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兒眼裡，喬布斯是個怎樣的父親？

8 月 11 日，人民日報發了一條「男人如何用一個詞描述父親？」的微博。不難看出，該微博的用意是想引導用戶留下關於父愛的一些積極的評價。

然而，該微博底下的評論區卻翻了車。熱度最高的評論大部分都表示自己的父親並沒有做到一個父親應該樹立的榜樣。

不過這可能也就是現實生活中的真實狀態，畢竟「榜樣」這個詞本身就意味著這是少數人才能達到的境界。

而提起史蒂夫·喬布斯，這位 2011 年 10 月離開人世的蘋果前 CEO，人們想到的往往是他憑借 Macintosh、iPod、iPhone、iPad、皮克斯（Pixar）等等一次次地改變了世界。不過對於這麽一位在事業上不世出的天才來說，他的家庭生活顯然是不那麽為世人所知曉的，特別是他身為父親的這個角色。

前段時間，喬布斯的大女兒麗薩·布倫南·喬布斯（Lisa Brennan Jobs）出了一本名為《無足輕重的人》（Small Fry）的回憶錄，記錄了她與父親史蒂夫·喬布斯之間相處的時光，而這本書的節選部分也已經被刊登在了《名利場》（Vanity Fair）上。

那麽在麗薩的眼裡，她的父親喬布斯是個怎樣的人呢？

▲麗薩與父親喬布斯

一個不願承認的汙點

1978 年的春天，喬布斯和他的前女友克里斯安·布倫南都是 23 歲。在 3 個小時的陣痛和 2 名產婦的幫助下，克里斯安在好友的農場裡生下了麗薩。

幾天之後，喬布斯終於來到了農場，但結果是他不斷地向農場裡的每個人說：「她不是我的孩子。」

不過雖然這麽說，喬布斯還是飛過來看了這個女兒。

▲麗薩分別在父母懷裡

隨後便是給女兒取名字。喬布斯本來想要給女兒取名為 Claire，但把取名書翻了一遍又一遍之後兩人也沒達成一致。

「Lisa 怎麽樣？」克里斯安問。

「好，就這個。」喬布斯高興地說。

但在第二天，喬布斯就離開了。

▲年輕時的喬布斯是個不折不扣的嬉皮士

其實在麗薩還沒出生的這段時間裡，喬布斯的團隊就在研發一款後來被命名為「Lisa」的電腦。

但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喬布斯本人對於「Lisa」電腦這個名字的解釋僅僅是一串不明覺厲卻又毫無意義的單詞——「局部集成軟體架構」（Local Integrated Software Architecture）的英文縮寫。而這或許也是喬布斯一直以來對於他這個不願意承認的女兒複雜情感的一種體現。

▲喬布斯和 Lisa 電腦

一方面，直到麗薩 2 歲時，母親克里斯安都只能通過做房屋清潔和服務生來繳納她的福利金，喬布斯沒有提供任何幫助。不僅如此，喬布斯還不惜在法庭證詞中聲稱自己患有不育症，並以此為由拒絕支付撫養費，更表示另一個男人是麗薩的父親。

雖然法院後來通過 DNA 檢測證明了麗薩和喬布斯直接的親子關係，並判決喬布斯需支付麗薩每月 385 美元的撫養費（喬布斯主動增加至 500 美元），但是在 1980 年 12 月 8 日結案後 4 天，蘋果上市了，喬布斯一夜之間身家超過了 2 億美元。

▲1980 年 12 月 12 日，蘋果上市

不過另一方面，喬布斯在內心裡似乎又接受了麗薩作為女兒的存在。

在訴訟案結束之後，蘋果上市之前，喬布斯來到了母女的住處，而這是喬布斯第二次見到當時已經 3 歲的麗薩。

「你知道我是誰嗎？」喬布斯撩開眼旁的頭髮問道。

「我是你的父親，我將是你這輩子認識的最重要的人之一。」他說這話時像是《星戰》裡的絕地武士。

一個終被認可的名字

當然，這種對於彼此身份認同的糾結不只發生在喬布斯身上，麗薩同樣也有。

到麗薩 7 歲的時候，喬布斯大概保持著一個月見母女倆一次的頻率。每次喬布斯來都會開著他的一輛黑色敞篷保時捷，發動機的聲音響徹街道直到熄火。而麗薩每次也很期待喬布斯的到來，儘管喬布斯來了之後除了全家一起滑旱冰，其他的時間就像發動機熄火後一樣空白。

而每當喬布斯離開之後，麗薩和母親總會談論喬布斯的事情，比如「為什麽喬布斯的牛仔褲為什麽到處都有洞？」仿佛了解這些細節可以讓自己成為喬布斯生活的一部分。有一次，麗薩更是聽到母親對她的男友 Ron 說喬布斯的那輛保時捷被刮了一下然後他就買了一輛新的。

對於麗薩來說，喬布斯更像是她心中一個不真實的秘密。

「我有一個秘密」，麗薩對她學校裡的新夥伴輕描淡寫地細語道，仿佛自己並不是很想提起。「我的父親是史蒂夫·喬布斯。」

「是誰啊？」

「他很有名，發明了個人電腦，住著大宅子，開著敞篷保時捷，而且如果車被刮花了，他就會換一輛新的。他甚至以我的名字命名了一台電腦。」

「什麽電腦啊？」

「Lisa。」

「叫 Lisa 的電腦？我從沒聽過。」

「它領先於時代。」雖然麗薩並不知道為什麽，但每當自己感到渺小的時候，這一套說辭變會被搬出來。

▲現在的麗薩

很長一段時間裡，麗薩都覺得只要她演好一個受到寵愛的女兒，喬布斯也會成為一個寬容的父親，演著演著這就會成為現實。但是麗薩心裡這一套建立在想象之上的與父親的聯結在隨後遭到了摧毀。

一天晚上，麗薩問喬布斯：「你用完之後能給我嗎？」

「給你什麽？」喬布斯說。

「這輛車，你的保時捷。」這時的麗薩正想著那些不用車的都放在了哪裡，會不會在喬布斯家後院裡停著一排閃亮的黑色保時捷？

「絕對不可能」，喬布斯用一種尖酸的語氣說著，「你不會得到任何東西，你懂嗎？任何東西。」

▲天使和惡魔並存的喬布斯

在經歷了這件事之後，麗薩開始懷疑起了自己是否與父親存在聯繫，並且越發懷疑 Lisa 到底是否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因為這已經成為了她自我認知的一部分。

父女倆當時顯然是矛盾的：對於喬布斯來說，麗薩是他光明大道上的一處汙點，因為麗薩的存在不符合喬布斯對自己預設的偉大而有道德的形象；而對於麗薩來說，情況則恰恰相反，越接近喬布斯，她就越不覺得羞愧，他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並且會更快地將麗薩帶向光明。

「嘿，你知道那台電腦吧，就是 Lisa？它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嗎？」麗薩在許多年之後上高中的時候終於以一種好奇的語氣將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不」，喬布斯發音很清楚，且聽上去不屑一顧的樣子，「對不起，孩子。」

事情直到麗薩 27 歲那年才有了變化。

喬布斯邀請了麗薩與繼母、兄弟姐妹們和保姆一起去地中海進行遊艇旅行，要知道喬布斯一般是不會邀請麗薩來度假的。

船途中停靠在了法國南部，一輛商務車把他們接到了喬布斯好友、U2 樂隊成員 Bono 的別墅裡。而在吃午餐時，Bono 問道：「Lisa 電腦是以她（麗薩）的名字命名的嗎？」

喬布斯遲疑了一會兒，看著自己的盤子好長一段時間，最後才向 Bono 回答說：「是，就是以麗薩的名字命名的。」

「我就是這麽認為的。」Bono 說。

「是的。」喬布斯說。

這些年以來喬布斯為什麽改變了想法，沒有人知道。只是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後，麗薩又重新獲得了力量。

▲喬布斯生前設計的遊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