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五，4月5日。在昨天上午主場再敗於凱爾特人之後，戰績38勝40敗的邁阿密熱火已被脆勝尼克的奧蘭多魔術（39勝40敗）暫時超越。得益於東部季後賽終極四進三爭奪戰的另外兩支球隊活塞（39勝39敗）和籃網（39勝40敗）都主場失利，落到第九位的熱火仍然保留著機會。可最後一周裡，當你看到熱火的賽程，客戰森林狼，客戰猛龍，主場戰76人和最後收官日背靠背與籃網決一死戰，可謂凶險之極。【NBA專題】
常規賽收官之日，下周四，台灣時間4月11日，7天之後。
這意味著德韋恩·韋德的退役巡遊，最後一舞，可能只剩下了最後一周。
我當然希望——我相信你們也一樣，韋德的最後一舞裡仍然擁有一段季後賽征程。可搏殺在前，世事難料。現在，讓我提前問一個問題：結局在即，韋德留在你心中的，究竟是一座怎樣的背影？
如果你問我，我最想說的是，你看腮幫的臉上，像有夕陽的溫暖。無論結局如何，你看他的雙眼，在16年漫長旅程之後，已經滿足。收山的老將，不是沒有殺氣，是劍仍在手，殺氣已入杯中。
這讓我想起，三年前，當科比·布萊恩特從湖人的廢墟裡向著終章巡遊前行時，神情有異曲同工之妙。
韋德不是科比。他一直能夠審時度勢，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比賽。他不是那種孤注一擲，偏執近狂的殺神。他一直能夠隱忍，願意接受犧牲。他在職業生涯第三季就奪冠，是2003年黃金一代裡最早奪冠的那個。他取下總決賽MVP，在2006年總決賽上呈現出的個人水準，神準無敵的中距離急停跳投無比神準，不遜當年喬丹之勇。但在熱火，他從來沒有拿過頂薪。他接受了這一切。當有機會和雷霸龍·詹姆士、波什成為隊友，組建更有冠軍競爭力的球隊時，他毫不猶豫。他並不擔憂自己在球隊的核心位置，以及由此產生的無數商業機會受到影響。
可在這一切之上，他韋德，畢竟是曾經飛天遁地的閃電俠啊。他的速度，力量，爆發力和絕妙的身體柔韌性的天賦，肉眼可見。他曾經呈現過籃球歷史上最美妙，最有觀賞性的比賽之一。我上周寫了，在我心裡，喬丹退役之後20年，以得分後衛位置計，科比第一，韋德和吉諾比利並居第二。那是一方諸侯，縱橫天下，英豪如我，誰人能敵？他率領熱火在聖誕大戰裡與科比、雷霸龍大戰的畫面猶在眼前。再理智，再謙遜的年輕人，也有收拾不住的自我啊。如同駿馬脫韁，龍出生天，翻山下海，萬丈光芒。他和雷霸龍、波什坐在台上，迎接萬眾歡呼，掰著手指頭數數：不是一個，不是兩個，不是三個，不是四個……
我，韋德，動如閃電的時候，眼裡揉過誰？可現在，我的眼裡都是暖意。
命運安排，韋德和比他早5年進入NBA的諾維茨基，很可能共同走向職業生涯的終點。他們曾經兩度在總決賽相遇，各勝一次。2011年總決賽，小牛力擒熱火，是NBA歷史上最大的冷門之一。在那年總決賽上的“咳嗽門”，也許是韋德在生涯裡針對性和攻擊性最強烈的行為——諾維茨基在總決賽期間生病，咳嗽。前四戰2比2平，第五戰天王山之前，上午的投籃訓練，韋德和雷霸龍路過拍攝的攝影機時，就手攥著拳頭，一邊笑，一邊使勁咳嗽。那意思是，咳嗽誰還不會呀？輸了就拿咳嗽當借口？
可那一年，最終贏下總決賽MVP的是諾維茨基；半夜喝多了，抱著金杯唱著歌去撒尿的，是小牛的老闆庫班。
在最後一舞的旅程上，韋德想起了這件事。他說，當初他假裝咳嗽，嘲諷諾維茨基，是非常幼稚的事。是與諾維茨基的交鋒，是那場艱難的總決賽，讓他成為了更好的人。也是那場總決賽的失利，讓他下定決心，接受雷霸龍成為球隊真正的核心。讓他後退一步，去做雷霸龍的副手。
你聽這樣的表達，是不在長書的最後一章，斷不會吐露的心聲。
還有一次，大概兩個月前。爵士隊的米切爾給韋德打電話，詢問在聯賽裡比賽和生活的經驗。韋德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聊就是兩個小時。米切爾後來跟記者說，他太感動了，沒見過韋德這種人啊。這麽偉大的超星，我跟人家也沒那麽熟，就願意這麽跟我聊天，把他經歷的都告訴我。別的記者聽說這件事，又去問韋德：你有沒有從米切爾這個年輕人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你知道韋德是怎麽說的嗎？他說：我當時要是有人家現在這麽厲害就好咯。
職業生涯第二年？米切爾？你韋德，有他這麽厲害就好了？
拜託。我們不是沒看過。
最終，仿佛所有的鱗甲和鋒芒，在此時已經入鞘。這不是說韋德不殺人了。他的確已經失去了速度和爆發力，那把身體折成各種奇異姿態飛向籃筐的“韋德摔”，早已絕跡江湖。但純粹依靠力量、節奏和手感，韋德還是能打出大量讓人印象深刻的比賽。絕殺勇士那一球，上蒼護佑，不知是不是他職業生涯裡最後的絕殺。身為熱火的第六人，實際上仍是球隊真實的掌控者，他仍然影響著比賽。但一名老將看待世界的方式，都已溫暖起來。有時，就像剛才關於米切爾的話題，那謙遜看起來都像是假的。但那一定是真的。那是滄海橫流，千帆已過，什麽都吃過，什麽都見過的人，才從心底透出的淡然。
我再讀兩段大約全明星賽前後，我讀到的韋德的專訪裡的回答。第一段，是記者問：如果我說你是歷史上排名在喬丹和科比之後的第三號得分後衛，你會怎麽說？韋德說：不不不。如果有人跟我說，我能與歷史上那些最偉大的得分後衛相提並論，和喬丹、科比、艾佛森、傑裡·韋斯特、德雷克斯勒、雷·阿倫——和他們一起，我會說，你確定你是在說我嗎?你說的是那個芝加哥來的傲慢小孩兒？我從未這麽認為。如果我把這樣的談論告訴我兒子，我希望這是對他的激勵。
另一個問題是：你將會最留戀的是什麽？韋德說：你最好的朋友，和那些時光。沒準兒是個星期天，或者任何時候，你和他們開懷大笑，盡情的開玩笑。你們說著那些也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那就是我將留戀的。更衣室裡的談話，一起坐著大巴去比賽，飛機上的旅程。參加奧運會的哪支球隊，和卡梅羅（安東尼）、克里斯（保羅）一起去中國，和雷霸龍一起坐在大巴的最後面。我會時常想起那樣的畫面來。
你看，想起的那些細節，都是青春的，快樂的歌聲。
站在這個角度上，我在文章開頭所描述的，最後一周裡的惡戰，非生即死的季後賽資格，如同已經融化在腮幫的笑容裡了。這不是說季後賽對熱火不重要，也不是韋德不想贏。他一定想贏，全力想贏。我也想他贏——一年之前，在馬刺最後一周一場對開拓者的關鍵比賽裡，我曾經這樣說：通常而言，在99.9%的比賽裡，我們評論員是沒有任何立場的。我們無所謂誰贏，這就是我們的工作。如果觀眾聽完解說，他認為你偏向誰，那都是他的解讀和揣測，代表他的好惡，和我們無關。但今天，就是另外那0.1%。我希望馬刺贏，因為我還想多看吉諾比利幾場比賽。我就是想多看一眼是一眼——現在，我也是同樣的願望。
可我相信，韋德進入職業生涯最終戰役的姿態，一定是享受它。這並不是對他職業生涯的定位。他的高度和成就，早已寫進蒼茫歷史。五次打進總決賽，三次贏取冠軍。但在最後一季，常規賽的最後一周裡，他仍在為一個理由，為他的球隊奮戰著。每一場比賽都仍有意義，每一個進球都很關鍵。這是在競技舞台上長舞半生的老將歸宿時終極的幸運。在這一點上，我想韋德比科比幸運。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決戰求勝，也當得起敗。無論勝敗，共飲此杯。
下周四，熱火決戰籃網。最終答案揭開的時候，如果熱火贏下了季後賽資格，旅程延續，必定是開懷大笑。
如果輸了，這就是絕唱。讓我們約定，也還是笑容。
本文內容轉自微信公眾號：楊毅侃球（yangyita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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