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朱秋雨
印度的新冠海嘯，正在向外擴散。根據美國霍普金斯大學的新冠統計數據，4月印度新冠確診暴增以後，與印度接壤以及接近的亞洲國家，出現了一條確診暴增帶，而這些國家的確診病例中，都發現了肆虐印度的變異毒株。
5月2日，馬來西亞衛生部長阿扎姆表示，該國出現首例具有高度傳染性的多重變異毒株B.1.617.1確診病例，患者是從印度入境。同樣地，東南亞國家新加坡、印尼等國相繼在確診病例中，發現了來自印度的變異毒株。
類似的激增曲線，正在多個周邊國家出現。據彭博社統計，從4月的全球確診病例數來看，老撾環比增幅達220倍，登頂全球，尼泊爾和泰國則位列二、三，都是3月確診病例數的幾十倍。菲律賓、柬埔寨均錄得與過去單日最高紀錄持平的確診病例數。
世界衛生組織則在5月5日發出警告稱，有跡象表明，印度疫情已經蔓延到鄰國，尼泊爾上周的病例增長了137％，斯裡蘭卡的疫情也在加重。
只是，當以印度為圓心異塵餘生的新冠危機不斷加劇，由此引發的政治、經濟危機，亦在相關國家爆發。屢次回潮的新冠疫情不僅是一場關於國家治理能力的比拚，更是全球化下對全人類命運的考驗。
01
尼泊爾在哭泣
進入5月，與印度北部有1800公里邊境線的尼泊爾，成為對外高呼求救的國家。
先是總理沙瑪·奧利，在5月3日的電視講話中，敦促鄰國和友好國家，對其捐助疫苗和重症監護藥物，以防止這個小國醫療基礎設施崩潰。
然後是國家衛生和人口部官員的公開發言，稱尼泊爾至少還需要160萬劑疫苗。他給出的理由是——“如果在一定時間內沒能供應上第二劑，那麽已經注射第一劑疫苗的人將失去（保護）效用。”
這個人口不到3000萬的國度，當前有兩類疫苗供應——中國國藥集團新冠疫苗和英國阿斯利康。
當然，這些疫苗的來源主要靠國外援助——3月29日，中國政府援助尼泊爾的第一批80萬劑國藥疫苗運抵首都加德滿都。
不過，隨著印度國內疫情惡化，莫迪政府簽署的阿斯利康疫苗對外供應計劃也同時收緊，尼泊爾首當其衝地面臨疫苗短缺窘境。
官方數據顯示，僅約200萬尼泊爾人接種了至少一劑疫苗。不到10%的接種率，離形成免疫屏障，差得還很遠。
2月曾趨緩的疫情，到了4月開始惡化，5月迎來高峰——5月2日至5月6日，尼泊爾單日確診數連續四天突破7000例，幾次刷新最高單日紀錄。
全國確診數已經近37萬。
疫情爆發並非毫無征兆。
尼泊爾與印度經濟、人員往來密切，加上開放的陸地邊境限制——兩國人無需護照、身份證即可從公路過境。直到5月，尼泊爾外交部長普拉迪普·賈瓦利，才對此采取舉措——尼泊爾公民如今只能從印度35個邊境點中的13個過境，且返回者要接受核酸檢測。
令事態惡化的是，在4月，尼泊爾全國對於即將來臨的危機全然不知。作為印度教信徒超80%的國家，4月在印度恆河附近舉辦、持續時間長達1個月的印度教傳統節日——大壺節，對該國國民有很大吸引力。
跨越邊境參與千萬人“狂歡”的集會，成了印度教信徒的現實動力。連尼泊爾前國王賈南德拉及其王后都赴印度參加“大壺節”。
但在4月20日返尼後，據當地媒體報導，二人新冠檢測都呈陽性。
未及時關閉的邊境，讓流動人員成為尼泊爾疫情爆發的一大導火索。尼泊爾公共衛生專家薩米爾·迪克西特稱，上述外交部的“封關”措施來得太晚了。
新冠肺炎被印度及與其接壤國家相繼忽視後，原本脆弱的醫療系統在更大一輪爆發中崩潰。據報導，尼泊爾全國僅擁有約1600張重症監護病床，而呼吸機不到600台。
每10萬尼泊爾人，隻配有0.7名醫生，這一比率還低於印度。
5月的第一周，紅十字會與紅新月會國際聯合會報告，尼泊爾全國，尤其是與印度接壤的城鎮，已經不堪重負。
火葬場亦因此“緊俏”——新冠肺炎致死的人在刷新紀錄地增長，各地加快火燒進度，逝者家屬甚至來不及進行告別儀式。
令人擔憂的是，尼泊爾的檢測陽性率為47%，也就是說，得以檢測的人群，近一半為確診病例。
02
亞洲多國“淪陷”
除尼泊爾外，與印度接壤的孟加拉、巴基斯坦，以及某些東南亞國家，駭人的確診高峰在4月中下旬“巧合”般地出現。
泰國疫情爆發的跡象顯著——4月初曼谷酒吧聚集性感染，令這個低緯度國家籠罩在新一波疫情陰影中。4月23日，泰國政府發言人發出預警，全國的重症病床即將不夠用了。
4月下旬始，泰國國內病例數日均確診近2000。而該發言人稱，按每天1500例新發病例計算，首都曼谷的ICU床位僅夠1周使用，全國的床位加起來也僅夠用三周。
嚴重的是，與印度、巴西第一波疫情相似，貧民窟聚集性疫情的爆發，加劇了泰國防疫難度。
例如，在4月27日新增大量確診病例的曼谷孔堤區，經官方篩查發現，這是因為該區貧民窟出現集體感染。
直至5月3日，孔堤區共錄得300餘人確診，其中約190人來自貧民窟棚戶區。據《新泰日報》報導，上述確診人數僅僅是每日不足千人的小範圍篩查結果——確診率約為5%。
泰國衛生部官員曾對外解釋稱，如今的第三波疫情，與4月份聚集性病例中發現的、首次在英國報告的B.1.1.7變異新冠病毒有關。
據彭博社統計，泰國98%的新增確診病例，都是感染性極強的變異病毒。
與泰國東部接壤的柬埔寨、老撾，也呈現同樣的疫情暴增曲線。
防疫政策放鬆後的人員聚集，導致了疫情失控，是這些國家政府解釋疫情增長的共同緣由。
從客觀條件而言，傳統節日的確為東南亞此波疫情增長推波助瀾——在老撾，4月中旬正逢當地傳統新年。而泰國傳統泰歷新年“宋乾節”，亦從4月13日開始，儘管政府因防控取消了傳統的“潑水”環節，但家家戶戶走入寺廟祈福的傳統，仍在2021年得以“發揚”。
值得警惕的是，多名醫學專家指出，受製於檢測能力和政府的可信度，亞洲部分國家的實際感染情況，也許遠高於當前公布的數字。
美國《外交學人》發表社論指出，印度新冠疫情不可阻擋地蔓延至亞洲各國，但當前一個被忽視的國家則是緬甸。
“緬甸是一個鮮為人知的地方，2月初軍隊奪取政權引發政治危機，導致新冠檢測和疫苗接種計劃全國性暫停——尚不清楚該國新冠疫情有多嚴重。”《外交學人》寫道。
03
變異毒株危及全球
駭人的不止是印度單日確診41萬的數字，還有不受當前科學專家掌握的、在印度本土率先發現的新型雙重變異病毒B1617——因其包括兩種突變E484Q和L452R而得名。
5月6日，印度國家疾病控制中心表示，B1617病毒或與印度第二波疫情有關。這是該國家部門，首次承認本土變異病毒對疫情的作用，此前的口徑皆是——“未有充足證據表明”。
該中心表示，已在多個邦的樣品中發現這種雙重變異毒株。
這些邦的共同點是：近期確診人數直線上升。
哈佛醫學院教授威廉·哈茲爾廷，在《富比士》雜誌撰文稱，新興雙重變異病毒不只是印度疫情大爆發的誘因之一，而且更可能是主要推手。這“展現了變種新冠病毒對於全球抗疫工作的潛在威脅。”
根據哈茲爾廷的結論，B1617對於愈後血清和疫苗誘發的抗體有更強的抵抗力。
而且，新冠疫苗對於此類變種病毒的有效性，科學界仍未有結論。
現實的案例加劇了人們對不確定性的擔憂。5月3日，印度裔美國傳染病專家，在印度北部邦探親時感染上新冠變種病毒而離世。
這位名為拉賈德拉·卡皮拉的專家，曾參與創建美國新澤西州傳染病學會。在疫情爆發期間，他也研究新型冠狀病毒。
更重要的是，卡皮拉回印度看望嶽父之前，已經完成了兩針輝瑞新冠疫苗的注射。
卡皮拉的離世引發國際震動——人類還未弄懂印度變種病毒的效力與影響，但新一輪的全球性擴散已經發生。
據全球新冠基因組測序數據庫GISAID，印度發現的B1617變種病毒已經在除本土外的35個國家傳播。
新加坡是擁有相關病例最多的亞洲國家，截至發稿共計155個確診病例檢出B1617病毒。
而在中國、韓國、印尼、馬來西亞、柬埔寨等亞洲國家，這類雙重變異病毒也作為輸入病例被檢測出來。
倫敦衛生和熱帶醫學院傳染病流行病學教授戴維·海曼對此分析稱：“所有國家都處於危險之中。新冠肺炎似乎正在成為地方性疾病。”
印度政府首席科學顧問拉加萬5月5日表示，鑒於目前新冠病毒傳播水準居高不下，印度將“不可避免”地發生第三波疫情。
而英國《對話》網站刊登的一篇名為《印度新冠危機：將影響世界經濟的四大理由》認為，這個全球“製藥工廠”的供應掉隊，將給世界各地的醫療系統帶來嚴重打擊，同時將“拖累全球經濟”。
該文章還說：“印度政府也許應對不力，但如果主要大國不能竭盡所能施以援手，印度的危機將在短時間內演變成一場世界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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