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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觀察報 記者 種昂繼三個月前中國最大零售商——華潤萬家撤資山東後，全球最大零售商——沃爾瑪也將於6月17日關閉其在中國山東的最大賣場——沃爾瑪濟南泉城路店。
早在2003年，這個全球零售大鱷開始在山東跑馬圈地，最為興盛時曾在這一區域市場開設了9家大賣場，可近年來，沃爾瑪卻突然收縮戰線，接連關閉了青島、濰坊和煙台的所有門市。此次關閉濟南僅剩的一家門市後，沃爾瑪在山東將僅剩淄博和濟寧各一家門市，關店也被認為只是“時間問題”。
沃爾瑪大面積關閉區域市場門市，只是當下傳統零售業巨變下的一個縮影。2018年，曾立志成為“亞洲零售業之最”的韓國樂天瑪特，撤出江蘇、安徽等地區。三個月前，中國最大的零售商——華潤萬家，將所有在山東的門市交由一區域零售商託管。
沃爾瑪、華潤萬家、樂天瑪特……究竟什麽原因使零售大鱷一個個敗走區域市場？
關店
6月13日17時，天色尚早，位於濟南繁華路段的沃爾瑪泉城路店卻已結束了當天的營業。冷清的賣場、空空的貨架、散亂的購物車以及堆放在地板上的零星商品，都在提示前來的顧客：這個山東最大的沃爾瑪超市即將徹底關閉。
根據沃爾瑪（中國）投資有限公司向《經濟觀察報》發來的《停業公告》顯示，“根據租賃合約的約定，沃爾瑪濟南泉城路店將於2019年6月17日起停止營業”。
“沃爾瑪泉城路店關閉是因為店面租約到期。”沃爾瑪（中國）投資有限公司一位相關管理人士說。可面對沃爾瑪是否會在周邊另擇新址開業，這位管理人士卻語焉不詳，“要看市場等因素綜合考量，不方便透露具體信息。”
隨著中國在 2001年加入 WTO，零售市場全面對外資放開，沃爾瑪是搶灘中國的第一批零售業外企。沃爾瑪泉城路店，是這家全球最大零售商在濟南開設的第一家門市，於2003年9月開業，營業面積近1.8萬平方米。由於進入中國具有先發優勢，沃爾瑪搶佔了濟南的核心商業地段——泉城路商圈。
6月13日，一位特地前來掃尾貨的老顧客回憶，沃爾瑪剛開業的前幾年，因地處繁華路段，外資超市又是“新鮮事物”，每當節假日，店內促銷商品堆得一人多高，四處張貼著醒目的促銷廣告，貨架前人頭攢動，結账處排起長隊……
從2003年開始，沃爾瑪開始在山東跑馬圈地，最為興盛時這個全球零售大鱷曾在這個區域市場開設了9家大賣場，分別位於濟南、青島、煙台、濰坊、濟寧和淄博。
可如今，沃爾瑪泉城路店閉店，清理人員比顧客還多。據一位現場工作人員表示，他們從河北沃爾瑪門市專門來此進行閉店清理工作。在他的口中，關店的原因是“這個店難以經營下去”。
統觀整個山東市場，沃爾瑪此次關店似乎不止是“租約到期”這麽簡單。如果算上泉城路店，沃爾瑪在山東地區開設的9家大賣場已關了7家。2016年，沃爾瑪濟南陽光新路店與煙台海港路店和煙台天府街店同日關閉；2019年以來，青島和濰坊門市也相繼關閉；沃爾瑪在山東僅剩淄博和濟寧各一家大賣場尚在營業。
儘管沃爾瑪方面並不承認即將退出山東這一說法，但在部分業界人士看來，沃爾瑪在山東僅存的兩家賣場閉店，似乎也只是“時間問題”。
當下，如沃爾瑪這般在中國佔有很高市場份額卻在區域市場撤退的零售大鱷越來越多，已成為傳統零售業巨變的一個縮影。
生鮮定成敗
2018年，韓國樂天瑪特出售江蘇、安徽等地區所有門市，接盤者是一家中國區域零售商——青島利群集團。3個月前的2019年3月6日，華潤萬家轉讓山東所有7家大賣場，接盤者也是一家區域零售商——家家悅超市。
中投顧問產業研究中心主任扈志亮認為，如今零售業普遍不再看重門市布局的廣度而是區域門市的密度，這給了區域性零售商發展的機遇。一方面，不斷有體量碩大的零售巨頭在區域市場節節敗退；一方面，區域零售龍頭卻步步瓜分蠶食、一路高歌猛進。
樂天瑪特、華潤萬家與沃爾瑪這些知名零售巨頭，在區域市場布局開店有一個共同特點——注重廣度，忽視了密度。許多城市隻開設一兩家門市，無法在局部形成規模效應。
如，華潤萬家退出山東前，在這一區域市場布局了7家門市，分布狀況為濟南2家、青島3家、淄博1家、煙台1家；沃爾瑪在山東9大賣場分別是濟南2家、青島2家、煙台2家、濰坊1家、濟寧1家和淄博1家。
樂天瑪特在華第一位中國本土員工車巍，在分析該公司潰退的原因時向《經濟觀察報》指出，韓方人員追求開店的廣度，致使很多城市都是單店運營，密度不足導致無法在局部形成規模優勢，供應鏈的物流配送成本居高不下。
這種開店模式是零售業粗放式發展階段的產物。信達證券分析師李丹分析，2000年後，中國零售業從百貨業態開始向超市業態升級，前期粗放式發展形成了以“渠道致勝”的結果，即外資、國企憑借著資本、品牌等優勢，只要在城市繁華路段佔有了渠道就能賺。
這一時期，國內外知名零售商迫切希望完成全國布局，紛紛快速跑馬圈地。看重廣度、忽視密度的布局模式，也為後期發展留下了隱患。
一個傳統大賣場的商品大致可分為百貨、生鮮和休閑食品三大類。其中，百貨利潤最高，休閑食品銷量最大，生鮮最能吸引穩定客戶。隨著互聯網時代的到來，電商逐漸蠶食原本屬於超市的百貨與休閑食品的份額。為了引來顧客，越來越多的零售商開始加重大賣場中生鮮的比例。
因為，隨著消費者食品安全意識的提高以及城市大量菜市場的消失，越來越多的消費者選擇超市採購一日三餐所需的生鮮。儘管生鮮損耗大、利潤低，卻被零售商們當作吸納客流的利器；生鮮經營能力的高低，也被看成是超市核心競爭力的差異所在。
中國零售業的發展歷程被分為四個階段：第一階段行業起步，80年代早期—2003年；第二階段大賣場業態主導，2004—2011年；第三階段2012年2018年，這一時期電商崛起，標品消費從線下向線上轉移，大賣場業態業績下滑，新零售成為熱點；第四階段2019年之後電商進入成熟期，新零售向生鮮尋求收入和利潤，成為行業出路。
一項零售業統計數據顯示，1996年超市在農產品銷售方上市場份額幾乎為零，可到了2017年卻已達到22%！中國超市龍頭企業永輝超市和家家悅，生鮮品類的銷售佔比超過了40%。未來的超市賣場內，生鮮品類佔比持續提升，越來越成為業界共識。
多年來，像沃爾瑪、華潤萬家等全國性連鎖零售商，在區域市場中生鮮品類佔比普遍較低。2013年沃爾瑪連續加大生鮮投入，到2019年初，沃爾瑪中國總裁陳文淵披露，生鮮銷售才佔到大賣場整體銷售額的近四分之一。
而生鮮經營對於物流配送的要求最高。信達證券的一份分析報告中寫到，“只有一日兩配的配送密度，才能保證門市生鮮產品的新鮮度。而只有足夠多的門市密度，才可支撐一日兩配的物流模式”。“一日兩配”是指早間配送滿足老年人購買需求，下午配送滿足上班族對生鮮的消費需求。
一位原華潤萬家山東地區管理人員向《經濟觀察報》分析，一個大型超市的經營狀況，首先取決於能否匯聚足夠的客流，而客流的多少最終是由隱形的物流所決定的。如果一個城市開店密度不足、只有一兩家超市，自行運營生鮮要麽須付出巨大的物流配送成本，要麽轉包或是聯營，既難以管理又要與合作方分利。“這也是華潤萬家將所有山東門市交由區域零售商託管的主要原因之一。”
以放棄門市“廣度”換“密度”
2016年5月18日，沃爾瑪在濟南陽光新路的第二家大賣場關門。之後主曾先後與華聯、奧特萊斯等商家接觸，始終無果，該物業一度空置了近一年。2017年4月28日，一家山東本地零售商——家家悅，突然接手該店舊址，重新開業。
家家悅是一家“以發展現代農業生產基地和食品加工產業鏈為保障，以經營生鮮為特色的全供應鏈、多業態的綜合性零售服務商”。它以山東為大本營，連鎖門市數量732家，其中大賣場105家、綜合超市542家，在局域內構建起商品2.5小時配送到店的物流網絡。
家家悅改造後的門市營業面積僅為原沃爾瑪的三分之一，大大縮減了百貨與休閑食品的佔比，卻增加了生鮮的銷售面積。該公司副總經理丁明波表示，作為區域零售商，家家悅與全國性零售企業相比，優勢在於生鮮自營、基地直采、廠家直供的供應鏈和統一、及時配送的立體物流網絡。他強調，“零售業最終要服務顧客，要研究基本的消費需求。這句話說的容易做到難。”
信達證券分析師李丹也認為，如今零售業已從過去的“渠道為王”向“商品致勝”轉變。消費者不會因為超市品牌大就前來購物，他們會將超市生鮮與周邊菜市場對比，最終比拚的是誰的商品更新鮮、更便宜、性價比更高。
而韓國樂天瑪特的接盤者利群股份（601366），也是一家以物流配送見長的區域零售商。“對於樂天瑪特的這些門市，很多人看好，但談不攏，資金只是一個方面，關鍵是招商和開業，沒有強大的供應鏈、物流系統，店是開不起來的。這需要強大的供應鏈支持，聯營、租賃的商業模式是做不到的。”利群股份董事長徐恭藻說。
與其他零售商不同的是，從上世紀90年代初試水零售連鎖時，利群股份堅持零售和批發並重，形成了與這一商業模式相匹配的批發、物流倉儲、配送後續管理模式、信息系統。利群股份董秘張兵介紹，多年來，利群不僅為自家門市提供物流配送，還服務於其他零售商。
事實上，目前沃爾瑪、華潤萬家等全國零售商已經開始向新零售變革。他們一方面撤離部分區域市場，一方面將更多資源聚焦於布局相對密集的區域市場，以放棄“廣度”來換“密度”。
2019年3月21日，沃爾瑪在中國首家定製化的自營生鮮配送中心在廣東東莞建成，並開始服務華南地區門市。該生鮮配送中心總投資超過7億元，為沃爾瑪進入中國市場22年來最大的一筆投資。
該生鮮配送中心佔地約95000平米，庫區面積較沃爾瑪廣州生鮮配送中心和深圳生鮮配送中心總和擴大5倍以上，可同時處理超過4000種需冷藏、冷凍或恆溫存儲的商品，日處理能力165000箱。
沃爾瑪中國總裁兼首席執行官陳文淵希望該生鮮配送中心的打造，可提升沃爾瑪在生鮮品類的競爭力。按照陳文淵的設想，未來20年，沃爾瑪將在中國國內改建或新建十幾個定製化的物流配送中心。
與此同時，華潤萬家也在開店密集區域如廣州、蘇州、西安等地建設了生鮮配送中心。
如今，生鮮已越來越被零售賣場所重視，甚至出現了“盒馬鮮生”、“小象生鮮”這樣的專業生鮮新零售業態。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試驗，這些新零售也出現了分化。“盒馬鮮生”在一路狂奔後首次關店，永輝超市的“超級物種”也出現了業績虧損，美團“小象生鮮”關店數量最多……
一位運營超市多年的資深零售業人士指出，生鮮本身投入大、損耗多、要求高、利潤薄，是考驗運營能力的關鍵環節；一旦生鮮運營稍有偏差，專業運營商往往會陷入虧損。而大型賣場則是將生鮮作為流量的導入口，憑借生鮮吸引客流，依靠百貨獲取利潤，通過休閑類食品穩定現金流，三者相互配合更能保證運營的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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