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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攻略》:“良心巨製”還是“胡編亂造”?

文 │ 話劇人

時下的歷史劇之所以鮮有佳作,歸根結底,它們大多摒棄了歷史思考,隻不過是借助歷史劇的外殼拍言情劇,在虛構中凌空高蹈。

“知道”(nz_zhidao)跟你談談,《延禧攻略》是“良心巨製”嗎?

《延禧攻略》(影視劇照/圖)

於正的《延禧攻略》還是爆了。該劇播出之後勢如破竹,網播量一路走高:3天破2億,10天破11億,目前播放量已突破30億。網絡討論也是居高不下,微博#延禧攻略#瀏覽量已經突破35億次,討論近300億,該劇的相關關鍵詞也相繼登上微博熱搜。一向嚴苛的豆瓣,《延禧攻略》的評分為6.9分,在今年的國產劇中已經是名列前茅了。

在有些網友看來,《延禧攻略》是於正的“翻身之作”,甚至有人認為該劇製作精良,是“良心巨製”。但也有網友敏銳地挑出該劇存在的諸多問題,認為該劇根本是“胡編亂造”。評價的分歧出在哪?

2018年7月16日,北京,於正出席電視劇《延禧攻略》發布會。(東方IC/圖)

“良心巨製”?

實事求是說,《延禧攻略》的質感在國產影視劇裡算是比較好的那一類。電視圈裡曾經有一個傳說叫“於正配色”,說的就是將粉色、綠色、藍色、紫色任性地混搭在一起,然後瘋狂調整參數,讓各種顏色亮到睜不開眼的配色方式。比如《美人心計》主色調為金、銀兩種,《笑傲江湖》則五彩斑斕,於正一向熱衷於高飽和色審美,滿屏的明豔畫風和阿寶色。但《延禧攻略》在色調方面走了複古風,偏暗的調色,和低飽和度的畫面,沉穩大氣不少。

其次,《延禧攻略》在服化道方面也比較用心。無論是劇中人物的衣著打扮,還是宮廷裡的道具背景,該劇都力圖遵循歷史,向觀眾展現出一個更加素雅精致的清宮奇景。《延禧攻略》在服化道上的總投入近1億——這在國產劇中是頂級預算了,劇中乾隆的扮演者聶遠所穿的一件龍袍運用了18種的繡法,僅僅這一件衣服的造價就超過了37萬。另外,該劇也充分利用色彩和道具的搭配,體現出每個人物角色不同的性格。比如皇后性情“端莊溫婉”,道具組在長春宮內使用了大量紫檀木,並鑲嵌以白墨玉,以青玉點綴。

以前歷史劇備受詬病的一點就是,不尊重史實、錯漏百出。《延禧攻略》史實方面還算考究,服飾、發飾、小飾物等基本遵循了大清王朝的傳統。比如三個耳洞是滿清國俗,所以滿洲女子都是三洞;飽受爭議的“咬唇妝”也得到了蓋章認定;富察皇后佩戴的領約讓懂行人欣喜,因為在這之前的清宮劇一直忽略了壓在朝冠下簷的領約;一改過去只要是清宮戲就用的,其實只有晚清時期才有的“大拉翅”發式……

相較於之前的不少清宮戲,《延禧攻略》進步了不少。但它是否可以擔得起“良心巨製”的讚譽呢?

《延禧攻略》(影視劇照/圖)

錯誤也不少

如果遇到眼尖的觀眾,《延禧攻略》顯然不是什麽“良心巨製”,它犯下的錯誤並不少。

比如第20集,乾隆壽宴,眾後妃當然各憑本事獻上壽禮。高貴妃悄悄訓練了一幫太監學習西洋樂器,合奏一曲卡農。乾隆特別開心,還告訴旁人,這些是聖祖爺的西洋樂器。

這是有史可查的。據《中西交通史》記載,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傳教士德理格將一小管琴獻於康熙皇帝。法國教士南光國,亦曾為康熙皇帝製造樂器。波希米教士嚴嘉祿,對當時宮中所存有的西洋樂器,一一為康熙皇帝試奏表演,並修理過宮中的西洋管琴。

但尷尬的是,當鏡頭特寫掃過這些演奏者時,內行的觀眾就會發現:長笛拿反了、小提琴只有三根弦、手風琴風箱壓根就沒拉開……這樣的細節錯誤,足見服化道上的紕漏還是存在的。

而史實方面,《延禧攻略》也遭到史學工作者的批評。比如有學者指出,劇中的高貴妃飛揚跋扈,為了表現她的這種跋扈,在給皇帝皇后行請安禮時,應該緩速深蹲的行禮,往往雙腿微微一彎便敷衍了事,但清代旗人極重禮儀,宮廷當中更為凸顯,作為後妃,行禮的潦草,是非常有失身份的表現。再如劇中的一個情節是皇后在宮女的慫恿下當場跳起了洛神舞,但歌舞藝人在古代身份卑微,屬於玩物,如果主人在奴仆面前表演,是極為有傷品格的表現。非常典型的,還有女主角魏瓔珞的舉動,一個小小的宮女,一進宮天不怕地不怕的,即便跟皇帝皇后對話,也特別能頂嘴。但舊時皇宮是格外突出尊卑和男女禮法的,如果真有宮女如魏瓔珞這樣,很可能已經死了好幾回了。

不過,最嚴厲的批評是,有網友認為《延禧攻略》本質上還是“胡編亂造”。這部戲的歷史背景是真的、人物是真的,但它的主體故事情節,卻是編劇想象杜撰出來的。這也是為什麽《延禧攻略》和《如懿傳》講述的都是那幾個人物的故事,但人設卻完全不同。

這是《延禧攻略》兩極評價的分歧所在,它背後觸及的是困擾歷史劇的一個老大難問題:歷史劇到底該怎麽表現歷史?它允許多大程度的改動?

《延禧攻略》(影視劇照/圖)

傳遞的價值觀

歷史劇該如何處理真實與虛構的關係?這是一個極重要的議題,並且由來已久。

郭沫若、吳晗、王子野等前輩也曾有過討論。郭沫若曾指出,歷史劇的創作不能完全違背歷史事實,歷史作家應該是歷史研究的權威,但歷史劇創作又不等同於歷史研究,歷史研究講求實事求是,而歷史劇創作是實事求似,畢竟,歷史劇不是歷史教科書。吳晗則指出,歷史劇既要有歷史根據,反對歷史虛無主義,也要做到大事不虛、小事不拘。王子野則認為,“到了寫作的時候卻不應忘記自己的職業是劇作家,不是歷史家,應當象所有藝術家一樣按照藝術創作的規律去利用歷史素材,不能象歷史家寫歷史教科書那樣去利用它”。

不難發現,雖然幾位前輩對於歷史劇應該多大程度尊重歷史有些分歧,但他們一致認同都是,歷史劇不同於歷史教科書和歷史研究,它不必“無一字無出處”,不必什麽都跟歷史等同,否則只能淪為缺乏藝術趣味的枯燥“記錄”。從這個角度看,認為《延禧攻略》的虛構是“胡編亂造”的批評,則近乎苛責了;因為依照這樣的標準,沒有哪一部歷史劇不是“胡編亂造”。

因此,歷史劇在“大事不虛”的前提下,應允許必要的虛構和杜撰。司馬懿是否“妻管嚴”、紀曉嵐是否真的“能言善道銅牙”、魏瓔珞是否跟富察·傅恆有感情,都不妨“戲說”。歷史劇的主要價值是為觀眾提供一種歷史想象,並經由這一歷史想象傳遞一種歷史觀和價值觀,告訴觀眾歷史運行的規律,或者啟迪觀眾對現實進行思考。比如《大明王朝》《琅琊榜》之所以成為經典,就在於其傳遞的歷史觀之於現實強烈的借鑒意義。

因此,歷史劇到底是“良心巨製”還是“胡編亂造”,根本在於,它傳遞了怎樣的歷史觀和價值觀。如果它能夠在傳遞正確歷史觀的基礎上,做到“大事不虛、還拘小事”,那就再好不過了。

但時下的歷史劇之所以鮮有佳作,歸根結底,它們大多摒棄了歷史思考,隻不過是借助歷史劇的外殼拍言情劇,在虛構中凌空高蹈。表面上這是創作技法的問題,實際上是歷史觀的問題,它折射的是一種虛無主義的歷史觀。歷史不過是一塊幕布,宋朝唐朝清朝不過是背景,是主人公卿卿我我、為所欲為的太空,它們並沒有什麽值得探究或者檢視的。這種輕薄的歷史觀會對年輕人產生深遠的影響,當歷史在他們的眼中變成了空洞、輕薄、虛無的存在,他們也將成為“輕飄飄”的一代人,少了歷史的負荷,很難邁出堅定有力的步伐。

《延禧攻略》在服化道等細節上盡可能與歷史靠攏,總體而言,它“大事不虛”,小事上也比較講究,在質感上是歷史劇中較好的那一類。但這其實並不是我們評價《延禧攻略》的焦點,焦點應是《延禧攻略》傳遞了怎樣的歷史觀和價值觀。一直以來,宮鬥劇讓人詬病的是,它對“鬥”的誇張鋪陳、對人性惡的渲染、對叢林社會價值觀的認同。這是宮鬥劇的“原罪”,《延禧攻略》也不能幸免。但不少地方我們也可以看到編劇借助魏瓔珞張揚現代女性意識,魏瓔珞從一開始的“黑化”到被皇后改造而變得更為內斂包容的設定,也更為“正面”。雖然從人性深度而言,它比不上《甄嬛傳》,但作為一部通俗歷史劇,《延禧攻略》還算合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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