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芥末堆 知風
編輯｜芥末堆 吉吉 天一
5點多起床填寫魯迅美術學院報名資訊，6點直接在藝術升App上確認報名，然後繼續研究其它美院，這本是糖糖對1月5日的美好規劃。然而她怎麽也沒想到，當天上午刷了一個多小時後，她依然沒能進入藝術升的報名系統。
在前幾天的多所美院校考報名中，有太多藝考生經歷了和糖糖同樣的遭遇。截至發稿，微博上“70萬藝考生喪失報名資格”話題瀏覽量已逼近兩億。
芥末堆了解到，八大美院中，除了天津美術學院可以通過官網及藝術升兩種管道報名外，其余七所均將藝術升作為唯一報考途徑。然而，這一“唯一”途徑卻在考生報名時出現報名卡頓、加載延遲以及報名暫停等故障，導致眾多藝考生報名受阻。
對此，藝術升回應稱，“由於排隊人數過多，伺服器的響應能力嚴重不足，導致藝術升報名系統出現了擁堵”，表示已啟動技術緊急預案。
考生：刷了一天一夜，依然沒報上本地考點
1月5日，正在杭州某畫室備考的糖糖天還沒亮就起了床。她打開藝術升App，逐條填完了魯迅美術學院的報名資訊。六點那一刹那，她按下確認鍵，手機螢幕上卻開始轉圈，不停加載，App顯示請求地址錯誤，隨後閃退了。
糖糖點進“搜索學校”欄，準備再來。“很卡很卡很卡，死活點不進去。”她形容道。刷到早上七點，系統顯示杭州考點名額已滿。明明身處杭州的糖糖卻只能無奈選報大連考點，這不僅意味著她要多付幾千元機票住宿錢，還要放棄次日天津美術學院在杭州的考試。
和她有著相同的遭遇的考生不在少數。同樣在杭州備考的阿柯“終極目標”是魯迅美術學院，但她卻連考試的資格都沒搶到。“恨不得把這個軟體砸了。”說起藝術升，阿柯很是氣憤。她的室友章章從6號早晨五點刷到夜裡三點，依然沒搶到天津美術學院杭州考點的名額，最終只能選了鄭州考點。由於考試時間臨近春運，眼下章章連前往鄭州的火車票也沒搶到。
糖糖在微博中寫道，“正值改革的重要關頭，一個名為‘藝術升’的App壟斷了藝術生十幾所院校的報考通道，然而此藝術升並不作為收黑心錢，讓全國70多w藝考生擠他們的土豆伺服器。”
8日上午，“70萬藝考生喪失報名資格”話題的微博閱讀量已逼近兩億，並引發了二十幾萬條討論，關注度不斷攀升。
藝術升：伺服器響應能力嚴重不足，導致系統出現擁堵
大量考生報名卡頓、加載延遲以及報名暫停情況發生後，1月6日，藝術升發布情況說明，說明中稱“2019年藝考政策調整，全國藝術校考院校減少、考點削減，加上考點容量限制等原因，造成了大量考生集中報名院校部分考點的狀況，故出現2019年魯迅美術學院、湖北美術學院本科招生報考通道開通不久後，部分考點快速報滿。次日西安美術學院、天津美術學院本科招生報考人數成5倍數增長，遠超出2019年報考人次預期。”
此外，藝術升還表示，因報名人數過多等因素造成的報名系統卡頓及暫停維護屬臨時突發狀況。會盡快疏通報名通道，保證考生報名通暢。藝術升還否認了“藝術升可以私下報名”、“有內幕”等傳言。
1月7日，藝術升又發布了關於報名系統開通3天情況的說明，回應“由於排隊人數過多，伺服器的響應能力嚴重不足，導致藝術升報名系統出現了擁堵”，說明中還附上了“藝術升”系統三天來的流量圖，顯示期間最大並發連接數超34萬。
藝術升系統2019年1月3日至1月6日23時流量圖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和職務的藝術升員工向芥末堆解釋道，“全國有70萬的考生，基本上有一大半的考生都希望能夠參加西美和天美的考試......我們也預料到報名人數會成倍的增長，但是沒有考慮到會造成這麽大的一個報名的（規模），基本上（學生）已經是恐慌的狀態了。”
藝術升稱，擁堵發生後，他們啟動了技術緊急預案：組織阿里雲、袋鼠雲的高級技術專家，聯繫阿里雲緊急增調150台伺服器，共由225台伺服器組成報考業務集群。
此外，在說明中藝術升還提到，至1月6日17點系統逐漸恢復，由於之前系統在線排隊用戶較多，消化用戶隊列需要一段時間，此過程考生體驗略慢。截止1月7日凌晨2點，報名通道及藝術升官方App已完全恢復正常，目前系統穩定，考生可正常進行報考。
考生表示，目前藝術升App已能正常使用。
各大美院：增設考點、增加考場容量
對於藝術升此次的平台故障，1月7日，教育部回應稱，“已指導和督促有關高校通過增加報名管道、延長報名時間、增加考點等措施，確保有意願參加校考的考生都能報名並參加考試。”
報考擁堵事件發生後，天津美術學院、西安美術學院、湖北美術學院、廣州美術學院、四川美術學院等各大美院陸續發表通知或公告，采取增設考點、增加考點容量、順延報名時間、按時間點逐步開放個考點報名等措施。
天津美術學院現擬增加了杭州考點、鄭州考點、成都考點、天津考點等考場容量。杭州考點考位為800個，僅限浙江考生報考；鄭州考點考位為500人/每考試日，面向河南省考生；成都考點考位1200個/每考試日，面向全國考生；天津考點考位為500個/每考試日，僅限天津市考生報考。天津美術學院稱，後續還會依據考生需要逐步擴充考場容量。
原定於今日上午9點開始報名的廣州美術學院則表示，為合理分流系統訪問流量，防止系統延遲卡頓，保障考生順利報名，將按9：00、9：30、10：00三個時間點逐步開放各考點報名通道。
不過，對於各大美院增加考點容量的措施，阿柯卻直言：“名額很快又沒了。”她告訴芥末堆，她的一些同學依然報不上，或者只能去外省考點。不過總體來看，這場“鬧劇”正逐漸平息。
藝術升究竟是何方“神聖”？
天眼查資訊顯示，藝術升所屬的杭州亦閑資訊科技有限公司（下稱“亦閑科技”）於2015年8月4日注冊，實繳資本266.67萬元，法人為劉偉輝。
一位美術培訓機構校長陳景告訴芥末堆，“藝術升”的前身是中國美術學院某老師委託第三方做的報考系統，“開始也是解決了考生拍照錄影片，在線報考確認等便捷功能。”
中國美術學院招生辦主任李都金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總體而言，‘藝術升’為廣大藝考生以及藝術院校提供了比較方便的服務，比如考生只需要在這個系統注冊一次，所有的院校都能共享數據，免去了考生分別到各大院校注冊報名資訊的繁瑣。”
公開報導顯示，中國美術學院也是亦閑科技第一所合作高校。三年間，亦閑科技與國內各大藝術院校展開合作。2017年起，“藝術升”便稱已包含八大美院、四大藝術學院、三大傳媒學院等共計87所藝術類校考院校的在線報名系統。
藝術升員工告訴芥末堆，具體與多少高校合作不便透露，但與各高校的業務是“正常進行投標。”芥末堆查詢得知，除了天津美術學院可以通過官網及“藝術升”兩種管道報名外，八大美院中的其余七所，均將“藝術升”作為唯一報考途徑。
“不是說我們成為了唯一，是我們只能是唯一，我只能和你這麽說。”該員工強調。“基本上所有能夠組織校考的這些美院都需要這樣一個報名系統，但目前的情況就是中國目前只有我們一家公司。”
在商業模式上，藝術升的收費項目包括30元人像資訊費、50元加急審核費、58元藝術升報考指南、598元錄取概率（組合套餐）以及僅在線下交易的售價656元的藝考指南卡等多項。而據考生阿柯介紹，藝術升的文化課衝刺、文化分測算、綜合分測算等大部分功能均要收費。
阿柯告訴芥末堆，加急費如果不交要審核好幾天，她交了50元後，半小時就過了審核。另一位考生糖糖也說道：“我肯定買了加急，上一屆有人說沒買三個星期都沒給過，有些畫室是強製的。”
此外，多位考生反映，藝術升在報考前一周左右便在各個畫室宣講，推銷VIP卡。一位瘦高個戴眼鏡男子宣講時告訴學生，“60萬乘以每個人600，這就是我們要賺的錢。”這句話讓糖糖影響深刻。
藝術升員工告訴芥末堆，藝術升將VIP卡直接賣給機構，再由機構自行定價出售給學生。考生則表示，機構出售給學生的VIP卡價格，售價在300-598元不等。
“其實我們營收也非常困難，也不是非常快，支出也很高，然後需要覆蓋的成本也很多。但我們沒有太多的收入方式，所以我們也在積極地拓展業務。”藝術升員工表示，“報考指南、錄取概率、留學谘詢服務等，都是我們努力開拓的一些收入點，但是並沒有網上說的那麽多。”
對於整個事件，陳景則提出了三點質疑：一個系統能力不行的商業機構，且沒有官方背景以及資質，為什麽敢組織全國性高考報名？學生照片、身份證號等個人資訊，安全由誰來監控？收上來的這些錢，又是怎麽用的？
藝考熱趨勢下，相關部門該有更嚴監管
“（藝術升）一直是這麽搞的，但今年情況比較特殊。”陳景說。
此前，教育部下發2019年普通高等學校部分特殊類型招生工作的通知，對綜合類大學藝術專業校考設限：
除經教育部批準的部分獨立設定的本科藝術院校（含部分藝術類本科專業參照執行的少數高校）外，2019年高校美術學類和設計學類專業一般不組織校考；2020年起使用省級聯考成績，不再組織校考。
今年限制，明年取消。陳景認為此次對綜合類大學校考的限制，主要原因還是減負。他解釋道：“考生報了十個學校，是不是要參加十場考試？可能不在一個城市，就要各種飛。”此外，各個大學組織校考都要收取一定的報名費用。取消綜合類大學校考，也是對容易滋生灰色地帶的環節進行手術刀式的整治。
藝術生考前有省聯考，再和高考一樣擇優錄取。“江西兩萬五考生只有前一萬可以去好點的學校，後一萬五可以選擇綜合類大學校考復活。明年的話，聯考失利就涼了。”糖糖說。
藝考院校對政策也拿捏不定，導致部分學校遲遲沒有招生簡章。今年已經結束聯考的考生，便將少數設考院校當作多出的那份希望，蜂擁而入，造成此次的報考大擁堵。
總體上，參加藝考的人數近年來處於不斷上升的狀態。公開資料顯示：
2018年中央美術學院報名人數超4萬，較2016年增長60%，錄取率2.02%。
2018年中國美術學院計劃錄取大學生1621名，全國共有約7.8萬人次報考，較去年增長20%。
2018年魯迅美術學院藝考大軍遠高於往年，全國僅外省報考魯美考生人數近7萬人，突破歷史報考記錄。
2018年西安美術學院本科招生考試的報考人次近6萬，較去年增長47%。
隨著熱度增高，藝考難度、文化課難度也在不斷攀升，同時一些藝術院校出現了減招現象。教育部近日的政策提出，2019年藝考生高考文化錄取線，不低於當地高考二本線的70%或75%。2018年這個數字還是65%。
在另一面，藝考行業也時有亂象出現，如上月山東菏澤、泰安等地發生的藝考泄題事件。藝術升此次的報考擁堵，不僅事關考生的命運，更折射出部分教育資源的不合理分配。在新形勢下，藝考行業應該呼籲更嚴的監管，以維護考試制度的公平性。
芥末堆注：應受訪者要求，糖糖、阿柯、章章、陳景均為化名
本文作者：知風芥末堆 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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