是有希望的,我們要通過努力去戰勝它。每個人都是有責任感的,可以擺脫貧窮,實現自己的理想。”

正如評論者指出的,馬基迪的影片沒有從自己的主觀出發來粉飾太平,通過其影片我們近距離地感受到了平民生活的艱難,整個古老民族的貧窮,在那裡有為一雙鞋而受盡苦難的兄妹;有為再婚而遺棄盲孩的父親;有為謀生而女扮男裝在工地工作的巴倫等。

但貧窮並不是馬基德的表述重點,重點是在窘迫的生存環境中呈現伊朗民眾對待貧窮的態度,發現苦難中最激勵人心的生命力,將伊朗人民頑強的生存的意願展露無遺,於是一種獨特的伊斯蘭特色的浪漫詩意油然而生。

溫暖無疑是馬基迪多數電影的底色。在談到《風吹柳樹靜》這部電影的結尾時,馬基迪說:“我不想讓結尾太灰暗。我們看到這個盲人男主角已經從天堂裡走出來了,但我不想讓他太孤單。上帝一直在,保護著他,雖然他已經一無所有。我希望在電影的結尾依然保有希望,而不想呈現得過於黑暗或絕望。”

馬基迪的電影名字也給人以溫暖與希望。譬如,《小鞋子》的電影名稱其實在波斯語裡是“天堂的孩子”的意思。再比如,電影《麻雀之歌》雖然叫這個名字,但其實電影裡主要涉及的鳥類是鴕鳥,而麻雀雖然也有出鏡,但存在感渺小到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在被問到為什麽這個電影叫“麻雀之歌”時,馬基迪解釋說,電影裡的孩子就相當於麻雀。麻雀是一種比較弱小的鳥,外形和歌聲都不美,但是平凡如麻雀,也有自己的力量。在馬基德看來,麻雀是一種努力的動物,即使下雪了,還是努力熬過冬天。電影裡的孩子也是這樣,他們固然弱小,而且歌聲不動聽,但他們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讓生活更美好。

《麻雀之歌》劇照

藝術高於政治

伊朗世界影壇輸出了諸多經典的兒童電影,尤以馬基迪為代表。當然,正如評論者們指出的,伊朗兒童電影的發達,一部分原因是,相比其他題材,兒童電影顯然是最安全的一種題材。除了兒童電影,伊朗電影界的另一大為人所知的特點是諸多導演被禁。

譬如,關於伊朗導演賈法·帕納西有這樣一個說法,他是伊朗的“禁片之王”,在伊朗學電影的學生中非常不受歡迎,幾乎沒有什麽學生喜歡他的電影。對此,馬基迪解釋說:“帕納西的電影更多跟政治掛鉤,個人色彩很重,因此大家不太喜歡他的電影。”

而相比於賈法·帕納西等動輒因為政治原因遭禁的伊朗電影人,馬基德·馬基迪長期以來一直避免在電影裡直接觸碰政治議題。

馬基迪是否對政治問題不感興趣?對此,他的解釋是藝術高於政治。“政治每天都在變,昨天發生的事情今天就不看了,就像報紙上的新聞。《小鞋子》已經20多年了,還有人喜歡看,但誰還會關注昨天發生的事情呢?當然不是說我們的電影裡不要去關注政治,而是說不是以政治為主要的出發點,電影展現的是人是藝術。”

在電影《風吹柳樹靜》裡的豆瓣評論區,有網友說,這部電影觸及了婚外戀的議題,對伊朗電影來說是一大突破。對此,馬基迪否認了這樣的說法,“

(在電影裡呈現婚外戀)

沒有什麽問題,因為電影其實講的是人性,這是全世界所有的電影都在講的東西。全世界的電影都會講人類的自私、欲望和情感,你看到一個漂亮的女性會喜歡,這是很自然的事情,不必回避這個問題。”

關於伊朗電影,曾有法國記者有這樣的說法:在伊朗電影中,當一個男人或女人生病受傷了,彼此不能撫摸對方,只能哭泣或喊叫。而且,男女不能接吻、拉手、擁抱。在劇情中,女性不能有外遇、男性不能毆打女性等情節設置。

對這樣的說法,馬基迪也表達了不同的看法:“這主要是文化差異吧。在西方,大街上可以看到男女摟抱親吻,但在我們的文化裡,這種情況在現實中就不會發生,因此我也就不會在電影裡表現這些。”

然而,極少陷入爭議事件的馬基迪,卻因2015年的電影《穆罕默德:真主的使者》成為許多媒體批評的焦點。這部電影上映後,許多阿拉伯國家齊齊嗆聲,因為馬基迪在電影裡呈現了上帝的形象。眾所周知,伊斯蘭教反對偶像崇拜,上帝是沒有形象的。對此,馬基迪解釋說,他其實尊重了伊斯蘭的信仰和傳統,在電影裡沒有呈現先知穆罕默德的臉部。而且,馬基迪說,其實他本人是一個堅定的穆斯林,曾經因為丹麥一家報紙發表了諷刺先知穆罕默德的漫畫,馬基迪憤而退出了丹麥的一個影展。

如果說,阿巴斯是把伊朗電影推向藝術巔峰的人,那馬基迪則是將伊朗電影推向票房成功的人。最後,這場短暫的採訪尾聲,馬基迪也談到了已故的阿巴斯。“阿巴斯是第一個把伊朗電影推向世界的人,1985、1986年時就已經走向了國際,他的電影很藝術,聚焦人。我覺得他是一個非常偉大的導演,非常遺憾的是,我們現在失去了他。而且,我認為阿巴斯對伊朗年輕電影人產生了非常大的影響。”

作者 新京報記者 沈河西

編輯 安也 校對 翟永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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