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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眼:高鐵時代春運 他們仍然選擇綠皮車

2016年2月19日,安慶至北京西3070次春運臨客列車停靠北京西站。

截至2018年底,中國高速鐵路營業裡程達到2.9萬公里以上,今年春運期間,全部開行的旅客列車中高鐵動車組有3300多對超過七成。本欄目去年春運曾做過一項網友調查(北京到成都 26小時春運路),在近19萬網友投票中,有約8成的人選擇高鐵出行,選擇普速列車的只有2成左右。無論是從列車運行圖還是網友意願來說,高鐵都是人們出行時的首選。但根據2018中國鐵總的統計,全國鐵路完成旅客發送量33.7億人次,其中動車組發送旅客20.05億人次,還有13.65億人次、40%的人選擇乘坐普速列車。【鵝眼第203期,攝影:錢海峰 編輯:谷水】

2019年1月21日,春運第一天,上海至成都3216次春運臨客停靠無錫站,該次列車停靠20站,運行時間為35小時26分。

綠皮車承載了許多中國人的記憶,在高鐵出現之前,客運列車分為快速和普速。在普速列車裡,又有冷氣機車和無冷氣機車之分。根據時速和停站,列車顏色各異,俗稱紅皮車、藍皮車、白皮車,綠皮車,只有綠皮車是最慢且沒有冷氣機的。2014年10月鐵路總公司將動車組外的旅客列車逐步統一刷綠,如今我們看到的普速列車大多是這種刷綠的綠皮車。

2017年2月8日,上海至成都3256次春運臨客上,正值冬季,臨客綠皮車沒有冷氣機,有經驗的人會帶條被子。

目前仍在運行的1400多對普速列車裡,只有純數字和K打頭的部分列車裡,有無冷氣機綠皮車運行。具體有多少列,沒有查到官方確切的數據,2017年10月央視播的《慢火車,照顧少數人》說這樣的火車還有81對,不過,每年鐵路調圖都會有綠皮車停運或更新冷氣機車。那麽,2019年春運期間加上臨客,估計也就在100對左右,在1400多對的普速列車裡佔7%。

2017年1月9日,內蒙古通遼至錫林浩特6035次列車上,沒有冷氣機,車窗縫隙上結著厚厚一層冰霜。

2018年12月31日,新疆和田至烏魯木齊7558次列車,停靠21站,運行時間為30小時56分。

57歲的谷大哥是河南周口人,在新疆巴楚建安居房,攝影師問:“跑這麽遠,怎麽不到我們南方來打工?”他說:“南方近是近,年紀偏大了,活不好找,工錢也沒有新疆的高。”攝影師又問:“怎麽這麽早就回家過年了?”他說:“這裡工期是每年3月到11月,零下5℃就得停工,本來上個月就回家了,老闆拖欠工錢,連續上訪討薪一個月後給了,所以晚一個月回家,吐魯番下,晚上21:40點轉車鄭州,八個月掙了5萬元。”

62歲的李大嬸是河南周口人,平時在家務農,這次來新疆伽師縣摘棉花,今年價格1.9元一公斤,3個月摘了4噸,掙7600元錢,來時老闆答應摘滿3噸包路費,結果摘了4噸也不給,自己得掏900多元的路費,非常心痛。她不知道怎麽維權,她形容棉農“頭頂星星,腳踩冰冰,累死新疆,沒人心疼”。

李大嬸臉上和雙手,滿是皴裂的傷口和老繭,腳上的棉鞋也是25元買的便宜貨。

棉農大都是同村或同鄉的結伴而行,因為掙得不多,路上能省就省,燒餅泡在開水裡,權當一頓晚飯。

阿卜杜賽比爾是烏魯木齊職業技術學院學生,新疆喀什人,學的專業是化學工業。阿卜杜賽比爾每次放假都坐7556次列車回家,雖然比其他火車慢一點但非常便宜,烏魯木齊到喀什只要72.5元,學生又沒掙錢。在火車上,阿卜杜賽比爾和同學一起跳新疆舞,還可以暖和一下。

選擇乘坐綠皮車的乘客,大部分是因為經濟省錢。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對有錢人來說過年有很多種選擇,沒錢的,過年就是一張回家的綠皮火車票。 對於這個群體的人來說,時間不是問題,舒適不是問題,錢才是問題。

2019年1月21日,上海發往成都的3216次春運臨客,是一列沒有冷氣機的綠皮車,如今只有春運期間,無錫才有這樣的列車依靠。發車前45分鐘,3216次乘客已早早來到候車室,佔了候車室一大片空間,中年人居多,從穿著打扮到行李一眼就可以看出樸素二字。

3216次春運臨客,無錫到成都2000多公里,行駛33個小時多,硬座票價126元。同樣,無錫到成都G字頭高鐵二等座888元,只要10個小時;D字頭動車組二等座635.5元,需要13個小時,快3倍的時間是高6倍的票價。

一些年輕人會不屑的說,買不到高鐵票才坐綠皮的,春運期間,高鐵票確實很早就被搶空了,只有綠皮車還顯示有票源。但年長的則認為,買得起高鐵也不會買,上有老下有小的,必須把掙的錢花在更值得花的地方,綠皮車上這點辛苦不算什麽。

2017年2月7日,上海至成都3256次春運臨客。

李帥哥,老家河南信陽,他自幼鍾愛書法,在河南大學進修學習過,目前在無錫一家美術教育學校擔任書法老師,回老家是參加姐姐婚禮。他說:“坐綠皮可以節省開支,補貼家用,比高鐵省200多。他靠自己努力,一步步走出貧苦的農村。”

2016年1月10日,深圳西至信陽1204次列車上。

小陳來自湖北蘄春縣,2002年19歲時,家裡給了700元錢,他來到深圳打工,在一家電子廠,第一個月工資是330元,每個月需要加班200小時,可以多掙700元,後來再這麽加班工資就有9000元了。這綠皮坐了13年,每年都坐好幾次,多的時候十來次,他有2個孩子在老家,父母幫著帶,這是他的牽掛。

2018年2月11日,阜陽至上海K5574次春運臨客上,因為是反向列車,車上乘客不多。

28歲的冷姑娘是安徽阜陽人,在阜陽一家銀行工作,別人返鄉時,她卻逆向而行去上海。她這次是趁部門放假去看看在上海打工的父母,父母帶大自己不容易,供她念完大學,現在要靠自己的努力完成父母的夢想。平時生活、工作壓力挺大,感覺坐綠皮車能讓時間慢下來,可以好好感受生命,也巧了,正好趕上這趟車。

2017年2月11日,成都至上海3218次春運臨客列車上,不少乘客沒有座位,只好站在列車連接處,沒有冷氣機,車廂裡彌漫著各種氣味,混合著倦意,那種滋味但凡體驗過的都會印象深刻。

2017年2月11日,成都至上海3218次列車停靠襄陽東站。

春運人多,熱水供應緊張,綠皮車水是鍋爐燒的,再存放到保溫桶裡,時間一長,無法泡開方便麵。停靠大站,會出現這樣的一幕場景,很多人下車泡方便麵,2元泡一桶,車站有人做這樣的生意,這些場景平時都看不到。

選擇坐綠皮車,也是一趟混合著期盼和煎熬的旅程,車廂裡就是社會的小縮影,呈現了普通百姓的韌性,有艱難的,也有歡樂的。

2018年2月27日,南昌至汕頭3183次春運臨客上,一位乘客高難度的睡覺姿勢。

2016年1月10日,深圳西至信陽的1204次列車上,父母孩子、情侶相擁而眠。

2016年2月19日,安慶至北京西3070次列車上,乘客不約而同的倒向一邊。

2017年2月11日,成都至上海3218次春運臨客上,一位乘客在搶微信紅包。

2017年2月11日,成都至上海3218次春運臨客上,乘客擠在上鋪打牌。

2018年1月31日,四川攀枝花至普雄5634次列車上,當地的風俗把人民幣裝在鏡框裡作為取新娘的彩禮。

2018年2月1日,普雄至燕崗5620次列車上,一位男乘客在繡著十字繡。

2018年3月2日,東莞東至九江3614次春運臨客上,一對年輕情侶秀著恩愛。

2016年2月12日,成都至上海3255次春運臨客上,兩位返城女孩的頭髮展現著她們心中的時尚。

2018年1月31日,四川攀枝花至普雄5634次列車上,彝族小哥酷酷的眼鏡。

十年高鐵建設的高歌猛進,伴隨的是普速列車的無情退役,尤其是綠皮車更是快速淘汰,一增一減,速度快了,出門成本卻也相應高了。

春運加開的臨客綠皮,也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連接的都是勞務輸出到勞務輸入大省,這樣的綠皮在春運期間也叫:民工列車。作為最後的保障,春運綠皮的回歸也顯出了一絲誠意。

2016年1月9日,深圳西至信陽1204次列車上,返鄉農民工一起展示他們的車票。

如今綠皮車,平時運行的都是局內短途,集中在交通比較閉塞經濟相對落後的邊遠山區,有些是鐵路職工上下班的通勤車順帶沿途百姓。有些綠皮車,沿線百姓坐著趕集、務工、上學、相親、看病,常常被冠以“公益性”慢車。這些慢車在新聞媒體裡經常出現,出行不易,必須保留,也是扶貧幫困的需要,都說這樣綠皮是不能停的,停了會影響生活。鐵道部門也表示,保證這樣的慢火車不會停,有些車沒停,但更新為冷氣機車,票價貴了一倍,人們只能接受,沒得選擇。

2018年1月30日,四川攀枝花至普雄5634次列車上,沿線背著一大竹簍雞到集市上售賣。綠皮車來回只要幾塊錢,公車來回要幾十元錢,賣完一天的菜也就幾十元錢,不可能坐著班車去賣菜。

當地山區交通不便,列車也允許一些牲畜上車,方便當地人運輸。

“二師兄坐火車回家過年”的圖片,曾引發網絡熱傳,成為火爆朋友圈和許多媒體的頭版新聞。

2018年央視6集紀錄片《乘著綠皮車去旅行》,仿佛又把一群文藝青年懷舊到了老去的時光裡,此刻的綠皮車才顯得有些文藝,一種老去的文藝。

當鏡頭從車窗外的風景,轉向車廂內或沿途百姓的生活,漂亮的風景背後更多是生活的艱辛和無奈。

高鐵讓大家有尊嚴的出行,同時,高價又阻住了一部分人體面的出行,保留綠皮其實就是保留了坐不起高鐵人的尊嚴。

在 3萬公里的高鐵線路上“嗖”一聲日行千里的時候,還有部分人在“哐當、哐當”的綠皮車裡討著慢的生活。

當速350公里時速“複興號” 貼地飛行的時候,還有時速35公里渾身像草原卻跑不過一匹馬的綠皮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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