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米養恩人、鬥米養仇人

　　“碗米養恩人，鬥米養仇人”這句話我是從來不讚同的，我總相信人心換人心，真心換真情，以為真心付出必定換來真情的回報，活到現在我才明白，老一輩的話都是有原由的。

　　老公兩歲那年，公公就去世了，留下孤兒寡母七口人，四男兩女，老公最小，在七十年代的艱苦日子裡，長哥長姐如同父母般照顧弟弟妹妹。婆婆是偉大的，為了六個孩子放棄了再嫁的機會，也就是放棄了過舒心的日子，再苦也要陪著孩子。很欣慰的是，婆婆的兒子女兒都十分孝順。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二哥三十歲那年車禍去世，婆婆還沒從痛苦中走出來，大哥又得了一場大病，不幸離世，大嫂想不開也跟著去了，留下一雙兒女，男孩八歲，女孩六歲。那年，老公二十三歲，我們正在交往，突如其來的變故仿佛天塌下來一般，婆婆算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還得繼續生活，家庭會議決定，兩個孩子留在家裡讀書，由婆婆照看，所有費用兩兄弟承擔，為了感念大哥的養育情，兄弟倆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對待侄兒侄女，甚至有些時候勝過親生孩子，我稱他們是溺愛。

　　婆婆出生在舊社會，一貫的重男輕女思想也是可以理解的，侄女一向乖巧聽話，懂事孝順。侄兒可就不一樣了，雖是一母同胞，性格天壤之別。從小有婆婆的庇佑，沒有叔叔嬸嬸管教的份，打不得，罵不得，也說不得，婆婆總是拿孩子沒有父母做借口，我們也只能作罷，明知道婆婆是溺愛，也束手無策。慢慢地侄兒自由任性，好吃懶做，沒錢找奶奶要，奶奶沒錢找兩個兒子要，似乎成了理所當然。侄兒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念他年紀小又送他複讀一年，結果他一連半個月在外面玩，沒去學校，他奶奶也不知情，因為他每天準時上學，按時放學回來，最後只好放棄。

　　十七八歲帶他出來做生意，他隻管賺錢自己存起來，吃住兩個叔叔全包，一開始還好，覺得有錢賺還能余錢，自己也做的開心，後來偷偷打牌，把錢輸個精光，真是恨鐵不成鋼。

　　他有一張好嘴，能說軟話，能認錯，他說他要從頭再來，要我借錢給他買車，他說自己出去拉貨比較賺錢，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心想，人生誰能不犯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畢竟他沒有父母，我不幫他誰幫他，當然，說是借，其實是給，給他的錢我也從來沒想過要他還，就像自己的孩子拿錢一樣不求還，只求他能上進。

　　好景不長，翅膀沒長硬，心早就飛了，三天兩頭也看不到人影，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他，問他怎麽沒開車，他輕描淡寫地說一句，把車賣了，錢沒了，花光了，我當時不知道心裡是什麽滋味。從那以後，他很長一段時間沒問要錢，吃飯就回來了，乾活就不見了，只要我們說一句，婆婆就立馬給擋回去了。

　　後來的後來，他出去打工，在酒店做廚師，做一個月休一個月，一會在外面打架，一會在外面醉酒鬧事被關起來了，沒事找不到人影，有事就打電話回來，兩個叔叔給他擦屁股。我是嬸嬸，沒有發言權，任由他兩個叔叔幫他處理，偶爾要個千兒八百的，也不算大事。

　　渾渾噩噩到了三十歲，他說要結婚了，帶個女孩回來，婆婆高興得不要不要的，我們也以為他只要成家了，就會把心收回來，好好過日子。這不，要娶老婆了，他還是身無分文，總不能一毛不拔讓女孩自己進家門吧。按照農村的習慣，該辦的我們幫著辦，所有的費用兩個叔叔全部承擔，以至於後來生孩子，養孩子，我們就像是自己娶媳婦添孫子，費用我們出，衣服我們買，該用的我們辦，只要他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這份操心也算是值了，也算是對得起死去的大哥大嫂了。

　　就在今年，幾個月前，他們又離婚了，孩子歸女方撫養，男方每月付生活費六百元，這樣的年代，只要你願意乾，養家糊口應該也不是難事，他又說沒錢了，打電話給兩個叔叔說要借錢。經過前面的那些事，我們的心也涼了，告訴他一句話，沒做什麽大事誰都不會借錢給他。也許他徹底知道沒有人相信他了，沒有人會再借錢給他，再怎麽連哄帶騙家裡人也不敢相信他了，他又把主意打到老家的地產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把家裡的地產證拿走了，放出消息說要賣掉祖屋地，兩個叔叔為了能給他留條後路，免得將來無家可歸，告訴他地產證是兩個叔叔同他爸爸三個人的，勸他一個人不能賣，他竟然說誰敢阻攔他，他就敢打誰，他現在誰也不認識，聽到這句話，心真是拔涼拔涼的。

　　孫儷也曾傾其全力幫助一個學生，最後也是不盡人意，記得她在一期訪談節目中談到，“碗米養恩人，鬥米養仇人”，的時候也潸然淚下，她說，“當你一直對一個人太好的時候，他會把你對他的這種好當成理所當然。有一天，當你累了，不想對他這麽好，想休息一下的時候，他就會視你為惡人，攻擊你，傷害你，榨乾你最後的價值，仿佛一頭餓極的狼”。

　　如果當初我不畏懼自己的輩分，怕婆婆誤會我虐待；如果當初我堅持己見，用我的方法去教育他，不去顧及婆婆的感受；如果當初我做個惡人，不讓老公管他，不給他錢花，不讓他白吃，讓他早早就自食其力，對他的好適可而止，是不是就不會像今天這樣養個仇人了！

　　蕭涵鈺落筆於2018年9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