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貸導流實業浙江調研：堵在哪兒？①
銀行信貸導入實體是個微妙而複雜的過程。以往資本往往喜歡進入樓市、股市等等領域。
信貸資金導流實業的通道，堵在哪兒，是自上而下的關注點。
記者一個月以來，深入浙江湖州、金華、溫州、衢州、龍遊、紹興和台州等小微企業集聚密度比較強的市、縣，通過採訪企業、銀行、監管等，對國企、大、中、小微等民企，展開層級化調研，多維度了解巨集觀政策下的實體領域產融變化。
21世紀經濟報導後續將陸續推出系列專題稿件，分別側重於區域、企業和金融機構分別予以呈現。
銀行信貸資金怎麽導流實業？這是當下經濟從巨集觀到微觀層面關注的要點。
整整一個來月， 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走遍浙江各大製造業集聚的區域。比如湖州、金華、溫州、衢州、龍遊、紹興和台州等小微企業集聚比較密集的市和縣，採訪了浙江省內的多家大、中、小型企業和銀行業等金融機構。
從調研情況來看，今年浙江實體領域的部分企業出現的資金鏈緊張現象，很多時候是流動性管理出現問題。
在這個過程中，溫州，呈現的是一個具有前瞻性的借鑒樣本。
為什麽選取溫州作為樣本？一個說法是溫州經濟領先浙江省三年，而浙江省又領先於全國三年。因此以浙江，尤其溫州作為樣本，具有一定典型意義和代表趨勢性方向。
從全國的數據來看，今年以來都在去杠杆。中國人民銀行的數據顯示，上半年全國社會融資規模增量累計為9.1兆元，比上年同期少2.03兆元。
而浙江和溫州在今年上半年已率先恢復增長的趨勢。
今年上半年，浙江全省GDP同比增長7.6%，貸款增加7561億元，同比多增2862億元，增量為歷年同期最高。
“問診”340名銀行客戶經理
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獨家獲得的權威數據顯示，今年1-6月份，溫州新增社會融資規模758.2億元，比上年同期多增370.9億元，增長95.8%。其中，人民幣貸款增勢較好，增加596.1億元，佔新增社會融資規模的78.6%，比上年同期多增355.8億元。
一位本地法人銀行高管對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表示，溫州通過前幾年的調整，經濟開始有所好轉，當然，有些基礎設施陳年欠账，也會導致社會融資需求自然增長。
另一位股份行溫州區域負責人則稱，溫州信貸增長快有三個原因，一是去年的基數低，當時大部分銀行都是負增長。二是受資管新政影響，表外和表表外投放回表，這一塊量可觀。三是今年上半年幾次定向降準，政府大力引導銀行加大製造業和小微支持力度。以他所在的銀行為例，在上半年製造業和小微貸款增長同比都有較多增長。
溫州金融的一大特色在於，銀行系的“正規軍”和以集資、民間借貸為主體的民間金融“野戰隊”形成二元並存態勢。這種二元金融結構與當地實體經濟形成了相輔相成、互相促進和互相影響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溫州的正規金融和民間金融之間存在著你進我退的現象，銀行信貸充裕時民間借貸就比較平穩，利差會縮小，民間借貸逐漸趨弱。反之則增強。”一位溫州的銀行業人士對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表示。
從上半年實際調查來看，一項針對溫州全市340個銀行客戶經理的問卷調查顯示，新增貸款企業佔存量貸款客戶的9%。調查還顯示：80%的客戶經理反映企業貸款需求平穩，14%認為需求旺盛，6%認為需求疲軟；90%的客戶經理認為企業信貸規模總體使用情況正常。
為了引導信貸之水精準流向實體企業，當地監管部門用心可謂良苦。
一位銀行溫州分行的相關負責人對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表示，此前溫州地方人行、金融辦和銀監局要求轄內銀行業金融機構半年公布一次信貸投放結構，要求細化到投放行業的比例。而去年要求每季度公布一次，今年開始要求每個月都要公布一次。
製造業銀行信貸增了，民企貸款扭負了
“對於信貸投放的行業，監管也有視窗指導，希望我們盡量投向國家支持和鼓勵的實體領域，尤其是小微企業，少投向要求房地產和政府融資平台等壓縮和退出的過剩行業。”一位溫州的銀行業人士對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表示。
這樣做的效果是顯著的，上半年溫州市信貸投放明顯加快，同時信貸結構開始改善。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獲得的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溫州市製造業貸款實現正增長，全市製造業企業貸款比年初新增6.6億元，扭轉了多年的下降態勢。
同時，民營企業的貸款也成功扭負，6月末民企貸款餘額比年初增加65.4億元，扭轉了上年同期負增長191.3億元的局面。
6月末，溫州全市本外幣各項貸款9274.4億元，比年初增加609.3億元，比上年同期多增382億元；同比增長11.7%，比一季度加快3.1個百分點，比上年同期快5.5個百分點；排名全省第7，低於全省平均水準1.4個百分點。還原不良貸款處置（上半年處置85.3億元），可比口徑貸款增加近700億元。
但值得注意的是，今年在中美貿易摩擦背景下，跨境資金淨流入減少。上半年，溫州市跨境收支總體規模124.5億美元，同比下降2.6%。其中收入96億美元，同比減少4.9%；支出28.5億美元，同比增長5.9%。收支順差67.5億美元，同比縮小8.8%。
不良“雙降”反彈壓力隱現
截至6月末，溫州全市銀行账面不良貸款餘額145.9億元，不良率1.57%，分別比年初下降20.6億元和0.35個百分點。
但在去杠杆背景下，政府平台、企業以及個人的合規性、流動性及債務風險等相互交織且已有所顯現，多位當地銀行業人士表示不良貸款反彈壓力較大，上半年不良能夠雙降主要得益於新發生量趨於收斂且處置量大於新發生量。
今年上半年，溫州新發生不良貸款64.7億元，低於上年同期94億元的水準，比不良貸款處置少20.6億元。6月末，溫州的關注類貸款餘額272億元，關注類貸款率2.93%，比上年同期下降1個百分點。
自從2011年風險開始暴露以來，從2012年到2016年末，溫州和浙江的銀行業不良貸款就進入了上升通道。
浙江省的轉折點在2016年底，浙江省銀行業金融機構本外幣不良貸款餘額1776.9億元，比年初減少31.59億元;不良貸款率2.17%，比年初下降0.19個百分點。是浙江省不良貸款餘額和不良貸款率自2012年以來的首次“雙降”。
溫州的不良率最高峰是在2014年，當時溫州最高時不良率達到4.68%。
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獲悉，針對近期溫州出現的部分大型企業融資風險問題，地方金融監管部門還將與有關部門聯合建立會商、預警、報告等機制，也即建立重點企業融資風險監測制度。監測對象以民營企業為主，一類是上市公司及其控股股東企業，另一類是體量較大、融資規模較巨、融資及擔保關係較複雜的當地龍頭企業。
“信貸還沒感受到寬鬆，債市已經感受到”
浙江一位大型國企的財務負責人近期對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表示，貨幣政策的寬鬆在銀行信貸方面還沒有動靜，但是在債券上已有所體現。
比如，該國企在7月剛發行了數億元3年期債券，票面利率僅為4.6%左右。“也是恰逢其時，我們自己都不敢想象會有這麽低的成本。當時我們心理預期是在5.5%-5.8%之間。”
可以用作對比的是，今年上半年另一家浙江的民營企業，還屬於國家支持的行業，發行的一筆中期債券利率高達7%。
債券的利率上浮並不是個例。根據人行的統計數據，從溫州情況看，上半年溫州全市企業債券融資新增44.2億元，其中非金融企業債券新增31.3億元（非公開定向1億元，中期票據20.3億元，短期融資券7億元，超短期融資券3億元），銀行二級資本債券新增13億元。以非金融企業直接債務融資工具平均利率來看，2018年平均利率為6.15%，比上年同期上升近1.33個百分點。
在銀行信貸方面，該國企的流動性貸款利率一般為基準上浮5%，今年還有銀行要求上浮10%，被該國企否決了。對比來看，同期民營企業的流動性貸款則一般是基準上浮20%-30%，這還得要求是有抵押或者擔保，或者在核心企業有應收账款等。
一位國有大行浙江地區支行負責人對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表示，企業在銀行有談判的話語權並不是由國企還是民企決定的，“企業大了都有客大欺主，因為銀行太多。部分成長性好的民營中小企業也是要求流動性貸款最多上浮10%或者15%，多了他們就會‘跳槽’去其它銀行。各銀行都有小部分好企業或者是大企業會享受上浮5%到10%的相對低利率，但與成份關係不大，有的公司甚至基準不上浮。”
新政實施後政府融資三變
隨著資管新規和財政部23號文的落地，政府融資進一步受限。
據人行溫州中心支行統計，6月末，溫州市14家市屬國有企業貸款餘額353.5億元，比年初增加12.3億元，同比少增70.9億元。其中，本地貸款228.8億元，比年初下降13.4億元，同比少增89.6億元。
新政實施對國有平台信貸投放的主要影響首先是非標融資需求向傳統信貸和標準化債券轉變。比如說銀行部分非標項目、產業基金以及為國有企業資本金融資的業務逐步受限，即使可流轉的非標資產在可流轉場所的準入條件也趨嚴。
“銀行也願意引導國有平台的非標融資需求向信貸和標準化債券產品轉移，因為流動性高於非標和同業投資。”一位浙江的銀行業人士認為。
其次，長久期籌資成本上升。因為銀行通過降低表內外資金錯配防範流動性風險，但由於長期資金籌集難度大，期限利差可能上升，從而帶動長久期的融資成本上升。
最後直接融資方式增多。銀行也在協助國資企業擴展直接融資，如某銀行嘗試公司債、企業債、債務融資工具、理財直接融資工具等模式解決國資公司的融資問題。今年上半年，該行已累計對市國資公司債券投資3.1億元，已批待投4.1億元，上報總行待批26億元。
上半年，溫州的中長期貸款比年初增加279.8億元，中長期貸款持續增加與政府平台及棚改項目融資需求旺盛有關。溫州市國有部門貸款比年初增加234.7億元，同比多增83億元。其中，保障房開發貸款比年初增加69億元，同比多增54.4億元。（編輯：李伊琳，郵箱：[email protected]）
責任編輯：杜琰 SF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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