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專訪孫笑川 我只是被抽象文化推到了台前的符號

  鯨落海底,哺暗界眾生十五年。當鯨在海洋中死去,沉入海底的屍體可以為上萬生物體提供生存棲息地,所謂一鯨落,萬物生,人類社會亦如此。

  今天情報Talk的主角是一個知名的小人物,他是時代的幸運兒,也是時代的炮灰。他影響、改變、甚至是創造了互聯網文化,最終因為各種原因消失在公眾視野中,互聯網抹去了他的名字,隻留下了記憶和我們。

他們是時代的幸運兒,也是時代的炮灰

  有人說,互聯網是沒有記憶的,再“熱”的熱搜,也一定會被時代的潮水所冷卻掉。

  你看短短不到兩個月,肖戰事件已經幾乎不見聲響,不了了之,曾被無數人詬病的“裝死”型公關團隊,最終還是笑到了最後。

  也有人說,互聯網是有記憶的,每一條真正的“熱搜”都在給中國互聯網刻上專屬於這個時代的、永不磨滅的印記。

  在這裡,有許多名字曾經光芒萬丈,最終歸於塵埃。他們就像掠過青空的紙飛機,我們已經無處尋覓他們的蹤跡,但年少的瞳孔記住了他們的影子。

  PGone、6324、陳一發、盧本偉,還有孫笑川。他們是時代的幸運兒,也是時代的炮灰。他們影響、改變、甚至是創造了互聯網文化,最終因為各種原因消失在公眾視野中,互聯網抹去了他們的名字,隻留下了記憶和我們。

  今天,我們聆聽了一段記憶,然後念給更多的我們聽。筆者面前這位名揚天下的小人物,在他身上我們看到了互聯網的魔幻與瘋狂。

未來社會,每個人的一生都有15分鐘的機會成名

  ——美國著名藝術大師安迪·沃霍爾

  “大家好,我是孫笑川,成都新津人。”

  這不是筆者第一次見到孫笑川,在某一場發布會上,我曾因工作之便和孫哥有一面之緣,但這卻是筆者第一次認識了孫笑川,認識了從他身上剝去「抽象文化」這一表象後,剩下的真相。

  這位相貌平平,沒有出彩的一技之長,一個很普通的四川男人,他是怎麽從草根變成人人皆知的「抽象文化」符號人物的?

  “當時我大專畢業,在雲南工地上做工程監理,做了四年了。這個工作很枯燥,我很不喜歡,但是母親覺得這是很正經的飯碗,希望我好好乾,走普通人都會走的路。”

  孫笑川說,當時老同學李贛的一通電話,一個「直播工作室」的提議,讓迷茫的孫笑川陷入了動搖。

  2015年的直播行業,正處於即將火爆的臨界點,當時沒有人知道這行是不是真的有前途,更不用說「直播工作室」這種看似瘋狂的藍海創業行為,但抱著對新工作新生活的嚮往,孫笑川最終決定辭職,瞞著母親踏上了往成都的旅途。

  “2015年9月1日,我在6324直播間首播。”

  世界線變動了。

  從工程監理到遊戲主播,從鋼筋水泥到鍵盤滑鼠,從日曬雨淋到空調桌椅。從孫笑川踏上這條旅途開始,一切改變都注定是不可逆的。

  和遊戲直播出身的李贛相比,剛剛開始接觸直播的孫笑川無疑是笨拙的,也是真實的。他對互聯網的梗一無所知,遊戲水準也不盡人意,他從頭到腳所展露出的形象,與當時主流的直播內容生態格格不入,面對網友的冷嘲熱諷和嬉笑謾罵,孫笑川做出了大部分人都會做而大部分主播都不會做的事——嬉笑怒罵,氣急敗壞。

  即使是起步不久的網絡直播文化,網友們也已經形成了初級的認知與審美,在人人都端著姿態,人人標榜國服第一、鬥魚第一的直播間,他們沒有想到能隔著螢幕看到最貼近真實,貼近自己的,可憐的小人物。

  「網戀教父事件」、「靈堂K歌事件」、「雞兒鈣化事件」,小人物有趣的真實吸引了世界每個角落更多的小人物。打遊戲時辱罵隊友成了嗨粉們喜聞樂見的環節,他的各種口癖、粗話在嗨粉群體中廣泛傳播,孫笑川逐漸成為6324團隊中不可或缺的中堅力量。在李贛與鬥魚簽了一筆大合約後,孫笑川的工資漲到了每月兩萬,靠著這筆收入,他在新津買了新房,相依為命的母親也有了生活的保障,孫笑川在6324直播間站穩了腳跟。

  2017年6月18日,李贛在直播過程中接到了一通邪教電話,卻鬼使神差地打開了外放。這一“隨手”打碎了6324的未來。在接到網友舉報後,6324直播間被鬥魚永久封停,「抽象工作室」一度墜入了谷底,收入驟減,整個團隊陷入了陰沉的狀態,於是就發生了著名的「抽象聖經」名場面。

  20世紀美國著名藝術大師安迪·沃霍爾曾提出一個著名的定律:“在未來社會,每個人的一生都有十五分鐘的機會成名。” 被稱為「十五分鐘定律」。

  “你覺得自己是一個「十五分鐘定律」的典型例子嗎?”我問面前的這位,正在苦笑的草根“帶明星”。孫笑川很清楚我指的是那段五分鐘的《抽象聖經》。

  “名場面”只有短短五分鐘,但放眼全球,你很難再找到另一個這樣的五分鐘,它充滿了小人物的無奈、小人物的憤怒、小人物的負能量、小人物的不掩飾、小人物夢想和現實的反差,這一切雜糅在一起,造就了中國互聯網歷史上少見的五分鐘,一段沒有任何劇本排練,最真實的五分鐘。「抽象工作室」一直所強調、所追求的「節目效果」在這五分鐘內達到了極致。

  諷刺的是,造就《抽象聖經》的起因,乃至孫笑川這股負能量的起因,恰恰是在團隊開會中李贛斥責直播員「沒有節目效果」。

  最終在2017年9月,工作室解散,孫笑川決定單飛,他成為唯一一位嗨粉所認可的,抽象文化的傳承者。孫笑川憑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迅速吸攬了一大批互聯網上聰明的小人物,他們深知互聯網的交流方式與生存規則,不斷吸引著和他們一樣的小人物。在這種病毒式的傳播下,嗨粉的規模不斷膨脹,新的文字交流方式、新的梗文化大量產出,這些產物有一個名字概括——抽象文化。

他只是陰差陽錯地 成為了中國互聯網上負能量的催化劑

  “你覺得抽象文化是什麽?”我問孫笑川,可就連孫笑川本人也難以給出一個清楚的解釋。

  “從表象上來看,抽象文化是嗨粉專有的一種交流方式,他們靠這個來報團取暖、自說自話,在主流文化面前博得一絲存在感就是他們最大的成功。當然這是我個人的理解,事實上很多人都和我聊過這個事情,很難去給抽象文化下一個準確的定義。”

  單飛過後,孫笑川先後在鬥魚、虎牙開播,人氣爆棚,禮物滿天飛,孫笑川開始在直播平台遊刃有余地瀟灑,一轉以往“小人物”的頹勢,這不是小人物們所願意看到的,於是在2018年1月13日例行的《靈堂K歌》環節中,一位嗨粉靠一首邪教藏頭歌,讓孫笑川的個人直播間也被永久封禁,他本人永遠不能在中國大陸任何直播間開播。

  孫笑川打心底裡知道,這藏頭歌看似這只是個人行為,但這樣“有趣”又“戲劇化”的節目,每一個飽讀抽象文化的“嗨粉”都會去點那一個舉報按鈕,去把孫笑川拉回小人物的世界。

  隨後是「孫笑川踢奶奶事件」,嗨粉將一段留學生暴力對待加拿大老嫗的視頻P上孫笑川的臉,並大肆宣傳“打奶奶的人找到了,是@帶帶大師兄(孫笑川微博)”一股新的潮流再度掀起,碰瓷的對象開始從網友、新聞,變成偶像明星,甚至包括蔡徐坤、陳冠希這樣的知名公眾人物。而在無數次的對抗中,他們幾乎都無一例外地勝利了。事實上,這樣的“戰爭”一旦打響,光腳的嗨粉們就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這種借網絡輿論力量,甚至借公權力量來扳倒主流文化的“趣事”,是嗨粉的日常娛樂內容。由於敏感詞匯的交流不便,他們發明了用emoji表情來代替文字的表達方法,可以更加快速便捷地“辨認友軍”,更快地獲取認同感與歸屬感。

  在虛偽做作的互聯網中,他們靠表達抽象文化尋找和自己一樣的小人物,去解構、發聲、對抗、甚至是踐踏主流文化。

  事實上,這群人、這種現象並不是因孫笑川,因抽象文化而誕生,他們一直都存在,只是因為抽象文化而被迅速地聚集在了一起,在孫笑川的微博下,他們找回了曾經在魔獸世界吧、李毅吧中熟悉的感覺,只是這種感覺在一種更系統化、更完整的氛圍中得到了升華。

  孫笑川本人或許真的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他只是陰差陽錯地成為了中國互聯網上一群負能量的催化劑,在一群聰明的小人物狂歡的狼藉過後,他作為另一個不那麽笨的小人物,清楚自己應該做的,是在這片狼藉中撈點補償。

鯨落

  雖然嗨粉們砸了孫笑川的國內直播飯碗,甚至在國外直播平台Twich也總給孫笑川搗亂,但在這廣大的群體中,仍然有一部分是喜歡看孫笑川直播的真粉絲。他們被戲稱為是“線上孫狗,線下孫哥”的“帶孝子”。

  於是孫笑川和幾位大學生一起合作,開始推廣了帶有自己肖像和NM$L標誌的T恤潮牌。

  “既然你們都消費我,那我乾脆賺你們點錢”

  隨後是與經紀公司簽約,孫笑川雖然不能直播,但是還能以微博為平台做短視頻內容輸出,做一些Vlog、遊戲測評,順便在評論區收自說自話的嗨粉“流量費”。

  互聯網是有記憶的,也是健忘的,如今孫笑川這個名字已經不再響亮,帶帶大師兄的微博也只是偶爾被拿來背鍋,孫笑川這個名字已經被殘酷的互聯網消費殆盡,留下了注定將長時間流傳的各種梗文化,和那一群不知何時要尋找下一個符號的嗨粉們。

  孫笑川仿佛海底鯨落,以一己之力繪出了中國互聯網生態的一隅。

  在最後的價值消耗殆盡之前,孫笑川作為一個30歲的普通男性,也必須得考慮更多現實因素。他說想給自己開一個烤肉店,以這種相對更傳統踏實的實體經濟作為後路。

  說著,孫笑川無意掂了一下手中的手機,我知道那東西遠比看上去的要沉重許多。

  “回顧自己的前5年,有沒有恍若隔世的感覺?”我合上筆電,倒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孫笑川苦笑了一下,望向身旁直播的電腦與麥克風,這一刻他當真沒有《抽象聖經》中那樣的暴躁,一如所說的那樣儒雅隨和。

  掃描下方二維碼關注 情報姬 獲得更多一手資訊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