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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散:一家昔日風口公司的荒誕終場

編者按:昨日,暴風集團發出公告,實際控制人馮鑫被警方采取強製措施,該消息再次為這家曾處資本暴風眼中心公司的未來蒙上疑雲。暴風是如何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的,馮鑫又在其中產生了哪些影響,屬於他們的商業故事已經完結了嗎?這篇文章或許可以給你答案。

本文轉自公眾號:投中網 (ID:China-Venture)

作者:萬珮、薛小麗,編輯:韓洪剛

轉載前請聯繫投中網

和樂視、ofo 一樣,暴風集團的故事並不令人感到意外。這些故事有一些共同點:它們看似都不符合商業規律,在資金豐沛的時代被推上了資本的高地,卻又在資本撤離時從高處跌落。

最初,局中人沉浸在資本帶來的幻象中,滿腔熱血。2015 年,暴風 CEO 馮鑫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採訪時滿懷對未來的信心:除了播放器、VR(虛擬現實) 等,暴風還要做互聯網教育、醫療甚至金融業務。當整個生態可以影響 1.5 億人,它的規格就可以媲美 BAT,暴風將有機會追趕樂視和優酷。

而今,2019 年 6 月的發布會上,只有五六排塑料椅,十幾家媒體,寥寥幾個嘉賓,台上站著的馮鑫正代表暴風,發布暴風影音的最新版本「暴 16」。

但已經沒什麽人關注這款 PC 時代的播放器巨頭,現場甚至沒有安排人帶頭鼓掌。整場發布會不到一個小時,匆匆結束後,員工和記者們相繼離開。

暴風 TV 在全國有 22 個大區,每個區 10 到 20 人,這近四百名員工已經半年沒有拿到薪水。他們從江蘇、陝西、浙江等各地多次前往深圳、北京討薪——為了省錢,每個分區只能派一兩個人作為代表。

暴風集團市值相比高點時已經跌去九成以上,已經無力承擔自己的債務,馮鑫的上市公司股票,早已經全數被質押或凍結。員工甚至希望公司盡快破產清算,因為這可能是他們「拿到被欠工資和報銷的唯一機會。」

熟悉資本市場的人士稱,目前的情況下,由於暴風、ofo 等新經濟公司輕資產等特點,比較難重整。暴風最壞的結果是破產清算,「如果用傳統的會計方法做重整,無形資產會有非常大的折扣。

暴風還有出路嗎?

一切的壓力與責任都聚集在暴風掌舵者馮鑫身上,可他能做的,也只是對投中網商業深度苦笑著擺擺手說道,「我們都已經這麽慘了。暴風是一家上市公司,有什麽新的情況會及時更新公告。」

TV 倒了

5 月 20 日,暴風智能風迷幫總經理劉蘋在員工群中發了一條通知,「由於融資進度問題,公司決定所有人員遣散,後續問題公司統一回復。請通知每個同事。有疑問可與耀平總溝通,收到回復。」

風迷幫負責在線下銷售暴風 TV 產品。2015 年 7 月 26 日,暴風科技宣布與日日順、奧飛動漫、三諾數位影音成立合資公司進軍互聯網電視行業。同年 12 月,暴風發布首款超體電視。暴風 TV 一度為集團貢獻 80% 的營收,馮鑫說這是要「All for」的業務。

如今,一聲令下,公司銷售團隊幾乎全部解散。整個過程裡,暴風幾乎沒有負責人出來,通過正式通告或郵件告知公司的資金和具體經營狀況。暴風 TV 的線下團隊分散在全國各地,與總部一直處於弱連接狀態,全靠大區總經理上傳下達。

在一次又一次和公司中高層溝通無果後,員工秦宣覺得他們被拋棄了,「就像沒娘的孩子。」另一位浙江區的員工王霞稱,從大區總經理到暴風 TV CEO 劉耀平的態度都是「不反對員工通過法律手段維權,但也不支持員工站到公司的對立面」。

如今的暴風 TV 僅剩下一些研發人員,但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一位知情人士說,「靠暴風的廣告收入已經養活不了團隊,他們現在開始做軟體外包。

TV 業務的倒下,意味著暴風失去了最後的籌碼。

一位熟悉資本市場、和暴風有過密切接觸的人士告訴投中網商業深度,如果要重組或融資,暴風最大的價值在於 TV 業務,「前幾年它在電視、智能投影儀上做了不少研發,如果現在立刻開始找買家,應該還是會有人願意接盤。

6 月 3 日,投中網商業深度以內部員工身份詢問劉耀平,他表示,目前還沒有離職,在善後,但「公司账面上一分錢也沒有了,無法解決欠薪問題。

暴風 TV 曾是一個很有戰鬥力的團隊。秦宣回憶,由於線下團隊大多來自創維、康佳等傳統彩色電視企業,有經驗、有渠道,再加上暴風那時「兜裡還有錢」,小米還未開始注重線下渠道,所以一年時間就迅速把銷量做上來了。

2016 年雙十一,暴風 TV 奪得電視品類天貓雙 11 的銷量冠軍,總計售出 110317 台。那時,郭台銘想用幾十億來收購暴風 TV,劉耀平都覺得「錢太少」。

沒人說得清危機是什麽時候開始的。線下團隊的路易想起,2018 年四、五月份,線下賣得很好的一款 55 寸電視機,突然被通知要放到線上賣,價格比平時給經銷商的要低幾百塊錢(線上價格為 1999 元,線下為 2300、2400 元左右)。部分此前已經購貨的客戶對此有很大意見,把錢退回去了,總部給的回復是線上回款快,「那時資金緊張應該就已經出現了。」

但線上賣貨沒能解決問題。此番調整後,不僅線下滯銷,線上也賣不動,機器都積壓到京東、天貓的倉庫。

人人都以為可以打勝仗的時候,便很難有人注意到,眼前的每一次勝利,都可能帶來更大的虧損。暴風還是「小樂視」、市值還是 300 多億的時候,這算不上什麽危機,但當市場上熱錢越來越少,樂視模式一朝破滅,暴風也走到了盡頭。

暴風集團財報顯示,暴風智能 2018 年虧損額進一步擴大,增至 11.92 億元,2017 年虧損額為 3.2 億元。

資本深淵

馮鑫不止一次坦白,自己對管理、金錢和資本規則沒有概念。但他始終沒能通過雇傭「合適」的 CFO 等來彌補這些短板,最終為公司埋下了諸多財務「炸彈」。

站在 2015 年 5 月 300 多億市值的高點,暴風決定向「全球 DT 大娛樂」戰略轉型,將 VR、體育、電視作為未來的主力方向。為了快速將生態搭起來,馮鑫的策略是快速收購。2016 年 3 月,暴風發布公告稱,計劃支付 31 億人民幣,通過定增等方式收購影視公司稻草熊影業、遊戲公司立動科技、遊戲發行公司甘普科技的股權和團隊。

彼時,「影遊聯動」的風潮正在席卷 A 股。馮鑫最初的計劃是一面收購這三家公司,撐住市值;另一面以此為由頭,在二級市場做定向增發募資。可惜,2015 年股災後,證監會大力推進「脫虛向實」,加強對國內一級市場影視類公司的資金監管。審查趨嚴下,這一計劃的實施難度劇增。

2016 年 6 月,暴風上市後的首次定增申請被證監會否決。更得不償失的是,因為上市後一直忙於收購,公司錯過了 2015 年股價高點做股票增發融資的最佳時機。「股價最高時,我們是主角,卻表現得像個吃瓜群眾。」馮鑫曾如此自嘲。

2015 年到 2019 年,暴風前後共三次提出定向增發融資計劃,均未獲批。馮鑫後來反思稱,失誤主要在於,「自己和團隊對 A 股資本市場是零經驗,對不同屬性的錢不理解」。這導致公司在資本運作方面,「上市前過於保守,上市後又過於激進、後知後覺,錯過了多個股價高點的融資時機。到股價跌落時,不得不為融資付出高昂代價。」暴風集團投資部的柳程如此評價。

2015 到 2016 年,為了募資拓展新業務,暴風參與了不下 5 隻產業基金,包括上海浸鑫基金,暴風鑫源等「債性」基金;據 36 氪報導,馮鑫還為上海雋晟並購基金做了最低收益擔保(收益年化 11%),金額高達為 6.84 億元。最終暴風通過各類基金獲得的募資額度約有 80 億人民幣。這些都成了暴風隨後資金爆雷、創始人債務深重的伏筆。

這不是馮鑫第一次在資本運作上犯錯。

公開資料顯示,2016 年 1 月,暴風魔鏡獲得 2.3 億元 B 輪融資,估值高達 14.3 億人民幣。這離它的 A 輪融資僅過去 7 個月,彼時它的估值還僅有 5000 萬美元。其中的關鍵,在於它和投資方簽下的「對賭」協議——在 B 輪這筆「多少帶有債權屬性」的投資中,包括中信資本在內的投資方要求,如果暴風魔鏡 2020 年沒有上市或被並購,馮鑫要個人兜底、回購股份。

讓馮鑫措手不及的是,2016 年,VR 行業逐步降溫。因為魔鏡業績不善,新融資不易,B 輪領投方中信資本打算提前撤資。為了不給上市公司暴風集團造成負面影響,馮鑫以自有資金償還了 5000 萬元,但還欠款 4000 萬元。中信資本因此在 2018 年申請凍結了馮鑫的 327 萬股股份。

而暴風體育對 MPS 的收購更是帶著暴風滑向了更大的深淵。

2016 年,在政策風口上的「互聯網+體育」吸引了大量資本入場,國內隨後掀起版權大戰。比如體奧動力用 80 億元買下中超聯賽 5 年全媒體版權;蘇寧拿下馬德裡競技;暴風體育則看上了 MP&Silva(簡稱 MPS)——這是一家擁有英超、意甲等幾十項全球賽事產權的海外公司,估值一度高達超 10 億美元。

此時,暴風體育雖然已經拿到 2 億人民幣 A 輪融資,但對收購 MPS 而言依然杯水車薪。

當年 3 月,找錢無門之際,為了收購 MPS 絕大部分股權,暴風集團想出了一個「以小博大「的招數——聯合光大資本設立總規模達 52 億元的產業並購基金上海浸鑫基金。在這出杠杆遊戲中,暴風集團旗下暴風資本和光大資本旗下光大浸輝作為劣後級合夥人,分別出資 2 億元和 6000 萬元,目的是撬動其他出資方的 50 億元。最終,招商銀行成了浸鑫基金最大的出資人,出資額達 28 億元。

這場賭局得以推進的前提,是光大資本等組局者作為 GP 承諾,將在基金虧損時補償優先級投資者招商銀行的本金和保底收益。同時,暴風集團承諾將並購浸鑫基金投資的項目,同時也向浸鑫基金的其它 LP 提供回購承諾。

這筆交易後來成了拖垮暴風集團的最大一顆炸彈。

2017 年年底,國內體育投資行業從暖春驟然走向寒冬,暴風體育因為沒能找到新融資,以解散告終。而它花費巨資收購的 MPS 在 2018 年 10 月宣布破產清算,50 億元打了水漂。這筆交易為暴風帶來了巨大的財務窟窿:根據公告,該交易導致公司產生了 1.4 億的權益性減值及 4800 萬的壞账損失。

這個窟窿還有後續效應。

2019 年 2 月底,浸鑫基金屆滿到期。4 月,光大方面稱,自己之所以兜底債務,是因為「暴風集團承諾回購 MPS 股權」。5 月,光大證券旗下公司光大浸輝和上海浸鑫起訴暴風集團,要求後者及馮鑫支付因不履行回購義務而導致的約 7.5 億人民幣的損失。

一位接近暴風的專業人士透露,暴風對 MPS 的收購有諸多「不可思議」之處,比如公司沒有重視「收購標的合約續約問題」。在他看來,「如果標的合約在 2019 年到期,收購時應該會有是否繼續合約的條款,且在付收購款時應該有所保留——即在合約能繼續時,再付最後一筆款。但暴風方面卻完全沒有此安排。」

「這個交易非常有可能有問題。」該人士稱,「對上市公司來說,這麽大的交易,通常都需要第三方谘詢機構、四大、律師等在場。一個合格的律師,看到這樣的風險,怎麽會簽合約?」

目前,擺在馮鑫面前的,是巨額債務和訴訟。據上述專業人士稱,如果暴風輸掉了和光大證券的官司,將負債 30 多億。此外,它 2018 年年底到期的 2 億債券,雖然當時得到深圳市政府紓困基金的幫助,「但這個基金只能幫一年,即使沒有光大的案子,這 2 億債券也是大問題。」

「暴風沒有 CEO」

馮鑫曾說自己沒有抱負,渴望自由。直到 2015 年,他覺得是時候乾點大事了。

那一年,暴風踏上 A 股,資本開始展現魔力。連續 34 個漲停板之後,暴風市值一度達到 400 億,市盈率高達近千倍。據 36 氪報導,暴風內部一夜之間誕生了 10 個億萬富翁、31 個千萬富翁和 66 個百萬富翁,馮鑫本人账面身家也超過百億。暴風魔鏡前技術合夥人孫晨回憶,那時每天前來參觀的投資人有很多,最多一天有四五波。

那年年會,在古北水鎮,馮鑫給每人發了一台 iPhone。暴風影音的技術負責人王濤說,這一切只能用「荒誕」來形容,他隱隱覺得不安,「一個播放器哪值這麽多錢?

但狂奔的時候,思考只是浪費時間。2015 年 6 月之後,A 股儘管下跌,暴風卻沒有從風口上跌落。它繼續狂奔。

在 2015 年到 2019 年的四年時間裡,外界看到暴風的故事裡出現 VR、體育、影業、電視甚至區塊鏈等各種並不搭界的詞匯,很多時候都是「做著做著就沒下文了。」暴風前員工李陸豐認為,在暴風,很多時候並不是戰略決策非常完善,才決定接下來做什麽業務,而是看哪個業務線是風口,先把東西做起來,再想想怎麽把它融到大故事中來。

暴風一度學樂視,學小米,但多位員工稱,「只是學了個皮毛,皮囊都沒學到。」李陸豐告訴投中網商業深度,2016 年,暴風一直在公關戰略上向樂視靠攏,公關稿、活動策劃都會有意「碰瓷」樂視,但 2016 年年底樂視危機出現後,暴風又開始迅速「撇清樂視」;TV 在起步之初也模仿樂視、小米的粉絲運營手段,「樂視有樂迷,小米有米粉,暴風就叫風迷,」但這些決策在幾個月後就都不了了之。

馮鑫在 2015 年決定 all in VR,卻對這項技術的成熟程度,能進行什麽程度的應用落地缺乏明晰認知。「馮鑫本人不懂技術,內部也缺乏技術把關的能人。盲目投入,最後隻留下一地雞毛。」暴風魔鏡前技術合夥人孫晨稱。

他記得 2014 年下半年參加暴風魔鏡面試,過程中,馮鑫既不看簡歷,也不問他過去的技術經歷。卻和他討論,「覺得自己做過最了不起的事情是什麽?對 VR 的未來怎麽看?」

「沒有架子、性情中人」,是很多暴風員工描述馮鑫時用的詞語。在員工看來,馮鑫是和賈躍亭不同的兩類人:賈躍亭因敏銳的商業嗅覺、強大的資本和政商關係運作能力而被津津樂道;馮鑫卻「信奉道法自然,天道因果,缺乏資本意識,在物質面前顯得『很佛系』。」

當公司市值飆升至百億時,馮鑫出門依然習慣住民宿而非商務酒店,固定打扮還是一身黑灰休閑服,保溫杯和雙肩包。面對股價的漲跌,他曾對員工說,「一切都是空的」。

對比馮鑫的兩位前老闆——中關村勞模雷軍和對產品有執念的周鴻禕,「馮鑫雖有野心,但對成功的渴望遠遠不及。」暴風魔鏡前員工林路曾表示,馮鑫曾透露,暴風之所以沒有做手機,是因為兩個前老闆做了。「知道倆人都是『狠人』,PK 不過,最後選擇了做電視。」

2013 年前後,暴風集團開始仿照小米,實行合夥人模式——即「沒有老闆,包產到戶」。公司將權力下放給 VP 或合夥人,每個團隊獨立為所在業務線負責;同時,保持層級扁平化,讓架構盡量不超過「VP、部門負責人和員工」三層;為了讓員工間更有平等感,部門內部不太強調職級名稱。這些制度後來沿用至暴風魔鏡早期。

「相對自由」的管理帶來了平等友好的工作氛圍,這成了很多員工懷念的部分。李陸豐記得,他 2016 年就職暴風期間,公司內部沒有 OA(辦公自動化)系統,沒有打卡,也沒有嚴格的 KPI 和獎懲制度。剛入職時,他有次順手清洗了領導放在桌上的咖啡杯,卻被後者批評,「在暴風不要做這種(拍馬屁)的事情。」

「這正是馮鑫所崇尚的『無為而治』」,柳程說。

不過,創始人的自由風格也帶來了管理上的「松散」。「馮鑫愛自由,不喜歡被管,也不喜歡管人。暴風的管理完全跟不上它的膨脹速度。」柳程如此評價,「相比上市公司老闆,馮鑫更適合做個產品經理。」

同時,放權模式的風險在於,一旦 VP 和合夥人能力不足,將導致公司運轉效率低下,甚至滋生腐敗。多位員工提及,暴風很長時間裡實行的都是紙質審批,報銷流程「過於隨意」。柳程記得 2016 年剛入職時,一次和同事外出私人聚餐,後者點了一瓶昂貴的酒,並一臉輕鬆地對詫異的他解釋道:「反正馮老闆買單。」

相比制度層面的問題,對暴風更致命的是人事布局上的缺陷。「暴風在快跑前進、需要排兵布陣時,總是缺乏能扛起旗幟的『關鍵先生』。」柳程認為,這既是由於公司「缺乏明晰的商業模式」,難以吸引來有野心的「牛人」,也和馮鑫「過於任人唯親」有關。

暴風的高管團隊重點分為兩類,一是內部成長型,比如從金山時期就跟著馮鑫的老部下崔天龍、李媛萍等,他們大多忠誠,但缺乏更大公司的歷練。另一類是上市後加入的職業經理人,比如兩任 CFO 畢士鈞和薑浩。

多位暴風員工提及,在用人上,相比能力,馮鑫「更重視忠誠度」,同時偏愛『老部下』,對職業經理人保持審慎。

「能否被馮鑫委以重任,關鍵在於他對你是否信任。信任的前提,是有過大項目的歷練。但矛盾在於,新人通常難有機會觸及大項目。比如魔鏡關鍵的主 APP 和硬體部門負責人幾乎都是集團老將。」孫晨稱。

暴風體育前員工林鄰也透露,公司的產品、技術等核心部門 VP 和骨乾幾乎都來自暴風母公司。在公司 2017 年年中大裁員時,上層明確表示要「優先保住老人」。這導致暴風體育「明明是家創業公司,要做新事,卻缺乏新團隊該有的乾勁。」

「公司一把手的作用,是找錢、找人、找方向,但馮鑫隻做了第一點。」複盤暴風的失敗,多位員工認為,當馮鑫在長視頻版權戰役失守後,暴風影音就失去了價值根基,從那以後,就「一步錯,步步錯」。而公司踏錯風口的根源,是缺乏戰略、技術和資本層面的得力乾將。

也有人覺得,要是市值低一點,說不定是件好事,柳程說,「在大起大落的資本市場,創業者很容易被高估值衝昏頭腦。當市值衝破 300 億時,公司以此為標準做決策,會覺得一切都不是問題,但問題在於你不可能永遠都在最高點上。

然而,是誰給了暴風 300 億的市值?資本湧上 A 股,但可選的互聯網標的只有樂視、暴風。於是它們拿到了與自身價值不相稱的市值,像賭徒一般,以此作為籌碼,不停前往下一個賭桌。即便每個人都知道最終的結果一定會輸,但心裡總難免僥幸:萬一呢?

最終,眾多的「萬一」共同寫下了這個荒誕的故事。

截至 2019 年 6 月 27 日,暴風市值已跌去超九成,僅剩約 25 億人民幣;馮鑫的股票已全數被質押或凍結。暴風近期公布的業績快報顯示,公司 2018 年虧損高達 10.9 億元。

而就在一個月以前,樂視已經暫停上市,這被看做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死緩」。

(文中秦宣、王霞、路易、柳程、孫晨、李鄰、李陸豐、林路、王濤均為化名,封面來源: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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