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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製造”了年度劇王《大江大河》

每經專訪《大江大河》編劇袁克平

歲末年初,一部《大江大河》,不僅打破2018年劇荒魔咒,還為2019年開了個好頭。

溫柔善良的萍萍、脾氣直心眼好的雷東寶、機靈的楊巡、從倔脾氣到一點就通的宋運輝……這些鮮活的人物即便離開了螢幕,仍然在觀眾腦海中留下深刻印象。

《大江大河》消除了老中青幾代人之間的鴻溝,成為全民熱追的爆款劇。備受關注下,第二部將會呈現哪些精彩內容?主創人員如何評價?獻禮劇究竟怎麽拍才好看?

帶著這些疑問和期待,每經影視(meijingyingshi)記者在《大江大河》收官時,專訪了該劇編劇袁克平。

北京的冬天有著刺骨的凜冽,袁克平經受了一場感冒,初愈後的他還帶著疲憊,但在談到《大江大河》的創作時,立刻精神抖擻,滔滔不絕。

“好作品不只是因為寫了一個好故事,

而是寫活了幾個有力量的人物”

“寫作是很件辛苦的事,需要真誠和努力。”談話伊始,袁克平就表達了自己對創作的敬畏和執著。

2018年,影視行業美麗的泡沫破裂,潮水褪去,眾多裸泳者現身。說到底,這是一個內容驅動的行業,資本、明星、大IP只是華麗的包裝和支撐,不是一勞永逸的靈丹妙藥。袁克平總結2018年好劇稀少的直接原因是:“創作沒有過關,很多作品在低等層次上就投入了拍攝、製作。”他認為這些劇失敗是可以想象的。

從《琅琊榜》《人民的名義》到《大江大河》的大火,拚的都是硬實力。“如今的觀眾欣賞藝術品的能力越來越高,但我們現在提供的這些內容,是讓他們被迫看戲,這很為難人。”袁克平坦言,當下影視行業應該反思,如何用品質大劇來培養年輕觀眾的審美,而非在劇本創作之初,就妄圖以橋段和套路搏出位。

《大江大河》為什麽能引起老中青幾代人的共鳴,它讓每一個經歷過這個時代,或者沒有經歷過的人都被深深打動。“對時代的認識,是對編劇最大的考驗。”袁克平說,不熱愛這個時代和這一段改革開放的歷程,就無法站在一個較高的角度去觀察、體會、認識,這樣寫出的作品會很虛偽。因此,“對改革開放四十年的認識,是對編劇最大的考驗”。

歷經千錘百煉,方能感人至深。劇中“宋運萍下線”登上熱搜,令無數觀眾動容。“萍萍的死是一個偶然事件,但老書記的死給我了靈魂的震撼。”袁克平說,老書記和雷東寶是《大江大河》中最讓他感動的人物,“雷東寶的倒下,是中國第一代改革人的倒下,使我想到了霸王自刎烏江”。

“好作品不只是因為寫了一個好故事,更重要的是寫活了幾個有力量的人物。我素來認為成功的標準,就是留下不一樣的人物。”

作為編劇,更真誠、更努力,才能有效提升作品品質。多元化時代下,大家的娛樂方式越來越多,袁克平覺得一部作品能吸引20%的人就不錯。“我從沒想過要征服所有人,也不敢奢望,盡量讓喜歡的人多一些,是我的目標。”

對於《大江大河》袁克平仍有遺憾,“我們對這部小說吃的還不透,沒有達到融合最佳點,但總體上結果還比較好”。

袁克平對寫作的高要求從他對女兒袁子彈的態度上就可見一斑,袁子彈是爆款劇《歡樂頌》的編劇。不過,在袁子彈愛上寫作前,袁克平從不做任何干涉,讓女兒自己想清楚是否要走這條路。

“她經歷過很痛苦的寫作過程,第一次寫電視劇時,寫一集死一個人,寫到六七集寫不下去了,因為人死光了。但這都需要她自己認識、自己明白、自己成長。”袁克平雖不強求女兒做任何事情,但會默默關注女兒的成長。“剛開始寫一股學生腔,文字很優美,但優美的不像‘人話’,我把她寫好的本子拿來撕了,讓她先學會說‘人話’。”聊到這裡,袁克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後來成長起來比較快,好像一眨眼就會寫戲了。最後,子彈還是成功了。”

“現代劇只要做一點點假,就會被觀眾發現”

網絡上袁克平的資料少之又少,他不是一個活躍且高產的編劇,在正式退休前,編劇甚至只是他的一個“兼職”。

袁克平畢業後曾做了十年建築工人,考劇團沒有成功,後來開始寫小說。現在的他,是湖南省藝術研究所國家一級編劇,但算上《大江大河》,15年間,他累計隻創作了5部作品。其中《國家行動》《下海》等電視劇都是觀眾耳熟能詳的,曾獲電視飛天獎、田漢戲劇大獎、湖南省五個一工程獎等。

作品少,但是“會用我所有的精力去努力完成”,袁克平坦誠表示自己在創作中沒有什麽捷徑,“好的作品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磨’出來,匆匆忙忙上馬的影視劇,一般都經不起時間的考驗,經不起觀眾的期待”。

2018年恰逢改革開放四十周年,熒屏掀起一陣創業浪潮的獻禮劇,主角們在改革開放的時代背景下投身時代洪流,試圖闖出一番天地。對此袁克平認為:“我們現在給很多戲打上獻禮劇、年代劇、主旋律的標簽,這似乎也給這些戲打上了另一個標簽:品質差、假。但這並不是年代劇、獻禮劇造成的,而是我們的作者以及很多現實帶來的掣肘。”

“我不認為主旋律就寫不好,而是我們對主旋律的理解上出現了偏差。我們的情感是否能與之共通,這很重要。”袁克平表示,如果創作者自身無法與作品先產生共鳴,勢必無法打動觀眾。“愛父母、愛家庭,愛善良、愛溫暖,這些都是人類共通的情感,也是我們在創造中追求的共通之處。這些情感是不分年代的。”

袁克平認為讓觀眾感到真實,是現代劇創作的最大難點,“要想寫到讓觀眾相信很難,因為做一點點假,就會被觀眾發現”。

如今,影視行業正在經歷好萊塢工業化體系的熏陶,但“再工業化,也不能忽視對劇本的創造。”袁克平說。

“烈火烹油看著好卻容易出事”

袁克平作品不多,且以嚴肅的現實主義題材為主,但令人意外的是,他竟是個資深的網文愛好者。“幾千部網文應該讀過吧,玄幻、修仙、都市、科幻,所有能看不能看的都看過。”笑著調侃完自己後,他卻陷入了數十秒的沉思。“只是最近大神寫作數量越來越多,品質卻越來越下降,這幾年沒有好的新網文作者出來,所以進入了瓶頸。”

近十年來,由網文改編的大IP劇炙手可熱,《甄嬛傳》《步步驚心》《花千骨》等爆款此起彼伏。但更多的是,資本推動下,許多並不具備粉絲轉化率的IP搖身一變賣了好價格拍攝成了劇集,結果卻往往是觀眾不買账,口碑崩盤。

“井噴期過了,網文優秀作品的缺少將會直接影響到影視劇作品的發展。”袁克平直言,“凡是太囂張了,泡沫就會破裂,再多的繁華也要歸於冷清。”不過袁克平也表示,悲觀情緒可以有,但不要絕望。“處於谷底期很正常,不是谷底期就活不下去了,也不是繁榮時就一定有機會。對於作者和影視公司來說,誰更耐心守得住誰就擁有將來。烈火烹油看著好,但卻是最容易出事的時候。做藝術品最重要的是堅持。”

談話接近尾聲,袁克平透露,目前他正在籌備另一部現代題材的作品,時間線在上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

為何對現代劇情有獨鍾?因為改革開放對他的影響深遠而又飽含力量,回想起這一路走來,袁克平感慨萬千:“毫無疑問中國富裕了,最重要的標誌是我再沒看到有為吃飯發愁的人,這對中國是很了不起、很偉大的事!”他看向記者,一字一字地說:“你們別以為有飯吃算不上什麽大事,但對我們來說就是,我們是小時候從沒有吃飽過的一代人。”

袁克平在陷入回憶的那個瞬間,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比劃:“我那時在地裡找到這麽大(小拇指粗細)的三根紅蘿卜,農民看到後拿著鋤頭追趕我,想把紅蘿卜拿走,我一邊跑一邊慌忙地連泥巴帶土一起吃掉了。”

“中國富裕了,要承認改革開放給我們帶來的各種各樣的紅利。”四十年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中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袁克平很欣慰,“哪怕農民現在依然乾著很沉重的勞動,但只要不是因病返貧、因故返貧或者遭遇自然災害,生活基本都過得去,幾乎每頓飯都能喝酒。哪怕曾經經歷過失業的工人,現在也都有了一份工資,足夠他們騰出時間去帶帶孫子,跳跳秧歌舞。”

專訪精彩對話

改革開放的每一步都滲透了中國人的努力、苦難和幸福

每經影視:我們注意到,您之前編劇的作品全都是自己的原創小說,為何這次願意接受正午陽光的邀約,對一部網絡小說進行改編?外界傳言是因為您女兒袁子彈曾改編過《歡樂頌》,她為您牽線的線。

袁克平:我和正午陽光的合作與子彈關係不大。我們的緣分是來自《下海》,這是由我原創小說改編的同名電視劇,講述的是90年代,國家幹部離開部門下海前往南方創業的戲。上映時,央視第一次為一部劇打廣告,專門請來了馬化騰、柳傳志、李彥巨集等月台。《下海》2011年全國收視率第一,是當時改革開放最好的一部電視劇。

侯鴻亮托子彈給我帶來《大江東去》的小說,起初我對改編別人的作品,不大習慣,但很難遇到高品質的製作團隊,正午陽光整個團隊都是無短板的。

影視劇創作,團隊非常重要。90分的戲拍成70分很正常,但也有可能將70分的戲,拍到80分。我不認為一部影視劇作品可以光靠一個人成功,這是一個完整的系統工程,每個部門的高水準,才能保證作品的成功,所以侯鴻亮找我,是一個機會,我不想丟掉。

考慮到這部戲故事性很強,在和侯鴻亮交談兩次後,我答應接這部戲。

每經影視:您是否考慮過未來和女兒子彈一起合作?

袁克平:直到今天為止我沒為她寫過一個字,她也沒為我寫過一個字。子彈和我的文風完全不一樣,她是文筆很優美的作者,比較講究思想性和美感,而我是離生活特別近的作者,鮮活準確是我比較講究的創作風格,所以我們幾乎不是一道的。

我們各寫各的東西,各搞得各的創作。我更像鄉下不講規矩橫衝直撞出來的,有點匪氣。

每經影視:您認為獻禮劇創作中最難的是什麽?

袁克平:對改革開放四十年的認識,是對編劇最大的考驗。改革開放對每個中國人來說是一段漫長的歷程。若乾年前,改革開放開始時,我們普通人都經歷過這個“煉獄”。

四十年能走到今天,對於中國人來說,是非常艱難的。改革開放的每一步都滲透了中國人的努力、苦難和幸福。

所以對這四十年的認識,是否真心地熱愛她、擁抱她,這對編劇要求很高。優秀的作品必須有真誠的態度,才能打動人心,這是《大江大河》為什麽能吸引眾多觀眾的原因,它讓每一個經歷過這個時代,或者沒有經歷過這個時代的人,都感覺到了共鳴。

每經影視:2019會有更多的獻禮劇,如何拍出讓觀眾喜愛的劇?

袁克平:我覺得現代戲是所有戲中最難的,所謂“畫鬼容易,畫人難”,對於這些大家都熟悉的過往,你首先不能編造,因為一編造就假。

其次,是行貨。現在編劇會出現很多“行貨”,即寫哪一行業的戲,有規律了,同樣的橋段可以用無數次。但藝術的創作呢?沒有了。抄襲、借鑒別處的東西拿來改一改就想引起觀眾的共鳴,非常困難。或許這樣弄點錢可以,但絕對賺不到大錢。

每經影視:創作出一部好作品,還需要哪些助力?

袁克平:好作品是需要成本的。首先是時間成本,編劇需要時間來體察人心、關心生活,才能寫出真誠的、能與觀眾共鳴的東西。但光靠認真還不行,還需要資金成本,比如《大江大河》在拍攝時,要有“小雷家村”,但和那個時代相符合、現成的很少,就得去專門搭建場地。

每經影視:支持您退休後依舊創作的動力是什麽?

袁克平:把《大江大河》算上,我現在才寫了五部劇。我創作的時候都會很認真,每次寫作都是生命的掙扎和努力,所以我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努力。

我很喜歡寫作,儘管寫作很辛苦,但是還是喜歡,因為我在生活中找不到多少快樂,有時候寫作某一段寫得特別好,就有種特別的快感,還能找到感動自己的東西,這就是我繼續寫作的原因,絕不是因為錢,當然我很愛錢。

記者| 杜蔚 畢媛媛

編輯| 杜毅(實習) 何小桃

文本文轉自我的小夥伴:每經影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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