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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敗王菲、燃過哪吒的老男人

2013年的金馬獎最佳原創電影歌曲獎很有趣,獲獎歌曲是《一首搖滾上月球》。

一首搖滾上月球睏熊霸樂團 - 一首搖滾上月球 電影原聲帶

搖滾樂團“睏熊霸”打敗王菲贏得第一名,一度成為僅次於五月天的當紅搖滾樂隊。

幾個中年男人自稱老鳥,年齡加一起接近300歲,站在台上能看到他們頭髮都白了,熱血的男人們嘶吼:

我在乎的是,我愛的人要快樂。

有些熱血又悲涼,因為他們都是罕見病患兒的父親,自稱“罕爸”。

他們的孩子有些是不能觸碰,否則就血流不止;有些像植物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有些連最基礎的語言能力都喪失了,完全無法正常交流。

儘管日子過得慌亂不堪,但陷入困境的爸爸們,還是拿起來吉他,選擇永不服輸,站在了舞台上。

故事,很心酸。

樂隊成員之一巫錦輝,在女兒出生前特別高興,幻想了無數次女兒的長相。

他希望女兒長得像他,臉蛋像,身材像,鼻子挺挺的也像,不過眼睛不要像他,太小了,還是像媽媽的大眼睛比較好。

確實,女兒出生後漂亮又可愛,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公主。

可在小學二年級時,他發現女兒喝水會嗆到,走路會摔倒,原來女兒得了罕見病,尼曼匹克症。

得了這種病的人,智力會逐漸衰退到兩歲,身體極度消瘦,甚至出現軟癱、失明,很可能會在20歲之前死亡。

鄭春昇的兒子得了ALD,腎上腺腦白質失養症。

很多人連聽都沒聽過這種病,他的三個孩子卻都是這種問題。

這種打擊太大了。

以前他對孩子要求很嚴格,成績必須達到90分以上,嚇得小孩子考試結束,即使得了90多分,也不敢拿出卷子。

可現在,孩子沒有知覺了,他只能費盡力氣把孩子抱到有風扇的地方,洗頭髮、擦臉、擦身體,準備氧氣機。

蔡詠達的兒子,生的病屬於基因突變,叫小胖威利症。

孩子吃東西完全沒有飽腹感,永遠像個一星期、半個月沒吃過飯的人那樣尋找食物。

不管是能吃的還是不能吃的,都想要去吃,即使是吃飽了,也會偷偷找食物,甚至願意為此去偷。

他的母親在兒子四個月的時候逃走了,留下一張紙條後,再也沒有見過她。

這對他的影響很大,蔡詠達說,兒子小的時候還不懂事兒,在學校看到喜歡的人,就會去叫媽媽。

就這樣,這些爸爸們在參加罕見病活動的時候,發現一個事兒。

爸爸的出席率不高,很多都是母親帶著孩子治病求醫。

那些消失的爸爸,有的離婚了,有的長期在工作,有的不願意去面對孩子們的事情,甚至是遺棄了媽媽跟小孩。

所以,巫錦輝他們想把照看孩子的爸爸找出來,先組織聯誼唱歌,後來又想組個搖滾樂團,去參加一年後的海洋音樂祭。

這些人始終無法忘記,唱歌的時候,肩上的重擔似乎被卸下去了,整個人身體都輕了不少。

雖然阻攔在他們前面的,有家人有年齡也有命運,更重要的是,有一半人從來都沒碰過樂器。

但幾個半吊子,還是開始嘗試唱起了搖滾,想去挑戰不可能。

台上,他們光芒萬丈,台下,各家有各自的苦痛。

潘爸爸是樂隊裡的薩克斯手,不太擅長音樂,可每次去訓練室都會訓練很長時間。

他曾經的夢想,是跟妻子工作到50歲,之後就可以退休遊山玩水了。

可他們有三個孩子,小女兒的病情很嚴重。

嘴巴不能吃,吞咽有困難,兩歲的時候,醫生在小女兒的肚子上直接挖個洞,通向胃部。

從此之後,女兒只能從醫療塑管裡吃東西了。

這種病沒有藥能夠治愈,潘爸說:有了映竹之後不可能了,重新規劃吧,直接來過吧。

歐陽爸爸是一位英語老師,特地轉到小女兒的高中教學,就是為了照看孩子。

女兒患有血小板無力症,要非常注意,不能受到任何撞擊、跌傷、或者是割傷。

只要她流血了,就會嚴重威脅到生命。

這個家庭都很特殊,家裡有三個小孩。

大女兒小的時候經常生病,經常會用藥過量,導致智力發展很遲緩,兒子是極度早產兒,造成腦部萎縮腦性麻痹。

歐陽媽媽為了照看這三個孩子,只能待在家裡,卻因為這個得了抑鬱症。

去醫院檢查才發現,妻子也有血小板無力症,整個家裡,只有歐陽爸爸是健康人。

如果說,照顧生病的孩子已經是很累很難的事情了,那除此以外,再加上練習樂器唱歌,就是更難的事情。

貝斯手鄭春昇說,每個爸爸媽媽都有個夢,是個美好的夢,而他的夢可能真的是個夢,但是,他還會堅持到最後。

沒有錢買貝斯,那就通過朋友借一台,回到家裡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孩子,他還會輕輕拿起孩子的手,讓他撥弄幾下琴弦。

最難的還是經濟問題,他曾經在一家公司裡做家電維修,但是因為孩子生病,沒有辦法去上班,只能自學了捏面人。

每天上午,他都會在熱鬧的地方擺一會兒攤,然後下午回家繼續照看孩子。

但是這種小攤賺不了多少錢,很多時候他都是一無所獲。

蔡詠達作為樂隊鼓手,白天不載客人的時候,就停在車站前面,因為怕費油,他只能選這種方式等待顧客。

計程車拉完了,他就去酒吧裡打鼓,伴著女歌手懷舊的嗓音沉入音樂。

歐陽爸爸是主唱,為了練習音樂,經常在家裡拉嗓子,可是又不敢太大聲,因為樓上會下來敲門。

為了抓緊時間,他利用時間到了變態的程度,每天早晚等公交都會大吼大叫,他笑著說,那時自己就像個瘋子。

難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巫錦輝的兒子也得了罕見病,症狀更嚴重。

在神經方面還會焦慮,每隔十分鐘就想去洗澡,父母只能盡量拖延時間才給他洗。

巫錦輝在訓練結束後,跟人聊天,說自己總有一天會死的,那之後孩子們該怎麽辦是個問題。

他感激有這麽多朋友鼓勵他,不然不會堅持到現在。

爸爸們就是這麽過來的,難著難著就習慣了。

有的是抱著孩子去就醫坐地鐵,然後在路上拿起了樂譜開始練習;有的是在孩子的病床前自娛自樂,拿起吉他就彈了起來。

疾病是痛苦的,甚至把人往地底拽下去。

還好有音樂存在,那些輕飄飄又悠遠的東西,又把這些沉重的家庭,往上拉了幾下,讓他們不至於那麽痛苦。

我們得承認,這個人類社會,是分成兩個平行世界的。

一個生活在美好中,孩子降生,發現父母恩愛,家境富裕,健健康康長大,沒有什麽煩心事兒,一切都很順遂,像是生活在完美的月球中。

另一個卻只能在苦難中掙扎,疾病、貧窮、背叛、放棄,任何東西都能輕易擊倒這些人,他們只能被重力束縛,停留在地球上。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再弱小的人也會想著反擊。

幾個罕見病爸爸成立“睏熊霸”搖滾樂團,戲稱自己是最困難的爸爸,至於參加的音樂祭得沒得獎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們的做法本身又搖滾又酷。

去他娘的命運,這幾個中年男人只想把歌唱下去。

就像他們在歌中唱的那樣:

我和生活不停地戰鬥,終於了解堅強其實最溫柔。

爆裂鼓手的豆瓣熱評裡,有個高讚評論:我在同樣變態的師傅手下呆了三年,祖宗十八代被罵了個遍,沒空吃飯上廁所睡覺交朋友談戀愛,脊椎側彎,頸椎強直,嚴重慢性疲勞,什麽都沒乾,就是學敲鍵盤寫文章。而我的極限在我媽看來不過是紙上吹牛皮而已。這個世界從不善待努力的人,努力了也不一定會成功,但是知道自己在努力,就是活下去的動力。

生命真的滑稽,一邊高潮迭起,一邊又要讓你豎起中指,樸樹唱這是一個多美麗又遺憾的世界,王菲唱很久沒哭,不失為天大的幸福。

那些美好的優雅的東西,往往就成就於那些猙獰可怖的人。他們嘶吼,他們掙扎,他們站在台上向自己的人生不斷下戰書。

人生而艱難,這話不對,人得生而爆裂,要像哪吒一樣活著,在命運從未厚待過你的時候,還能說出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本文部分信息源於音樂紀錄片《一首搖滾上月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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