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版《雪山飛狐》劇照：南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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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氣若遊絲。我知道大限將至了。
我卻很平靜。
剛剛，我和歸農說了我的遺願。我死以後，他會把那支金釵還給苗人鳳。
他滿眼是淚，我看得出他的痛楚和不捨。
我恨他虛偽，但說到底，這個人我畢竟也曾喜歡過。
我望著那支金釵，緩緩閉上了眼睛。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納蘭雖是滿人，卻寫的一首好詞。
人生若隻如初見，一個是溫文爾雅的田公子。
人生若隻如初見，一個是救我於危難的苗大俠。
可惜，造化弄人，命運到底捉弄了我。
1.
我生於江南。
我父親不是大員，但我家算是鍾鳴鼎食之家。
母親雖然早逝，可父親對我沒有絲毫懈怠。
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請了先生教我學習琴棋書畫。他總是說，官家女子一定要舉止端莊，性情賢淑。
那時的我們，一定想不到，命運竟然那麽殘酷，並不由人掌握。
若乾年後，當我回憶起來當年的情景，仍然冷徹肺腑，渾身發抖。
那是一個冬天，我和父親赴京補官。
北方的冬天很冷，尤其是漫天的雪，總是讓我呼吸困難。
我催著父親盡快趕路，卻沒有想到，我們早被人跟蹤了。
一切都是因為父親隨身帶著的那口“冷月寶刀”。
寒風裡，我看到他們獰笑著把父親砍倒在地，他的鮮血染紅了潔白的雪。
而我也眼看就成為別人的獵物。
我驚恐而絕望，豺狼在側，我該何去何從？
是他救了我：苗人鳳。
我與他素昧平生，而他卻舍命救我，如此胸襟豪邁，讓我仰慕。
他為救我而中了毒針，我替他吸毒的時候，已經決心以身相許。
茫茫世界，我不知我該去何方。他的身軀或許並不偉岸，但我感到安全。
但我和他成婚以後，日子卻過得平平。
有時，我甚至懷疑，我嫁給他到底是對是錯。
他帶給我的驚喜實在有限。除了他親手為我打鳳釵，或者我們的女兒出生時,他開心地說“女兒將來必像你，就叫若蘭吧”。
更多的時候，是他喜歡的我不喜歡，我喜歡的他不喜歡。
我為他吟詩寫詞也好，下廚做他愛吃的也好，他總像木頭一般，什麽也不說。有時我生氣，故意使性子不理他，他竟然不知安慰我。
少女時代我無數次憧憬過，我的良人握著我的手，對我說：“宜言飲酒，與子偕老。”
我則溫柔地說：“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這一切，我早已不敢奢望。我知道男人不善言辭，但他若是愛我的，豈能無話可說？
他每日不變的是去練武。
他不知道，我其實恨極了武功。
我知道，他是英雄，是豪傑，是大俠。
但對於我而言，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女兒的父親。我只想要他在乎我的心，但我看不到。
或許，他娶我只是責任，我並不是他的所愛。
正如他那次酒後失言所說，他心中想的，是胡夫人那般“丈夫在水裡，她也一定在水裡；丈夫在火裡，她也在火裡”，而我不是。
2.
我以為我的生命終是一口枯井的時候，田歸農出現了。
他天龍門北宗掌門人，人鳳不喜歡他，讓我招待。
我想，這一定是上蒼對我的眷顧。
他談吐風雅，又善解人意。我甚至覺得，田歸農跟苗人鳳的名字應該換一換，他才是人中龍鳳。
我不可抑製地愛上了他。意識到這一點，我被自己嚇到了。
我是有夫之婦，我不應該不可以不能夠愛上丈夫之外的人。
我開始逃避。
我不見他，但我忍不住想他。想和他在一起的時時刻刻，點點滴滴。
想著想著，嘴邊便開始微笑。
所謂心心相印便是如此。
輾轉反側的幾個不寐之後，我下了決心。
人生不短不長，總應該和一個有趣的人在一起。
世人眼光又如何？身負罵名又如何？我不在乎。
我和他離開的那一夜，大雨傾盆。
人鳳帶著若蘭在商家堡追到了我們，若蘭哭著讓我抱抱。
我痛徹肺腑，但我不能轉身。
我已經告別過去，從此屬於歸農。
但是，我的新生活沒有我想的那麽美好。
我常常從夢中聽到女兒的喊聲，我總是哭醒後，絕望地抱住歸農，對他說：“從今後我只有你了。”
於我而言，所有的付出，都是為了這個人。
但我卻慢慢地失望了。
歸農總是暗懷心事的樣子，拚命地練武，我看著，只是覺得可笑。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大丈夫敢作敢當，何況若我們相愛，即使一同赴死又如何？
然後，我發現，他謙謙君子的背後，竟隱藏著無數肮髒齷齪。
再然後，我偶然偷聽到他的話，我才知道，他靠近我，不過是為了獲得寶藏的秘密。
我唯有慘笑。原來我不過是做了一個夢。我拋棄所有身家的追逐不過是個笑話。
我再也不想見他。
他的情話我以前那麽喜歡，現在隻覺得惡心。
我甚至不飾妝容。他特意讓人從京城捎來新鮮的胭脂水粉衣飾環釵給我，我卻半點歡喜也沒有。
女為悅己者容，他已經不是。
3.
我去拜祭胡大哥夫婦的時候偶遇胡斐。
他說，若蘭不會武功。
我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
我對人鳳說過我不喜歡他練武，我以為他不懂我的感受。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我錯了。
走開時，我對胡斐說：“要明白別人的心，那是多麽難啊”。
是的，我看錯了人。
我看錯了苗人鳳也看錯了田歸農。
可惜，往事已矣，我無法回頭。
我最終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可惜太遲。
如果有來世，我願與他好好相愛相守，共同守護我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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