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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學家眼中的模特圈:無限追求變瘦,但仍逃不過年齡魔咒

提起模特,許多人的第一印象,大概就是維密大秀上滿眼的大長腿,加上天使般俏麗的面容。可是,如果你認為,只要長得漂亮,身材火辣就可以做成為名模,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在跨大西洋時尚界有數千名一線模特,正能夠登台上百次的只有幾十個人,而成百上千的一線模特其實隻登台幾次就銷聲匿跡退居二線。模特容易賺錢,往往一小時亮相就能盆滿缽滿,但是她們等待亮相的時間卻曠日持久,甚至無果而終。

試圖探究這背後“潛規則”的人叫阿什莉 · 米爾斯(Ashley Mears),波士頓大學社會學副教授,她被譽為全球最美社會學者,因為她進入學術圈之前,就是一名時尚模特

米爾斯有波蘭、捷克、美國、韓國四國混血,身高超過175cm,在紐約大學社會學系讀碩士的時候,米爾斯被模特公司經紀搭訕:“你的外表條件很不錯,有興趣做模TM?”米爾斯說:“當我踏進模特經紀公司辦公室的那一刻,就走進了一個充滿倫理、政治、女性主義的研究困境。

米爾斯敏銳的覺察到,對她的專業研究來說,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研究機會,於是她作為一個半職業的模特“臥底”,隨時隨地拿著一個筆電記錄所見所聞,與各式各樣的經紀人、模特、化妝師等等進行訪談。她用人類學和社會學理論揭示了“美麗”是如何被挖掘、又如何被詮釋的,也講了許多幕後的並不光鮮的故事,寫成了《Pricing Beauty: The Making of a Fashion Model》。

Pricing Beauty英文版

米爾斯以內行人的視角展現了模特世界的規則,檢視了人們習以為常的“美麗”是如何定義的。書中涉及對男模、女模、經紀人、客戶、攝影師、造型師等角色的廣泛訪談,展現了魅力產業背後的政治與經濟,甚至隨意性。在這條深藏不露的文化生產流水線上,好看不是唯一的標準,合適的外形才是時尚的起源,人們接受訓練、推銷、打造成珍貴的商品。該書對新文化經濟中的社會分析,經濟社會學中性別與階層研究帶來了新的啟發。

本書的中文版《美麗的標價——模特行業的規則》已由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此前群學書院曾推頒布灣東海大學博士吳心越的書評:《

高級臉與網紅臉 | 全球最美社會學家告訴你“製造美麗”的秘密

》。

今天與大家分享的,是文化人類學博士侯坤瑩的書評,原題《美麗是如何定價的——關於“美麗”的田野調查》。

文 | 侯坤瑩

01

兩種美麗:商業型與媒體型

在跨大西洋時尚界,一共有數千名一線模特,米爾斯給我們展示了一個坐標系,Y坐標為登台次數、X坐標為模特人數,她發現曲線為L型的強烈帕森斯曲線:登台上百次的只有幾十個人,而成百上千的一線模特其實隻登台幾次就銷聲匿跡退居二線。模特容易賺錢,往往一小時亮相就是幾千美金,但是她們等待亮相的時間卻曠日持久,甚至無果而終。

T台上的不等式

米爾斯提出,模特的製勝之道,在於其“外形(look)”——這也是一種特殊的人力資本,一種身體資本。客戶們——攝影師、導演、造型師和設計師應用模特的這種特質完成他們的事業,而模特經紀公司通過經紀人從中協調這類交易。在時裝模特界的這類文化產業中,其產品符合文化經濟的邏輯,帶有高度的”美學“和”符號學“的特徵,提供遠超過他們功能的社會與地位,因而其價值也非常的不固定,難以預測。

通過米爾斯的田野調查,她得以親身經歷模特們的生活,同時也接觸到了這個產業鏈條中的其他參與者——經紀人和客戶,為我們呈現出時尚的”美麗“,是如何在各個參與者的生產網絡下與社會關係,共享的慣例情境下,得以生產實現的。

而這其中的一個重要遊戲規則就是兩條互斥的標準:商業型與媒體型。

商業型,與我們所說的”網紅“審美類似,這類外形非常穩定,可以預知,可以在短期內得到比較穩定的經濟回報;而媒體型則追求藝術價值,這些人”為了時尚而在時尚圈工作“,包括高端T台秀場、大牌雜誌和奢侈品大片。

前者追求經濟利益,後者追求聲望。 兩種標準完全不同,前者更加親民,後者追求獨特的藝術感。 就如同網紅臉很難出現在文藝大片中一樣,商業型時尚的參與者相對來說可以獲得較為穩定的經濟利益,但很難獲得聲望。而後者雖然可以提供聲望,甚至是未來的巨額回報,但更可能會讓玩家陷入負債困境,不得翻身。整個時尚模特界的參與者——模特、經紀人、客戶,每個人都要遵循這套遊戲規則,在兩個極端的體系中找到自己適合的位置。

商業型(左)與媒體型

02

尋找美麗——經紀人、客戶與外形

然而,到底什麽樣的外形才是美麗的?誰又來決定這一切呢? 在第四章“創造風尚的人”中,米爾斯描述了經紀人和客戶在時尚遊戲中的角色:如果說模特是憑借運氣在時尚浪潮中起伏的話,那麽經紀人和客戶就是製造潮汐的人。

作為文化產品,模特的時尚與美麗有著巨大的不確定性,因而,經紀人和客戶,就是為這一定位模糊的產品賦予價值的關鍵角色。 正是這些人,通過協作、競爭、炒作,在慣例的影響下,創造了新的時尚潮流。而這種潮流同時也非常脆弱,處於時刻的變動與革新之中。

經紀人——站在模特背後的人,通常是全職的工作者,通常會專注於媒體型或是商業型中的一種。他們需要跟蹤了解時尚生產者們的動向,預知並製造客戶的喜好,以便找到”美麗“的外形,在恰當的時間地點,投放到相應的市場中。客戶——模特的直接雇主,可能是造型師、面試導演、化妝師或者是設計師,他們與模特一樣,也是自由職業者。他們的職業生涯路線,也與模特相同,需要確定自己到底是走商業化路線,還是媒體路線。通常來講,他們都想要成為媒體類時尚大片的創作者,但絕大多數情況下仍然不得不妥協於商業廣告拍攝。

與經紀人不同,客戶們可能會在商業型和媒體型中遊走,不斷調整自己的方向。無論是經紀人還是客戶,都需要掌握時尚圈的特定邏輯。通過對媒體型時尚的了解和預測,建立自己的聲望,佔據一定的主動權——而這個過程,就是尋找”美麗“外形,創造時尚,為時尚定價的過程。

電影《穿普拉達的女王》是時尚圈美麗生產的典型描繪

03

成為“美麗”——模特與外形

作為一個(實際上在田野工作的)模特,米爾斯與其他“真正的模特”共享許多相同的待遇,也自然有很多情感上的共鳴;這種情感,反過來也會影響她的田野工作。她說:“這個調查,和模特工作一樣,令人身心疲憊。在這個行業裡每天都會有尷尬、屈辱、不安全、拒絕和許多次的憤怒。

模特本質上是自由職業者,無論是媒體型還是商業型,都無時無刻不面對著同樣苛刻的審視。 面試(casting)是模特工作的一個重要部分——也是這份工作中“最艱難的部分之一”。在“成為一個外形”一章中,米爾斯給出了面試場景的詳細描述:模特們需要“在客戶面前被審查”。客戶可能會要求拍照,可能會要求模特試穿樣衣,擺出一些特定的動作…… 沒有經歷過的人,可能很難想象這樣的場景。

在模特面試中,一切平時的社會交往禮儀全部被打破,客戶可以隨意凝視你,忽略你,對你指手畫腳,評頭品足。而那個理想的”外形“標準,很可能會讓你覺得自己永遠都不夠好而無比沮喪。正如米爾斯書中所描述的那樣,這一切都會讓人感覺非常不舒服,極度不安。而面試結果極度的不確定,有時候她會直接被拒絕,因為她“太老了”;有時在面試過程中,客戶會表現得非常喜歡她,對她讚不絕口,但最後還是沒有雇傭她。最初她還會追問經紀人原因,但她逐漸發現很多拒絕“毫無原因”。

也就是說,模特們沒有辦法通過努力,改變被拒絕的命運。儘管模特們努力忽略這種拒絕和否定給她們帶來的焦慮,但毫無疑問的,這種拒絕會“慢慢的磨損掉一個人的自我定位”,讓他/她更加懷疑自己。

問題的根源在於,模特的外形即是她們出售的文化產品。肉體即是她們的資本和謀生工具。 所以模特們必須控制飲食,無限的追求更瘦,管理自己的身體,以不斷的接近“不可能”的完美標準。

不僅如此,作為資本的身體還是有限的,尤其是對於女模特而言,22歲的女模特,就可能是”變酸的牛奶了“。也就是說,模特很容易”超齡“,老模特“散發著失敗氣息”。 這種情況下,經紀人和模特都會謊報身體數據和年齡,但同時,這也造成了無時無刻的一種巨大的心理壓力。他們內化了客戶和經紀人對自己的標準,無時無刻都在進行自我監管。

04

結語

真正有價值的所謂美麗,在這個市場中就是外形——模特市場的重要衡量指標,就在模特、經紀人與客戶的不斷互動的過程中得以不斷被發掘、生產和實現。帶有巨大的不確定性的同時,時尚的魔力也繼續吸引著無數的參與者。清晰的數據固然有價值,然而也過於冰冷,社會科學的研究者通常對文化中的人群往往也要有切身的觀照。通過米爾斯的田野工作,我們看到了時尚圈中一個一個真實的人,在這一套複雜的社會生產和價值體系中所處的複雜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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