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病毒性肝炎的一封信

親愛的病毒性肝炎君：

您好！

雖然我對您的了解在不斷加深，但仍然會有些疑惑。碰到您，仍然會感到害怕，怕一不小心被您瞧上了，從此便要與我交朋友，永不分離……

當然，醫生告訴我您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可怕，你們家族的幾兄弟需要有特定的傳播途徑。老大（甲型肝炎）和老五（戊型肝炎）主要通過消化道傳播；老二（乙型肝炎）和老三（丙型肝炎）主要通過血液途徑傳播，如輸血及血液製品、不安全的有皮膚黏膜破損或血液暴露的醫療操作，無防護的性行為，以及母嬰傳播等，而不會通過消化道及呼吸道傳播。因此，只要遵守日常文明行為及衛生習慣，沒有必要、也不應該怕你們。在正常的生活、學習和工作接觸中，老二和老三並不會被傳染，我們也不應該戴上有色眼鏡去對待感染者。

醫生還說，除了注意個人衛生和飲食衛生，注射B肝疫苗是預防B肝最安全有效的方法。即使母親B肝陽性，在專業醫療衛生機構採取正確的預防措施的情況下，目前可以做到95%以上的新生嬰兒不感染B肝病毒。

B肝疫苗的發明是一個艱難而漫長的過程。這個過程充滿了人性的複雜與掙扎，有天使的柔光，也有魔鬼的犄角，令人五味雜陳。

1965年，巴魯克·布隆在一位澳大利亞土著居民的血液中發現了乙型肝炎病毒的表面抗原，這個抗原被稱為「澳大利亞抗原」，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澳抗」的由來。澳大利亞抗原的發現為後來B肝疫苗的發明奠定了基礎，但當時的醫學界並不知道這種抗原屬於什麼病毒，也就是根本不知道A肝和B肝的區別。

1967年，時任紐約大學醫學院兒科系主任的索爾·克魯曼通過對一個肝炎泛濫的精神病收容醫院患者進行了流行病學調查，發現肝炎患者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臨床流行病學特點。他將自己的研究成果寫成了一篇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文章——《傳染性肝炎：兩種臨床上、流行病學上和免疫學上都截然不同的感染》。這是人類第一次將A肝和B肝區分開來，為後來B肝的研究打下了基礎。

將B肝和澳大利亞抗原聯繫起來的則是另外一個人——紐約輸血中心的病毒學家艾爾弗雷德普瑞斯。在索爾克魯曼的文章發表後的第二年，艾爾弗雷德普瑞斯發現將含有澳抗的B肝患者血液輸給他人後，原本澳抗陰性的接受者血液中就可以檢出澳抗。他據此認為，澳大利亞抗原和B肝病毒有關。這是人類第一次把澳大利亞抗原和B肝聯繫起來，至此，B肝疫苗的製備有了理論基礎。

得知這個消息的索爾·克魯曼做了一件極其瘋狂的事情：他把一名B肝患者的血清注射給了精神病院的25名弱智兒童，意外發現竟有24人感染了B肝。據此，索爾克魯曼得出了B肝可經血傳播的結論。

索爾·克魯曼的瘋狂沒有結束，他把患者的血清稀釋後以一定溫度加熱一段時間，結果發現B肝病毒被滅活了，但表面抗原的活性卻依然存在。這個發現令他興奮不已，所有具備免疫學和病毒學常識的人都知道：保留穩定抗原而失去活性的病毒的另一個名稱就是——疫苗。

索爾·克魯曼拿這種疫苗在弱智兒童身上繼續他瘋狂的實驗。他先給孩子注射疫苗，然後再給孩子注射未滅活的含病毒血清，結果證實了疫苗可以讓接種者獲得對B肝病毒的免疫力。這是人類第一次獲得B肝疫苗。

1981年，B肝疫苗終於獲得FDA的上市批準，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種商業化的B肝疫苗，也是人類對抗B肝的一次革命性突破。此後，B肝疫苗的普及接種使得B肝感染率大大降低。

1994年，B肝疫苗生產技術被引進中國。1997年，利用酵母菌的轉基因B肝疫苗被正式批準生產。被「B肝大國」帽子困擾多年的中國終於獲得了向B肝宣戰的有力武器。1987年，中國5歲以下兒童的B肝感染率為10.1%，到2006年，這一數字被降到1%以下，超過2億兒童得到B肝疫苗的保護。通過全面免費的B肝疫苗接種，1992年至2009年全國有9200萬人得以免受B肝病毒感染，減少慢性B肝病毒感染2400萬人，減少肝硬化、肝癌等引起的死亡430萬人。可以說，沒有B肝疫苗的大規模接種，中國每年將因肝硬化肝癌多死亡25萬人。

在治療上，甲型和戊型肝炎經過對症支持治療絕大多數可以完全康復，僅極少數有免疫功能障礙的患者，如愛滋病感染、器官移植後或其他接受強力免疫抑製治療者有可能變為慢性；丙型肝炎通過3到6個月的口服抗病毒治療，目前95%以上的患者可以清除病毒達到臨床治癒；乙型肝炎通過長期有效的抗病毒治療可以有效控制疾病進展，並且部分患者可以獲得臨床治癒。

隨著全人類的共同進步，2016年，世屆衛生組織（WHO）提出了「消除病毒性肝炎」的全球衛生領戰略，目標為：到2030年，新發慢性B肝和C肝減少90%，B肝和C肝減少65%，慢性B肝和C肝治療覆蓋80%的患者。

2019年第9個「世界肝炎日」來臨之際，WHO呼籲各國「加大投入，消除肝炎」。可以說，針對消除肝炎加大投入是一項十分明智的投資，將肝炎檢測和治療服務納入全民健康覆蓋的框架予以投入，可在2030年前讓全球死亡下降5%，健康壽命年增加約10%。

展望未來，我們只要做好預防、積極篩查、及時治療，到2030年消除病毒性肝炎的目標一定能夠實現。希望人類社會動員起來，每一個微小的努力，都是為了堅定與你說再見。

肝炎君，相信不久的未來，我們終將後會無期！

想和您永別的人類

寫於2019年7月28日世界肝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