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已經來臨,風雪亦將隨至。在最困難的時候,我們仍需堅守信念,哪怕跪著也要活下去,只要活著,我們就有希望!
——ofo戴威
文 / 巴九靈(微信公眾號:吳曉波頻道)
“今年你最想撤回的操作是什麽?”
排名第一是:“ofo押金”!
這個冬天,ofo的日子太難了。
12月17日上午8點,北京ofo總部被上門討押金的用戶“堵門”,隊伍一直從五樓排到一樓,又從大堂一直延伸至大樓門口的馬路上,排隊進入大廈的時間也從1小時變成了3小時。
這一趨勢愈演愈烈,3天后,在線上排隊退押金的用戶超1000萬,超過整個瑞士的人口(約990萬),如果按照押金99元或199元計算,應退押金總額在10.5億-21億元。
而最終需退押金金額,肯定不止這些。早在10月底,就有媒體公開了一份約半年前的負債表,ofo整體負債為64.96億元,其中包括用戶押金36.50億元。
對此情況,戴威發聲了。昨天,他在內部信中承認當下的痛苦和絕望:
從去年底到今年初沒能夠對外部環境的變化作出正確的判斷,公司一整年都背負著巨大的現金流壓力。退換用戶押金、支付供應商的欠款、維持公司的運營,1塊錢要掰成3塊錢花。
同時,他還信誓旦旦地說:
我希望每一位ofo人都能認同並堅定信念:不逃避,勇敢活下去,為我們欠著的每一分錢負責,為每一個支持過我們的用戶負責。
儘管如此,許多用戶已經對押金不抱希望,畢竟“退押金危機”早有端倪:
9月,因拖欠貨款,ofo被鳳凰自行車起訴;
10月,ofo退押金周期由原來的1-10個工作日延長至1-15個工作日;
同月,ofo法人代表由戴威變為陳正江;
11月,ofo被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北京市海澱區人民法院等附加法院列入多個案件的執行人名單,涉及執行標的超5360萬元……
其實,去年同一時期,ofo就曾被曝出挪用30億用戶押金償還供應商欠款。
彼時,還有人願意相信ofo公關部的公開否認。現在,ofo的故事仍未劇終,但所有人都急著為它畫上個句號。
於商業社會而言,ofo無疑是一個無比極端的案例——短短3年,以無以複加的速度攀上巔峰。
如今,又以始料未及的速度滑落。
那麽,ofo一路走來,究竟犯了哪些錯?如今還有救嗎?小巴緊急採訪了幾位投資人和互聯網專家,來看看他們的觀點。
虞滌新
果睿投資董事長
ofo有價值,當下適合產業投資人介入
賣給哈羅單車是最好的歸屬
ofo可以說是一個快速成長,又快速衰退的案例,在其成長過程中,碰到了很多問題,以下幾點可能最為致命:
團隊太年輕,可以用“年輕氣盛”形容ofo的創始團隊,年輕代表精力充沛、做事有乾勁、衝勁、自信。自信是好事,但過度自信,光顧著往前衝,不考慮糧草問題,有時候可能遭遇滅頂之災。ofo當下局面,跟戴威過於自信、不肯放手有很大關係。
創始團隊對公司缺乏絕對掌控,在ofo董事會中,管理團隊有五個席位(戴威行使全部投票權),滴滴兩席,阿里一席,經緯一席。其中,戴威、滴滴、阿里、經緯都擁有一票否決權。這在我們投資時是比較少見的,這也導致創始團隊在重大決策時無法快速決斷。在時間就是生命的互聯網時代,會錯失很多機遇。
投資機構沒有選好,在ofo的機構投資人中,阿里和滴滴都可以說是戰略型投資人,當一個公司有多個戰略投資人,而戰略投資人之間出現不同認知時,最受傷的往往是公司。
發展過快,缺少總結反思。ofo的發展實在太快,業務、團隊、融資都是快速擴展,根本沒有時間進行沉澱總結。
這方面可以學學馬雲,2007年11月阿里巴巴上市後,馬雲對外宣稱“一年內不接受媒體訪問”,隨後一年,他鮮少在公眾場合出現。後來他又到重慶北碚縉雲山白雲觀住了下來,禁語三天,獨自思考關於阿里巴巴的問題,並總結出阿里巴巴逢單出擊,逢雙韜光養晦的規律。
阿里後院有蔡崇信看著,馬雲隻管往前衝。而戴維缺少蔡崇信式合夥人的護航,他往前衝的時候,誰來看家呢?
面對ofo當下情況,我認為賣給哈羅單車是最好的歸屬。
共享單車的市場需求還是存在的,ofo有價值,當下適合產業投資人介入,重整後變成兩強爭霸的局面也順理成章。
所以,拯救ofo最好的策略就是:阿里出錢給哈羅單車,讓哈羅單車收購ofo,這樣中國共享單車領域變成哈羅單車跟摩拜的競爭。當然,背後自然是阿里跟騰訊的比拚。
劉興亮
DCCI互聯網研究院院長
互聯網學者
“融資、買車、投放”模式導致了ofo危機
押金被挪用問題需要法律層面的界定
ofo危機是由一路的融資、買車、投放,再融資、再買車、再投放的商業模式所造成的。
據我所了解,ofo光是每個月的調度費就要3、4億,儘管ofo也推出了車身商業化廣告,但並未實現盈利。如今共享單車整個行業都融不到錢了,自己不願意被賣掉,又遭遇千萬用戶退押金的擠兌,可以說是“死路一條,離倒閉不遠了”。
當然,ofo所面臨的問題也是共享單車乃至共享經濟整個行業的問題,從網約車開始,通過瘋狂燒錢,出了滴滴這個巨頭榜樣,導致共享單車領域的發展速度太快了,各家跑馬圈地,瘋狂擴張,到了今天這個局面。
如果共享單車公司能穩打穩扎去做業務,還是可以盈利的,畢竟行業本身沒有問題,市場也存在,單車對老百姓來說是一種福利,解決了最後1公里的出行問題。
我們現在回頭去複盤,唯一的問題就是擴張太快,太瘋狂,一方面過度補貼,另一方面對車輛損耗、運維等成本估算嚴重不足。
這很像一群人在乾涸的河床裡撈魚,一大撥人在忙著結網,規劃場地,購買船隻,招收漁夫,為魚定價,在海鮮市場裡打廣告,瘋狂建管道,就是不看看河裡是否有水——至於魚那是更遠的事情了。
此外,要引起注意的是,ofo遭遇危機,作為企業發展來說,是一個很正常的結果。但如今千萬用戶押金退還難,這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包括我自己也在排隊,已經排到了1000萬後面,那麽這十幾億的錢去哪裡了?如果被挪用,該如何界定?屬於非法集資還是金融詐騙,或者別的問題,法律層面需要有一個定性。因為之後押金問題只會越來越多,押金如何監管尤其值得關注。
劉潤
潤米谘詢董事長
公眾號:劉潤
ofo不需要拯救
我相信最開始大量資本進入到這個行業時,一定算過账,畢竟不管是創業者還是投資人,他們都不是傻子。
這筆账(每個人騎車次數*每次價格*30天),算的是未來一旦能夠成為壟斷性的第一名、第二名後,比如一天有8個人騎車,一個月的收入就是8*1*30=240元,一輛單車的成本也不過240元,算上運營成本三個月回本,而單車的壽命有六個月甚至一年。
但當這行業有太多的入局者後,價格就一低再低,沒有人能賺得到錢。這時候就必須靠資本的注入,去拚誰能活到最後。大家會誤以為燒錢的狀態是正常的,其實不是,只是為了獲得未來壟斷地位的一個階段而已。
當摩拜賣給美團,ofo遇到巨大壓力時,很多人會有“團滅”的感覺。其實並沒有,小藍車、哈羅單車運營得都挺不錯,還是有人把生意給做下去。說明它是個可行的生意,只是被資本吹大了,所有人誤以為它真的有這麽大。
ofo是個典型的例子:剛畢業的大學生進入一個瘋狂的賽道,他拒掉阿里,又對投資人非常不客氣等故事會存在,都是因為在這個瘋狂的賽道上導致個人變瘋狂。
以前我過寫一篇文章,說的是北京市金融局要求共享單車的押金要放在第三方存管账戶。當時ofo跟阿里合作,用芝麻信用分評定等級,免押金騎車,這說明他心中是裝著共享單車的夢想的。
但2018年7月份,這一方式改了:交199元押金,或者預存95元。這意味著他融不到資沒錢了,也決定用客戶的錢來謀求未來的發展。
必然導致押金退不回
ofo其實做了一個金融生意,類似銀行吸儲,銀行有備付金,一旦有人擠兌能還回去,但ofo沒有備付金都沒有,這件事如果一開始目的不純的話,甚至有違法的可能性。
沒錢又欠錢。供貨商不信了,用戶不會再存押金了,投資人也不投錢了,三個比較重要的錢的來源都被斷掉了,而且還要支持日常運營開銷,繼續下去只會陷入惡性循環。
但ofo不需要拯救。現在的結果是它過去所有行為累積的結果,它可能驗證了什麽可行什麽不可行,投資人願賭服輸,創業者也可以東山再起。一家具體企業,我覺得沒有必要救。但在一個行業裡,到底什麽才是正確的打法,怎樣才能繼續往下走,才是需要救的。
鄭聖奇
奇元集團董事長
如果要拯救ofo
只能靠清算、破產重組了
2016年共享單車特別火,國內最多時上百家創業公司爭奪市場。現在死的死、傷的傷,摩拜的創始團隊算是退出了,ofo沒人接盤,整個行業處於寒冬期。
但國外,比如美國,此前有家公司(LimeBike)秘密孵化了很久,項目上線後就火了,融了很多錢,最老牌的一些基金也都入局了。如今,三家公司佔了主要的市場,而且活得都不錯。
我覺得,巨大差異背後的主要原因,是國內大家都太盲目地推市場,比如ofo在國內市場還沒吃下來的時候,就推了東南亞市場、美國市場。但在美國,每進入一個城市,是需要和政府簽協定,需要政府同意的。
需要和政府簽協定
共享生意肯定是存在的,但現在有這麽多項目失敗:
一個因素是創業者自己的做事方式;
另一個因素是中國國情:車子高損耗率、高丟失率、貼廣告等問題是一個層面;中國的市場太大,創業的成本太低是另一個層面。
就ofo而言,它的資金模式本身是個bug,但也很正常,現在大家都是這麽做生意。如果C端市場不發生退還擠兌,ofo可能還能再撐一撐,現在錢沒有了,很多事情它也都做不了。
在共享單車成為風口前,沒有人能清清楚楚地把這筆账算明白了,之後商業競爭讓很多動作變形,最終ofo走上了這條路。
現在ofo已經成了燙手山芋,沒人願意去碰。如果要拯救ofo只能靠清算、破產重組了。
本篇作者|李夢清|應詩琦|當值編輯|應詩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