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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首個國家公園試點的生態探索:從管護員到人獸衝突補償

6月20日-21日,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隨全國人大常委會辦公廳牽頭組織的中華環保世紀行採訪活動,走進青海玉樹州的三江源國家公園核心保護區,聚焦我國首個國家公園試點地區的生態環境保護工作。

記者通過走訪發現,隨著首個國家公園試點工作的推進,三江源部分地區在生態管護體系、人獸衝突補償機制、示範村特許經營模式等方面做出了初步探索。

三江源國家公園瀾滄江源昂賽大峽谷。澎湃新聞記者 胡丹萍 攝

三江源,地處青藏高原腹地,是長江、黃河、瀾滄江的發源地。2016年3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三江源國家公園體制試點方案》,拉開了我國建立國家公園體制實踐探索的序幕。我國第一個國家公園、也是世界上面積最大的國家公園體制試點應運而生。

6月21日,澎湃新聞走進位於玉樹州雜多縣,三江源國家公園瀾滄江源園區管委會就位於此。雜多縣被稱為“瀾滄江源第一縣”、“長江南源第一縣”、“中國冬蟲夏草第一縣”、“中國雪豹之鄉”,許多工作都以此為試點展開。

牧民變身管護員成為環保主體

雜多縣全縣土地面積5361.61萬畝,草地總面積4886萬畝,是一個純牧業縣,沒有工業生產,千百年來當地居民以放牧為生,犛牛是在青藏高原上隨處可見的飼養家畜。

在廣袤的草地上,放牧是當地人民繁衍生息的重要生活方式。

如何把牧民從一個單純的草原利用者轉變為生態保護者?三江源國家公園設立的一個崗位實現了這一身份的轉變——生態管護員。這是由政府提供的公益崗位,也是試點啟動後的一項重要新政——所有試點範圍內的戶籍牧戶家庭都可以申請一個名額。生態管護員若能準時出勤並積極巡護,每月可以領取1800元的工資。

隨著國家公園試點工作的展開,當地牧民參與生態保護的意願正在提高。從2017年開始,北京大學與雜多縣政府等部門聯合設立了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昂賽鄉野外工作站,組織科學家和志願者在昂賽鄉開展生態環境保護等科學研究。

“我們在昂賽鄉實現了紅外相機的覆蓋,劃分了72個網格,每個網格裡放1-2個紅外相機,每個相機都有一個牧民檢測員來管理,實現當地人自己自發做野生動物保護。”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昂賽野外工作站工作人員、同時也是志願者的劉馨濃對澎湃新聞表示。

這樣的舉措與我國的國家公園試點沒有實行強製生態移民措施有關。參照國際經驗來看,國外許多國家公園在建設中,通常會把保護區內的居民全部遷出。

“這是中國國家公園的特色,像美國的黃石國家公園,當初他們都是把公園內的原著居民都請出了國家公園。” 瀾滄江源園區管委會規劃財務部部長牟永紅向澎湃新聞介紹,當地群眾就是保護環境的主體,在雜多縣有5個鄉整體都被劃到了國家公園,群眾還是繼續在裡面居住,這也讓國家公園具有民族特色。

牧民的生產生活會不會加劇對生態環境的破壞?這是很多人關心的問題。

事實上,為避免過度放牧,整個三江源地區自2005年起開始實施減畜禁牧政策,即在生態退化嚴重的區域禁止牲畜進入,在草場質量尚可的區域實施限定數量的放牧。做到禁牧對於一個純牧業縣來說不太可能,但當地牧民有自己的智慧,他們通常採用冬夏兩季轉場輪牧的方式,讓草原獲得休養,同時便於牛羊在不同季節都能獲得充足的牧草。

在牟永紅看來,“牛羊的糞便是天然的肥料,牛羊適度的啃食有利於草場的生長。”

因此,合理控制國家公園內的居住人口,控制畜牧數量成為當前國家公園試點的一個重要內容。而在《三江源國家公園總體規劃》定下的目標是,至2020轉產轉業牧民有序增加,國家公園內居住人口有所下降;而到2025 年,國家公園內居住人口不增加。

“老百姓不太願意去打工,一直放牧自由慣了,只能幫他們學習新技能、找新崗位。”雜多縣精準扶貧攻堅行動領導小組辦公室的劉二威此前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表示,向牧民提供的培訓包括裁縫、烹飪、唐卡繪畫、汽修和餐飲服務,但2016-2017年的轉產轉業成功率卻只有8%。

三江源國家公園瀾滄江源昂賽大峽谷。澎湃新聞記者 胡丹萍 攝

野獸“肇事率”上升,探索人獸衝突補償

“國家公園政策很好,我現在就是想請大家能不能想想辦法來防熊傷害。”68歲的藏民求軍(音)見到中華環保世紀行媒體採訪團時說。

求軍剛剛接過兒子的名額成為一名生態管護員。兩個月前,老人35歲的兒子在巡山時遭遇一頭棕熊,被棕熊攻擊後不治身亡。

對野生動物的保護力度加大,野生動物的生存環境日趨好轉,種群和食物鏈得到了較好的恢復。“通過紅外相機的監測,我們已經在昂賽鄉發現了近40隻雪豹。”劉馨濃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表示,雪豹是草原系統中一個頂級的捕食者,如果雪豹數量比較穩定,就能證明有蹄類動物種群也比較健康,草場的情況也比較好。

生態修複尤其是野生動物的保護帶來了人獸矛盾,野獸“肇事率”也隨之猛增。

“受當地的宗教文化等因素影響,當地居民本身對野生動物就有很好的保護意願,很少有報復性獵殺的現象。”劉馨濃表示,人獸衝突補償機制的建立可以減少牧民的損失,也會更加提高他們參與保護野生動物的意願。

緩解人獸衝突,同時也彌補牧民的損失,三江源國家公園率先在昂賽鄉年都村試點,通過縣財政支持、高校和社會學術組織資助、群眾投保的方式,籌資建立了“人獸衝突保險基金”試點。

具體內容為牧民以3元每頭為自己家的犛牛投保,如果發生野生動物傷及犛牛的衝突事件,造成牧民財產損失,人獸衝突保險基金的管理小組和審核員就會啟動審核,通過後對牧民進行相應補償。補償標準是每頭牛2歲以下賠償500元、2-4歲賠償1000元、4歲以上賠償1500元。

根據瀾滄江園區國家公園管委會公布的數據,截止目前,園區內共登記人獸衝突傷害事件222起,共兌現損失補償22萬餘元。2018年,園區在生態建設示範村項目中再增加保險基金15萬元,並協調北京大學山水自然保護中心眾籌資金20萬元,推動更加科學完善的野生動物人獸衝突保險補償機制試點,以取得可借鑒、可複製的經驗。

對於生態管護員安全保險,三江源國家公園也進行了探索。“目前瀾滄江園區的7752名管護員都購買了保險。”牟永紅介紹,最終求軍一家獲得了30萬的保險賠償。

但棕熊傷人的陰影在求軍的家庭中還未散去,對棕熊的防護措施還在探索。劉馨濃介紹,在三江源地區,棕熊基本上沒有天敵,以前沒有對野生動物實行嚴格的保護措施,會有獵殺行為時可能怕人,但是現在成為保護區後棕熊基本不怕人了。

“我們之前在另外一個鄉做過一個試點,就是給當地居民發一個防熊電網,項目開展三年了看起來還是比較有效。”劉馨濃提到,但是問題也隨之而來,防熊電網維護成本比較高。因為牧民半遷徙的生活方式,導致在夏天遊牧過程中無法對冬天居住的房屋以及電網設備進行維護,導致防熊失效。

生態體驗開啟特許經營新模式

在採訪過程中,提到對國家公園的開發建設,許多當地人都避免提到旅遊一詞,取而代之的是生態體驗。

在昂賽鄉,當地鼓勵支持牧民以投資入股、合作、勞務輸出等形式參與特許經營。通過生態體驗、自然觀察、溯源母親河、極限徒步體驗等活動,積極探索國家公園生態體驗與自然教育新模式。2017年,年都村建立了北京大學學生實習基地,開展動植物本底調查,邁出了志願者參與國家公園服務的第一步。

2019年3月,瀾滄江源園區管委會計劃今年與北京川源戶外運動有限公司和昂賽鄉政府簽訂了生態體驗和漂流中國特許經營合約,打開瀾滄江源園區特許經營新局面。

2017年以來,昂賽鄉開展了自然體驗項目,村裡面有22戶家庭被確定為接待家,這些牧民家庭經過培訓後,為體驗者提供食宿,並擔任司機和向導。體驗者一周時間的花費在7000-10000元不等,生態體驗項目帶來的收益的45%屬於接待家庭,45%屬於社區用於公共事務,10%用於野生動物保護基金。

“去年我們一共接待了180多人,國內國外的訪客各有一半。”劉馨濃介紹,他們會提前規劃好訪客體驗的路線,每個自然體驗團控制在3-4人,且需提前在網站上預約,體驗者需簽訂一份對生態負責和尊重當地社區的協議,並獲取體驗安全須知,且只能在當地向導的帶領下體驗,不得獨自行動。

如何在實踐中確保國家公園的生態體驗,不舊態複萌又成旅遊?澎湃新聞注意到,《三江源國家公園總體規劃》專辟一節探討生態體驗和環境教育,要求在訪客承載量研究的基礎上,制定訪客管理目標和年度訪客計劃,對訪客實行限額管理和提前預約制度。

“國家公園是不讓開發旅遊的,而生態體驗會嚴格限制人數、範圍。“牟永紅對澎湃新聞表示,探索建立生態訪客的管理制度是下一步工作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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